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成和黎明、小陈一边走着,一边说着,很快就到了湖口警局。黎明并没有把铁成带到接待室去,而是带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咦,人呢?”您不是说,她在这里等着我吗?
黎明笑了笑说:“是的,她是在这儿还没有走。不过,我们请您到这里来,是想做个谈话笔录。这样,我们就有根据和她说话了。否则,当时的情况究竟怎样?我们也不清楚。从录像带上看,在孩子落水的第一时间,您是唯一的在场人。所以我们希望您实事求是,是什么情况就说是什么情况,把实情告诉我们。让您跳不成舞了,很抱歉”
“那你们把录像带给她自己看,不就行了吗?”铁成有点不高兴地说。
黎明一听,忙说:“不行啊!那个录像带上看不清楚,孩子落水前他的身边是否还有别的人。因为当时他正处在一团很浓的树影里面。”
“哦,就是因为这个。”铁成非常理解地说,“我告诉你,当时水码头周围,除了我和那个孩子,鬼星子都没有。救他的那个姑娘,是听到我的呼救声,从对面那个亭子上冲过来的。”她很热心,很快就把当时的情况详详细细地讲了。
在笔录上签了字后,铁成又说:“你们还是让我去和她直接说,效果可能要比你们去转述要好些。”
“不,”黎明说,“我们并不希望您去和她面对面讲这件事情。因为她的情绪始终没有平静下来,脾气可能也不是太好的。您已经尽到了您的责任,如果有必要,我们随时还会麻烦您的。”
铁成翻了翻眼睛说:“你们还想我来多少次啊?真不怕麻烦人!我看就这一次够了,让我去叫她回去!”
“这”,黎明想说什么,铁成挥手阻止了他,决然地说:“不要多说了。她在哪?带我去!”
黎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领着铁成向接待室走去。
铁成一走进接待室的门,就故作惊诧道:“哎哟,原来是您呀!怎么样,孩子还好吧?”她一边说,一边走过去很亲昵地摸了摸那孩子的头说:“你以后要注意呢!玩手机可不能玩到那种程度。走路还要看,走到水码头上还要看。这不,一脚踩空,掉到湖里去了吧?不是那位姐姐,你这条小命拾不回来了吧?”
那孩子扬眉望了铁成一眼,垂下眼皮。
他的母亲——副镇长王诗馧的老婆竖起眼睛打量了铁成一眼,没好气地说:“你是谁?跑来啰里吧嗦的!”
“嗨,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没有我啰里吧嗦的,你今天还能这么神气么?”铁成似笑非笑道。
“我说你这个人,”王诗馧的老婆叫起来,“你吃错了哪枪药,跑到我这里来乱放炮?”
“对吗?哈哈,”铁成又轻轻地扑了扑那孩子的肩头道:“你妈说我是乱放炮。不是我乱放炮,你今天就不是坐在这儿,而是到水晶宫里面去做客了,是吧?你还记得,你从爱心饭店里面出来,一边看着手机一边走向水码头时,在路边那棵大银杏树下面木椅子上坐着的那个大婶吗?还记得那个大婶对你说的话吗?那个大婶就是我,是吧?我说:‘孩子,不要去水码头!到我这边来,这里凉快。’你回过头来,也是像刚才这样看了我一眼,没理我,是吧?你继续向水码头走去。我知道,你想坐到码头的台阶上去,那里没遮挡,风大,凉快。我又对你说:‘前面是码头,把手机收起来,不能边走边看’。你又回过头来翻了我一眼,还是不睬我的话,继续向前走,是吧?当然了,我不能强制你,只好不管你了。可是我万万没想到,刚刚把头转过来就听到‘扑通’一声水响。再扭过头去一看,你不见了,只见到水面上荡起一个大水圈。孩咋,你知道吗?这一下子,吓死我了。我大叫,叫不出声来,拼命地跳,才喊出来呀!都怪我,没有管你管到底。幸亏对面亭子上那个穿红衫子的姑娘,神一样的跑过来,简直是飞呀,一头扎下去把你拖起来,……”
“不要在这里胡说!”王诗馧的老婆恶狠狠地说,“眼瞎得了!那个骚货,一脚把孩子踹下湖去,你就看不见?”
