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难得的凉爽天气。晚餐后,石山大叔见太阳还老高着,就逛大街来了。他正东瞧西望地欣赏街景,突然发现一群五六个高中生模样的孩子背着书包,急冲冲地从对面赶来。
“咦,不是早就放学了吗?怎么现在还背着书包在街上跑?莫非……”石山大叔又想,“不对呀,教育司不是下达了文件,全市中小学生一律不得到社会家教机构去家教吗?让我去瞧一瞧。”
为了防止其中有一中的学生认识他,他连忙使出了他磨练多年的易容术,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老人,笑嘻嘻地迎上前去拦住那群孩子问:“请问小哥,你们到哪里去家教啊?”他见那几个孩子发愣,忙又补充道:“我的孙子也跟我吵着要找家教。可是,我不知道哪家家教好。”
“我们是在自己老师那里的,他不收外人。我们都是老师叫去的。”其中一个孩子说。
“就是老师没叫去,家长也可以找老师谈,请老师辅导的。”另一个孩子说。
“请老师,请哪个老师?你们都是自己的任课老师辅导的吗?”石山大叔表现得很诚恳,非常迫切地问。
“那当然!”
“要钱吗?”
“这……”一个孩子欲言又止,另几个孩子都笑起来。其中一个说:“大爷,你说说,现在什么不要钱啊?”几个孩子挤挤眼,拔脚就走。
石山大叔一见,赶忙又追上几步,追问道:“孩子,你们是那个学校的?”
“我们是一……”一个孩子刚开口回答,走在他旁边的那个孩子搡了他一把,扭过头来冷冷地对石山大叔说:“你问我们是哪个学校的干啥?”
“哦,我的孙子在一中。”石山大叔笑着说,“想问问你们是不是一中的?如果是,能不能请你们带他一起去。”
一个较大的孩子立刻叫起来说:“得了吧,谁知道你问的是什么目的?他不是有自己的老师吗?走吧!走吧!赶快走吧!”于是一哄而去。
石山大叔无奈,回头继续向前走。可巧,前面又匆匆走来两个背着书包的孩子。他急中生智,迅速迎面靠过去,和走得最近的那个孩子轻轻地挨了一下,又急速离开。可是,当离开那两个孩子十几米远的时候,他又迅速地转过身来,指着地面上的一只书包大叫:“哎呀,哪个孩子书包掉了。书包!书包!哪个孩子的书包?”
刚才被他挨了一下的那个孩子立刻扭过头,惊叫起来:“哎呀,我的书包!咦,怎么掉了还不知道?”他大叫着跑过来说:“大爷,这是我的书包!”
“你的书包?你是哪个学校的?”石山大叔一边问,一边蹲下去,打开躺在地面上的那只书包,装模作样地查看。
“一中的。”那孩子回答。
“一中的,现在到哪里去?”
“去,去家教。”那孩子嗫嚅着。
“家教?听说一中的辅导资料不是都被督学没收了吗?”石山大叔故作惊诧地问。
“资料被没收了,街上的书店也没被没收。再说,老师也印作业啊!”另一个孩子走过来说。
“老师能印多少作业,不是说很少吗?”石山大叔真的惊诧起来问,不停地翻看那只书包。
“少?一个老师印的少,各个科目的老师印的加起来不就多啦?”那孩子不满意地说。
“在家里面自己做,完成不了吗?”
“不睡觉都完不成的!”
“去家教就能完成吗?”
“那当然,家教老师有答案。”
“哎呀,啰嗦死了!你快给我。迟到了,又要被老师骂。”那孩子急起来。
“好好,你叫什么名字?是你的,就给你?”石山大叔慢慢地拉起书包拉链。
“王欣!”那孩子一把夺过书包说。
另一个孩子斜了石山大叔一眼道:“哪个冒领书包?够死了!巴不得撂掉呢!”说着,两个人扭身跑了。
望着两个孩子的背影,石山大叔轻轻地摇了摇头。他感到眼前的一切都虚幻起来,无限惆怅。
他再也无心欣赏街景,满心烦乱地又走了一会儿,感到实在没有意思,就转过身朝回走。然而就在此时,一声伤心欲绝的哭喊声劈空传来,他急忙又扭过头去一看,只见左后方的一栋楼道里,十慌八跌地冲出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来。不,准确地说是四个人,还有一个是孩子——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她,被抱在第二个男人的怀里,四肢瘫软,脸色苍白,双眼紧闭。前边的那个男人直冲到路边招呼出租车去了,后边的女人撕心裂肺地哭喊着:“盈啊,盈盈啊,妈妈不叫你做作业了,盈啊……”石山大叔立刻意识到,可能是又一个被野蛮教育害苦了的孩子。
医院就在前方不远。为了弄清楚究竟,石山大叔赶忙也打的跟着进了医院。
终于,在盈盈家人的谈话中,石山大叔了解了事情的原委:
放晚学后,盈盈回到家里,放下书包就抱起了叔叔刚买给她不久的玩具猫。
妈妈在厨房里做饭,见她抱起了玩具猫,立刻就疾言厉色地说:“还不赶快去做作业!”
盈盈说:“我想玩玩再做。”
妈妈立刻火了,叫道:“玩,你就晓得玩。怎么今天作业又错了好几题?你爸爸昨晚不是给你讲了吗?你看,老师这电话打的。快去做!今天的作业,老师发在我的手机里呢!喏,在这边口袋里,自己来拿!”
无奈,盈盈不舍地放下那只玩具猫,到妈妈的衣袋里掏出手机,就怏怏不快的走进自己的房间里去了。她今年三年级。房间,既是她休息的地方,又是她学习的场所。
妈妈见她进房间去了,继续忙着做饭。直到饭快做好的时候,她的爸爸和她的叔叔一起回来了。
盈盈的叔叔非常喜欢盈盈,一进门就问:“盈盈呢?”
“在房间里做作业呢?”盈盈的妈妈笑道。
“嗬,大侄女子越来越晓得好歹啦!真能把家教钱省下来啦!让我看看她去!”盈盈的叔叔说着就走向盈盈的房间。在房间门口,他轻手轻脚地站住,敲了敲门,柔声呼道:“盈盈,叔叔来啦?”
房间里悄无声息,没人答应,也没人来开门。
盈盈的叔叔感到很奇怪,以往不是这个样子的啊?以往,只要他敲两下门,轻轻地叫一声,盈盈就会像一只快乐的鸟儿飞出来,飞到他的怀里。他以为盈盈被妈妈骂了,还气着,又敲了敲门,叫了一声,可是仍然不见回应。他急了,赶忙转动拉手打开门。然而就在那扇静悄悄的门被打开的同时,莹莹的叔叔发出一声惊叫,接着他惊惶地喊道:“嫂子、嫂子,快来呀!哥哥,快!盈盈她……“
接下来就是石山大叔在楼梯道口前的大街上看到的那一幕。
幸亏送医院早,盈盈总算没有生命危险。当石山大叔离开急诊楼走向医院大门的时候,他听到同行的一位母亲手里搀着的女孩说:“妈妈,这个盈盈就是我们班上的那个盈盈。”
“是你们班上的盈盈?”
石山大叔几乎和她的母亲同时问:“你们班的?”
“是的,她就坐在我的前面,一张位子不隔。”
接下来,在石山大叔的询问下,女孩说出了一番令人心痛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