聘用合同书的签订仪式在公司的会议大厅举行。参加签字仪式的,除了两司董事长——阿宝的母亲敏儿,还有两司的十几个董事。阿宝如约作了保人。
合同的条款是两司董事会事先拟定的,大体内容和阿宝的妈妈说的差不多。石山大叔知道这一切都不由他做主,所以也无心去细看。他所关心的是,什么时候能够让他回到地球去,因此他特别注意有关时间的这一条款:“合同自签订之日起生效,有效期三年。三年期满,由石山先生本人决定去留。若石山先生愿意继续为本星系服务,本合同的其他条款继续有效;若石山先生不愿意继续为本星系服务,由两司董事会负责按时恭送石山先生回原籍。”他想:本来他们是要我为他们做好清查资源和管理上的事情,那是一个没有底数的事情。现在好了,时间上有了限制。不过,这三年是指地球上的三年呢,还是这里的三年?这里的历法和地球上的历法相同吗?不是有人说“天上一天,人间一年”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就惨了。
想到这里,石山大叔那充满了疑虑的目光,像刀子一样从每一个人的脸上划过去,最后停留在阿宝的脸上。正巧阿宝这个时候也在看着他。他发现阿宝怯怯的目光里似乎隐藏了什么,于是耸了耸肩,严肃地说:“尊敬的董事长女士,不!”他突然想起临来的时候,阿宝曾经特地关照过,说见了他的母亲千万不能叫“女士”,是必须称“先生”的。于是赶忙改口说:“尊敬的董事长先生,尊敬的各位董事,可爱的阿宝兄弟:我想,贵星系上年、月、日的时长,和地球上的不会相同吧?贵星系所使用的历法,也不会是我们地球上的太阳历吧?更不可能是我们中华民族祖先发明的,一直使用到如今的太阴历吧?它们之间存在着怎样的换算关系?我是一个门外汉,但你们之间肯定不乏行家里手。我想,诸位一定不会让我‘到乡翻似烂柯人’的,是吧?所以我提请董事长及各位董事,将心比心,多为我着想一下,在‘有效期三年’的后面,加上‘以地球人所使用的太阳历或太阴历计算’一语作注。”
听了石山大叔的话,众董事都把目光投向董事长。董事长则眯细起眼睛淡淡地笑着,细声细气地说:“没关系,没关系的。我们的历法,和你们的历法没有多大的差别,这里年、月、日的时长,和地球上是一样的。”
石山大叔一听高兴地说:“那好!既然是一样的,就请你们把这个注释性的说明加上去吧!”
“有这个必要吗?尊敬的石先生,您这样说,不就是明摆着对我们不信任吗?既然我们走到一起来了,我们就应该互相信任啊!”董事长先生依然眯细起眼睛,淡淡地笑着,一副毫无心机的样子。
众董事们一听,纷纷地表示赞同。
这个说:“对呀,有这个必要吗?”
那个说:“不错,没有这个必要吧?”
又有人说:“还去费什么事哦!文本已经打印好了,签掉算了。”
还有的说:“两司董事会既然使用了先生,从此以后先生就是两司的人了,还有不为先生好的吗?”
众董事们七嘴八舌,喋喋不休,反正没有一个对石山大叔的意见表示赞成的。
见此情景,石山大叔就知道其中一定有诈了。他恨恨地瞪了阿宝一眼,起身离座,掷地有声地说:“既然如此,这个合同,干脆就不要签了!我站起来一个桩,倒下去一根棍,要劈要砍,随你们的便吧!”说完,扭头就朝外面走去。
阿宝立刻大叫起来:“我同意石先生的意见。”他一边叫着,一边飞奔过来拦到石山大叔的前面说:“师傅,请您相信我!加注!我说服他们加注!”
“叫我怎么相信你呢?”石山大叔摇摇头,瞪着两只失神的眼睛看着阿宝,只见阿宝乌溜溜的眸子带着愧疚,披着泪花,在长长的睫毛下不住地躲闪着。
“你……”阿宝的妈妈急了,“呼哧”一头站起来,气急败坏地喊。但是她喊出了一个“你”字后,立刻就恢复了平静。她又开始微笑起来,高高地抬起右臂,连连招手,用令人动听的非常热情柔和的语调说:“好好!好!听您的,先生。坐下!坐下!请坐下来!修改,立即修改!”她一边说着,一边朝身旁的一位年纪很轻的女秘书挥了一下手,那个女秘书随即拿起文本,走向会堂右角的一个蓝色小门。
修改后的合同文本一式两份。签字时,石山大叔惊异地发现两份文本都是用中文写成的。他把属于他的那一份小心翼翼地揣进贴身的衣袋里。
公司给了石山大叔一个很高的职位:“两司总监”。还发给他一本绿色烫金封面的聘书和一纸文牒。说是凭着这两个文件,就可以在两司下辖的部门通行无阻地行使两司总监的职权了。
公司还任命阿宝作为石山大叔的助理秘书,负责全权处理一切机要信息,并料理石山大叔的生活起居。
临了,所有的董事都说,要发个文件给所有下属单位,让各单位做好迎接检查的准备工作。
石山大叔一听,连忙说:“算了吧。这样做,恐怕对我的工作不利呢!”
可是众董事坚决不答应。说,这怎么能行呢?那不是搞突然袭击吗?下面的准备工作无论如何是要做的。经过一番激烈的争论,在石山大叔的一再坚持下,董事长先生才说:“那就这样吧,出发前,举行个授职仪式。石先生亮个像,让媒体报道一下,以示重视。”
“天哪!”石山大叔在心中发出一声无奈地呼喊,“他们哪里是在做事?明明是在演戏!一边要我去检查工作,一边又要大张旗鼓地宣传,让下面做好准备。这样我还能查出个屁来呀?再说,这不是明明把我朝那些乱发胡行的家伙们预谋设计好的刀尖枪口上推吗?除非我不作为!”
此时,他已清醒地意识到即将面对的工作是一片冰封的海洋,他只有做一艘迎难而上的破冰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