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阵剧烈的疼痛中,石山大叔恢复了知觉。他努力睁开眼睛,发现眼睛上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东西。他本能地想抬起手来,把蒙在眼上的那层厚厚的东西拿掉,可是又发现两只手被反剪在背后结结实实的绑在一根好像是水泥的柱子上,一点儿都动弹不得。他又使劲地摇头,想把那东西甩掉。无意之中后脑勺在身后的那根柱子上擦了一下,一阵钻心的痛立刻电流似的传遍全身,冷汗从每个毛孔中流了出来。他这时才清醒地意识到疼痛来自于头顶后部,自己是被人击伤后,又遭人绑架了。
记忆中的画面把他带到了被绑架之前的那一刹那:热闹的金蝉大街上灯火辉煌,他沿着一道白色的围墙向前走,想穿过前方不远处的十字街口,到玉蜻蜓广场去。这里是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方,美丽的街景应接不暇。然而,他的思绪却不在街景上,早已飞到了远在宇宙另一端的家乡。想起父母,想起妻儿,想起家乡的父老兄弟,昏昏然神形分离的他对身外的一切几乎毫无感知了。然而就在此时,他突然眼睛一黑,一头朝坚硬的柏油地面栽了下去。
想起了这一切,他不再挣扎,开始静听周围的动静。
周围一片死寂。好久,他才听到一丝游丝般的时断时续的类似汽车驶过的声音,还有一阵阵微弱的猫咪的呼噜声。是的,是猫咪的呼噜声。虽然他不能确定前一种声音是否真的是汽车驶过的声音,但是他对后一种猫咪的呼噜声确信无疑。
这是什么地方?怎么会有猫咪的呼噜声?他大起胆子叫起来:“有人么?有人么?……”
“咪咪,咪咪——”连喊几声,见没有人搭腔,他又开始呼唤猫咪。
“喵——喵——”他的呼唤出乎意料地立刻得到了回应。紧接着,又是一阵杂乱的“喵喵喵”的小猫崽的叫唤声。嗨,不光真的是猫,还是一窝猫。
这些猫是绑架我的歹徒饲养的吗?歹徒会把我绑架到他的家里面来吗?还是他在野外窝藏的地方?如果都不是,那它们就一定是群野猫了。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呢?离街道、马路远吗?歹徒是谁,他为什么要绑架我,他又到哪里去了呢?
疼痛,一阵紧似一阵的疼痛不允许他再思考下去。他感到头颅在急遽地膨胀,膨胀得比笆斗还要大,比市政府门口的那两个石狮子还要重。他终于在急遽的疼痛中再一次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邢天道一边抽调精悍的警力全面封锁了市区通往外地的大大小小路口,不放过一切可疑人员;一边调取查看有关录像,希图发现石山大叔外出的行踪。他把这两项工作搞得大街小巷口口相传,人人皆知本市出了重大案情。全体市民都警觉起来,逢人就投过去道道审视的目光。暗地里,他却把主攻方向放在寻找石山大叔的手机上,迅速地组织起一个技侦小组,争分夺秒地寻查石山大叔的手机下落。他认为,只要寻找到那部手机,不管它和主人在不在一起,案情就会明朗得多。
然而事情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因为手机没有发出定位信息,所以只能靠仪器探索,找来找去,竟然找到城北江边的一片沼泽地里来了。
这片沼泽地方圆几十里,是一个在建的湿地公园。地形十分复杂,周边又没有天眼监控。刑警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在一条刚建好的绵延四五里的观光桥中段附近的一片芦苇荡里,找到了石山大叔的那部手机。奇怪的是,找到时那部手机正响着铃声,躺在高高的芦苇杆上的一个柴鸡窝里。若不是寻找得快,断了电,恐怕即使出动“人神魔”三界的精英都难以找得到呢!
找到了手机,邢天道的心情忽然沉重下来。本来,他基于石山大叔可能是隐身躲藏到哪儿去了的判断,幻想找到手机就能找到石山大叔。现在他仅存的这点侥幸心里被彻底地打破了,同时也没有能够从那部手机上,得到任何歹徒留下来的蛛丝马迹。就连那个柴鸡窝周围的地面和草丛,都没有一点被人踩踏过的痕迹。石山大叔的这部手机,究竟是怎么跑到那个高高挂在芦苇梢头的柴鸡窝里面去的呢?这就成了一个难解之谜。要想解谜寻人,即使能够找到,恐怕到那个时候,即使铁打的大活人也要变成森森白骨了。
此时天色已亮。邢天道看了看表,距离石山大叔离开住所已经过去了三十六个小时。
不得不改弦易辙!
