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板刷头这一番打搅,石山大叔又不想进休闲广场了。他在鹅卵石小路旁的一个石头椅子上坐下来,把头仰靠到椅背上,闭目凝思了片刻,然后慢慢地展开报纸,这才看到在那则新闻里,写下了这样一段记者和那位姑娘的对话:
……
记者:请留步,姑娘!
姑娘停住步:什么事?
记者:一边拿起挂在胸前的记者证给那位姑娘看,一边说,我是《牛江早报》的记者。姑娘,恕我冒昧,请问你为什么不带着他一起回家呢?
姑娘非常严肃地说:我根本就不认识他。
记者:那么,你刚才所做的一切,该怎么解释呢?
姑娘:我是为了让他从过激的心态中走出来,让他感受到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温暖,还有爱,还有希望和追求。
记者:恕我冒昧,你能告诉我,你刚才和他说了些什么吗?你是在什么样的心态下或者感触下给了他那么热烈的一吻吗?
姑娘:(犹豫了一下)我对他说:“我和你一样,在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亲人了。但是我并没有感到这个世界缺少爱。”我说:“虽然你没有亲人了,但是以后还会有很多的人关心你的。”我见他只是摇头,就说:“你不相信?起码我就很关心你,而且爱你。我很想做你的女朋友!你喜欢我吗?”他的头摇得更厉害了。我想不能这样拖下去了,必须迅速把他解救出来,就对他说:“你还是不相信我,是吧?我现在就证明给你看!让我吻吻你,好吗?”他听了我的话一愣,我就趁那一刹那,冲上去就死死地抱住了他,同时给了他一个热吻。
记者:当你抱住他的那一刻,是否想到过,你的这个行动将会给自身带来危险?
姑娘:没有!我怕他挣扎,只想到要死死地抱住他。只要我死死地抱住她,我就一定能够把他拖过来。
记者:你狠聪明!不过你吻他的时候,就没有觉得他的脸——长得很丑,而且很脏吗?
姑娘:我吻的是一条鲜活的生命,生命是美丽的。我看到了它的脆弱,亟需爱来支撑。其余,我什么都没有看到,也没有想到。
记者:他刚跨过桥栏杆,你就走开了。你以为他还会相信你的话吗?他不会再产生过激的想法了吗?
姑娘:我已经让他明天到对面的奔牛大酒店里来找我了。他答应了我,他会平安的。
记者:请问姑娘是哪里人?姑娘明天一定会赴约吗?
姑娘:我就在这个酒店里工作,刚刚下班路过这里。
记者:姑娘,不好意思!我还想问,如果他真的要做你的男友,你当真能够接受他吗?
姑娘:这要看他今后如何转变?如何发展?我想一个人在极度悲伤或苦闷的时候,思想是常常会陷入极端的。我过去也有过这种情况。我懂得,在这个时候就需要有人来拉一把才能从极端的情绪中走出来。一旦走出来也就没事了。我相信他一定会理解我对他的这番好意的。
……
石山大叔心中的热血翻滚起来。昨天离开高架桥时,对那位姑娘产生的不满情绪顷刻之间烟消云散了。
“救,救命,救命啊!掉,掉下河啦!救……”忽然,耳边隐隐约约的响起一个小女孩惊恐的叫喊声。
他,开始以为是幻觉。可是那叫声断断续续地没有停息,又使他高度的警觉起来。仔细一听,原来是从石拱桥那边传过来的,紧接着他又听到了一片嘈杂的人声和纷乱的脚步声。
“不好,真的有人落水了!”石山大叔一收报纸,迅捷地从椅子上跳起来,不假思索地向石拱桥那边冲过去……冲过重重花草屏障,他终于看到了桥面上晃动着的人影——几个惊慌失措的小孩和抓耳挠腮的女人。两旁的河岸上都有人在奔跑。
很快,他绕过一个红色的身影扑上桥头,眼前的情形立刻令他心胆俱颤:
又陡又滑的河坡下面,清幽幽的河水中,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双手托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颤巍巍的爬不上来。老太太的嘴唇不住地抖动着,河水快要漫到她的下巴了,可是她还是努力地把男孩的头部托出水面。那男孩整个身子都浸没在河水里,脸色煞白,翻着白眼,一声不哭不出来,那样子已经够呛的了。
河岸太陡,绝壁似的。岸上,一个大约十来岁的小女孩在不住声地哭着、喊叫着,手足无措。
石山大叔连滚带爬地顺着河坡滑到水边。他用一只手抓住河坡上的野草,伸出另一只手去想抓住老太太的手臂。怎奈老太太抱着孩子腾不出手来,脚下又是滑溜溜的油泥陡坎头,踩一脚滑一脚,两下里就是差那么一点总是够不着。老太太已经筋疲力尽了,石山大叔不会游水又不知水情,急得满头冒汗。
就在这火烧眉毛之时,石山大叔忽听“呼哧”一声,眼前掠过一道黑影,紧接着就是“扑通”一声水响,老太太的身后已经多出了一个人来。石山大叔慌忙叫道:“快把老太太推给我!”
“快把孩子抱上去!老太给我!”那人也大叫起来,同时小心地把老太太向石山大叔推过来,石山大叔这才得以把孩子从老太太的手中一把拽上岸来。
立即有人将孩子接了上去。石山大叔再转过身去拉老太太时,只见老太太已经在那人的搀扶下爬上岸来了。
他再定睛一瞧:那人竟然是老报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