铁成惊诧起来,瞪大了眼睛,问:“什么?‘一脚把孩子踹下湖去’?没想到你昨天晚上被吓傻了,说了糊涂话,直到现在还不醒!”
“孩子,有人踹你了吗?”铁成又俯下身问孩子。
“我就感觉,好像被人推了一下。”那孩子吞吞吐吐地说。
铁成冷下脸,严肃地说:“孩咋,小小年纪说话要归真,你身边当时真的有人么?就连离你最近的我,还坐在那么远的银杏树底下呢!你总不会说,是大婶把你推下去的吧!”
“与你无关,是那个小婊子!”王诗馧的老婆满嘴不干不净起来。
铁成不由怒道:“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人家可是你孩子的救命恩人。”
王诗馧的老婆也怒道:“什么救命恩人?追命杀手吧!我说你这个人,吃饱了饭没事做,赶快打麻将去!不要在这里惹我对你不客气!黎明,她是你找来的说客是吧?”临了,她想转对黎明发威。
黎明刚要说话,铁成一挥手阻止了他,黑下脸说:“我说你这个人呐,怎么这么没良心!”
“我没良心?”王诗馧的老婆跳起来说,“你才没良心呢!我好心好意地叫你走,你非不走。莫非你是那个小婊子的同谋?不要说我老公是个父母官,就我自己假格马格的也算是个政府工作人员,能说你们这些人的假话?还不赶快替我滚!”
“嗬,‘父母官’?”铁成突然一副无限崇拜的样子说,“小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不知你家先生是哪一堂‘父母官’?”
王诗馧的老婆立刻摇了摇脑袋,自豪地说:“官虽不大,但是现管,一镇之长。”
铁成忽然又冷了脸道:“我说你呐,真是不知羞耻。不要说一个小小的镇长,就是县长、市长、省长,都是为人民服务的。怎能说是‘父母官’?你家先生是‘父母官’了,这一方的百姓岂不就成了他的‘子民’?既然成了他的‘子民’了,他能有那个德行不要子民们对他这个‘父母官’敬孝道?既然心念着子民们的对他这个‘父母官’敬孝道了,他还能为‘子民’们服务,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吗?在漫长的封建社会里,历朝历代的皇家官员都是以‘父母官’自居的。他们何曾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过?现在时代不同了,我们政府的各级干部都是食民之禄,为人民服务的,是人民的服务员,和旧时代的政府官员有着本质的区别。怎能把当今新时代的政府干部和旧时代的政府官员等同起来,也称之为‘父母官’?食民之禄,为人民服务就要全心全意,不能有任何非分之想。你的先生是当今新时代的政府干部,食民之禄,理所当然应该勤勤恳恳为老百姓服务,怎能和封建官僚同流,以‘父母官’自居?”
王诗馧老婆大怒,吼道;“你是哪里来的泼妇野婆,竟敢到这里来撒野,侮辱政府官员?我要教训教训你!”
她吼着,就朝铁成冲过来。吓得黎明赶忙上前阻拦。没想到铁成厉声道:“呸!你丈夫娶了你这个老婆,看来他也不是什么好鸟。他那乌纱帽也在老鼠尾巴上摇了。我的儿子是县长,我还常常告诫他,要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为人民服务,恪尽职守当好衣食父母的子孙官呢!你如此狂妄自大,仗势行威,以怨报恩,诬陷你孩子的救命恩人,根本不配做政府官员的家属。你赶快带着孩子回去,向恩人道歉。否则,必将自取其辱!”
一席话,骂得王诗馧的老婆鼻塌嘴歪。只见她愣了半晌,突然嗫嚅道:“你儿子是那个县的县长?”
铁成眼一翻道:“我姓铁,用你的话说‘县官不如现管’!”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黎明听了真是喜上眉梢;王诗馧的老婆听了却立刻耷拉下脑袋,拉起孩子一溜烟地回家去了。
原来,如今女人的年龄真是没法估计的。在场的人谁都没有想到眼前这个“铁大嫂”的儿子就是本县新上任的铁县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