究竟是谁绑架了石督学?因财、因情、因仇?还是因他持有的那部无价之宝——隐身仪?专案组的成员中,大部分人的认识偏向于那部隐身仪。那么,绑架者应该是知道石山大叔有隐身仪的人了。可是,这么一来问题就大了。
为什么?
如果说在“绿楼”绑架案发生之前,知道石山大叔有隐身仪的人微乎其微,在“绿楼”绑架案告破后,知道他有隐身仪的人就数不胜数了。大街小巷、前村后庄,有多少人不知道绑架教育司长闵英的人盗用了石督学的隐身仪?这也就是说,要从知道石山大叔持有隐身仪的人中找到绑架者,无异乎大海捞针。
问题还是回到石山大叔的行踪上。可是令人失望的是,他离开住所出去的时候就隐了身。
在所有的路口、大街小巷各处海量的天眼监控录像中,动用了现有最先进的人工智能设备都没有能够找到他的一丁点人影儿。
侦破陷入了僵局。
没想到屋漏又逢连阴雨。就在这个时候,警局又接到了一个新的案情——本市分工负责教育的副市长唐大成在家里跳楼自杀。
邢天道率领刑侦人员火速赶到现场后,看到的是这样一幅惨状:
一栋新建不久的四层别墅楼前天井里的地面上,一滩殷红的血泊里仰面朝天躺着唐大成。他两眼极睁,突出的眼球似乎还在紧盯着什么东西不放。
他的新婚妻子伏在他的身旁大哭。
急救医生早来一步,见到邢天道后,摇了摇头,宣布唐大成已经死亡。
在唐大成的右手边躺着一方鲜红的,已经开裂了的石砚。不远处,还有一支外表印着金色龙形图案的墨棒。他知道,这方砚台和这支墨棒,应该就是不久之前疯传的王大法在唐大成的婚礼上送给唐大成的那副鸡血石龙虎砚墨。不错,那砚台上的虎头虽然已经被摔掉了半边,但仍然可以清晰地看出它是精工细作的产物。
邢天道抬起头,见到只有别墅四楼的阳台有一扇窗子敞开着。
询问唐大成的新婚妻子得到证实:唐大成就是从那扇敞开着的窗子里面跳下来的。
她说:当时她去菜市场买菜刚刚回来。买菜时,见到一个姑娘穿着一身漂亮的裙服,说是新款,店里面才到的。因为今天是星期日,她想叫唐大成和她一起去买。可是进屋之后没有见到唐大成,喊了两声也没有人答应。她晓得唐大成一定到四楼的书房去了,放下菜篮子,就一路小跑爬上楼去。
登上四楼,她突然听到书房内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好像还不止一个人。心想,奇怪,他从来不把客人朝书房里面带的,今天怎么了?莫非……,她想到了那块鸡血石砚台就收藏在丈夫的书房里面,就立即加快了脚步。书房的门并没有关严,她没有呼叫,猛地一把推开跨进去,眼前的一幕吓得她立刻僵化在门槛内,大气儿不敢出一口。她看到唐大成此时正圆瞪着双眼,两只手紧紧地抓着那块砚台,在室内的空地上扭动着身子作与人争夺状。他的双手紧紧地抓着砚台不住地在面前推来送去,在空中舞动不休。
她以为丈夫疯掉了,因为她深知丈夫对那块砚台的喜爱程度。既从有了那块砚台,丈夫每次从外面回来,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跑到书房里面去把它拿出来赏玩一番,经常痴痴地瞪着它一看就是老半天。她生怕丈夫一失手跌坏了它,赶紧扑上去,想把那方砚台夺下来。然而,还没有等到她奔到丈夫的身边,丈夫就鬼使神差地倒退着奔到那个打开着的窗口前,头向后面一仰,就翻出去了。
她一边哭着一边反复地说:“我真不该企图夺下他手中的那块砚台的。”
邢天道和刑警们听了唐大成妻子的述说后,一致认为这是一起隐身人作的案。唐大成没有疯,只是他和隐身人争夺那块砚台时,他的妻子看不到凶手,只看到他一个人而已。而凶手见到他的妻子扑上来,情急之中把他推向窗口,想逼着他撒手放开砚台自救。没想到他死死地抓住砚台不放,在向后躲避时坠楼,结果人亡、砚破。从这一抢夺过程来看,凶手应该比唐大成矮而年轻,对这方砚台是志在必得的。然而,凶手也太狡猾了,没有在现场留下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凶手究竟是谁?
和知道石山大叔持有隐身仪一样,知道唐大成拥有传说中的价值连城的鸡血石宝砚的人也是一个海量的人群,要在短时间内找到凶手谈何容易。除非他是这块砚台的原来主人王大法,或者隐身仪的持有者石山。石山已经失踪,安危难料。王大法在哪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