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山大叔早就听得呆了。他站在那里,痴痴地思考着前前后后的一些有关无关的事情,听到老太太的叹息声才惊醒过来,急忙问道:“那以后怎样了呢?”
老太太笑道:“以后么?以后当然一天天好起来了。牛郎毕竟是牛郎。三年奋斗,开辟了大片土地,建起了漂亮的房舍,终于接回了织女。从此,玉宇开新境,神仙又一方。”
“再以后呢?”
“再以后么?再以后,他们又生了几个儿女,一共四男三女。男的都像金刚一样的健壮,女的都似荷花一样的水灵。”
“那再以后呢?”
“再以后么?孩子毕竟是玉帝和王母的外孙、外孙女,气归气,哪里能老是把恨发泄在孩子身上啊!王母终于动了恻隐之心,让月老牵红线,给四个男孩都配了聪明能干的仙女作媳妇,把女孩儿都嫁给了织系九星上的神仙。”
石山大叔恍然大悟,笑起来说:“噢——那么,您一定也姓刘了?”
老太太也笑起来,说道:“错了,错了。这牛郎星上的人不是全姓刘,大大小小的姓氏加起来也不下百十姓呢!我家姓牛,我本人姓黄。”
石山大叔又一次恍然大悟,笑了一阵子,又问:“您家里现在有哪些人呢?怎么这两天,我看来看去,只见到你一个人进出?”
“有儿子、媳妇,还有孙子。他们平时都不在家。老头子早就开小差走了。”牛老太说到这里情绪陡然低落下来,默然不语,若有所思。
石山大叔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让您不高兴了。”
“没什么!”老太太立刻又笑起来,轻轻地叹了口气道:“其实,那死鬼并没有什么好,只是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忘不了他罢了。哎呀!这位大爷,我还不知道你姓甚呢?你是不是废黄河岸边的张家弓人啊?”
“您,”石山大叔被惊得跳起来,慌问,“您怎么知道废黄河,张家弓啊?”
“我怎么就不知道啊?我还知道,从那儿向东五里之地,有个清水河呢!”老太太的脸上出现了梦幻般的神情,突然又唱道:“古槐花闹(闹),小喜鹊叫(叫)。迎新郎,放鞭炮,吹起喇叭送花轿。……”
她突然不唱了。石山大叔却鬼使神差地接口唱道:“嗨!笙歌一曲,新娘随新郎,成仙上天了。哭坏——白发二老。”
这是一首,石山大叔小时候,经常和小伙伴们一起唱的童谣。听老人们说,它唱的是二百年前,清水河边的一个叫黄三姑的农家姑娘被“妖仙”强娶,上天成仙的故事。长大后,他才知道此事还与他的远祖有关。
石山大叔唱完童谣,心情激荡起来。他想:“也许我今天真的遇上大罗神仙了,或许救星就在眼前。”于是赶紧问道:“您知道黄三姑?难道那个妖仙把她强娶到这里来了?”
牛老太不置可否,幽幽地说:“这是一个现代版的星际神话。”说完沉默片刻,又朗笑起来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姓甚名啥呢!”
石山大叔也笑道:“哦——您不再问,我倒忘了。卑姓石,贱名山。非金非银非铜非铁亦非土,只是一座石头山。”
牛老太一听笑呼:“有趣!有趣!……”笑罢,微倾上身,把脸朝栅栏上凑了凑,小声问道:“屋里的,是你的老婆?”
天色早已黑定,月色并不明朗。但借着室内的明亮灯光,石山大叔还是看清了她那副可笑可爱的神态。开心得大笑起来,说:“这……,.您老人家就看走眼了。您莫要看他那副娘娘相,我们可既是师徒又是兄弟呢!”
牛老太一下子把身子直起来,严肃地说:“嘿,你不要骗我!我这老眼看人,一看一个准。”她把脸又朝这边凑了凑,悄声问:“你是不是——”
这次石山大叔没有笑,也没有来得及笑。牛老太想问什么还没有问出口,院子里就响起了阿宝玩世不恭的声音:“哎哟!多么可爱的老太太哟!您的老花眼可真尖哟?明晃晃的灯光底下,也能把一个男人看成女人,真的不简单呢!”
二人扭过头去,一看:阿宝已经走下楼梯,正在朝这边走过来,充盈着一脸的怪笑。
阿宝一直走到牛老太的面前站定,皮笑肉不笑地说:“好玩呢,真好玩!不过,您老人家也得小心哦!千万不要把自己眼皮子底下的儿子也看成是女人。一旦真的变掉了。嘿!到那时候,孙子要爸爸,媳妇要丈夫,那种日子可不是好受的哟!”
石山大叔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牛老太则掸了掸衣襟,眨巴着眼睛看了看阿宝,意味深长地笑道:“小大爷多心了。我不过是闲着无事,和你师傅开开玩笑罢了。男人女人哪里是凭我口说的。我的儿子长得倒真的和你一样秀气,就是没有你勤快,做了个芝麻大的县监,回到家里就什么事情都不做了。不信,明天周六他就回来了,你瞧瞧他那德行,就全明白了。听口音,小爷是从金盆省银盆市来的吧?非富即贵呀!我这个老婆子不会说话,颠三倒四疯疯癫癫的。小爷海量,总不会嫌我啰嗦吧?”
阿宝噗嗤一笑道:“老人家言重了。俗话说‘老人言,赛如金’。我不过是个孩子,也是斗胆和老人家开个玩笑,还望老人家海涵。”
牛老太仰天长笑,悠然道:“两免、两免吧!老婆子累了,累了。失陪!”撇下他俩,摇摇摆摆地进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