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闵英的逼问下,阿蓉终于说出一个人来。她像蚊子哼的一样,以及其细小的声音把那两个字音送进闵英的耳门。
“谁?你再说一遍!”闵英低低地吼了一声。
“善姑!”与其说阿蓉是在说,不如说她是在呻吟。
闵英立刻感到头大了。整个脑袋立刻像一只大气球在膨胀,头皮被绷得紧紧的,麻麻地,酥酥的,隐隐地痛。这一次,她听得十分清楚:“善姑”!不,上一次她听得也很清楚,只不过是不敢相信罢了。
“善姑”者,何许人也?竟然令阿蓉怕到如此地步,令闵英如此震惊。这得从一个小故事说起:
话说五年前,牛耳市的市长魏南子是个年轻帅哥。他那容颜之美,气概之雄,只能意会,不能口传。聚天下画家难以描其态,集六合文豪不能书其气。虽然已过而立之年,但还是个单身狗。多少名媛优伶欲攀不得;才女富姐望而生畏;窈窕淑女趁兴而来,败兴而归。人们都以为他要把仕途和婚姻纳入同一条轨道,殊不知他的心里爱着的却是一个乡妹子。
这个乡妹子,是他童年时代的伙伴,懵懂稚龄,相互曾有过互托终生的戏言。谁知他竟信以为真,痴心不改,念念不忘,非这一个乡妹子不娶。有人劝他:你现在贵为一市之长,一个普普通通的乡妹子,她哪敢和你喜结连理?然而,魏南子不信这个邪,连续多次带了丰盛的礼物,开着油亮的新车,一路风光地到那个乡妹子的家里去求婚。出乎他意料的是,一次一次不畏人言亲自登门,诚恳拜求的结果总是那么简短而冰冷的一句话:不配,请回!。
一个堂堂的市长,被一个乡妹子拒婚。这种奇事立刻传遍了城里乡下,弄得到处沸沸扬扬,路人皆知。对于魏南子来说,这件事倒也不算个事,反正那个乡妹子还没有出嫁,要求婚,以后有的是时间。可是,接下来发生的,倒算是件“塌天”大事了——乡妹子自杀了。据说,自杀的原因是,这个乡妹子忍受不了家人亲友的抱怨。七大姑八大姨的,转蓬似的轮流转着来抱怨她。就这样,一个不愿嫁入宦门的淳朴的姑娘活吱吱地被没落的世风戕害了。
据说乡妹子死后不久,魏南子每在夜间入睡后,就梦见其前来完夫妻之礼,度鱼水之欢。久而久之,还以为是病。赶紧延医吃药,可是并不见效,很快就一命呜呼了。
令人奇怪的是,魏南子葬后,却来了一个窈窕女子,自称“善姑”,长跪墓前,三天三夜哭“夫”不止。直到第四天午时,突然下起了一场大雨,有人见其在雨中被人拉走,走后不知所终。
然而像这样的“怪事”,从此在牛耳市,不,甚至在整个童乐省时有发生。帅哥美男常受其害。“善姑”,就像一个幽灵在这片土地上游荡,成了令美男帅哥胆寒的魔鬼的象征。
如今,闵英一听阿蓉说是她,直惊得魂飞魄散,慌问:“你认识她?”
“不认识!”阿蓉断然否定。
“你没有见过她的面?”
“在我面前,她总是带着面具。”
“她是怎么找上你的?”
“石先生刚来的那天晚上,我正在灶上做饭,她不声不响地来到了我的身边,直截了当地对我说出了她的要求,并主动提出了交换条件。”
“什么条件?”
“她每来一次,给我一万元酬金。”
“她采用了什么手段?”
“一种叫做‘思亲’的药丸,她让我放在石先生的饭菜里。据他说,只要石先生吃下那药丸,睡梦中就会把别人当作他自己的老婆疼爱。”
“你就不怕阿宝扒了你的狗皮?”
“我们发过誓,天知地知,我知你知。直至天荒地老。
“你父亲怎么了?”
“肠癌,朝不保夕。”
“你为什么不和我说?”
“我麻烦你太多了!”
“你能把这份邪恶的交易拒绝掉吗?”
“能!我们有约定,任何一方,随时可以终止这一行为。”
“好吧,我相信你。今天,你立即把它终止掉。你父亲的一切用度都由我来解决。重要的是: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千万不要让石先生自己知道。”
就这样,石山大叔蒙在鼓里度过了一劫。
第二天,石山大叔果真去一中工作了。第一周还算顺利,可是第二周就遇到了大麻烦。
那天天一亮,天气就令人发闷,树叶纹丝不动,满天乌云翻滚。石山大叔因为起床迟了点,就匆匆忙忙地洗漱了一下,草草地用了点早餐,忙着到学校去了。
走下公交车,转过绿化带,石山大叔抬眼就见一中的大门口聚集了一大片的人。从多彩的衣着和多姿的体型上看,石山大叔知道他们都是学生家长。如今的学生,很大一部分都是家长亲自送到学校的,现在正是学生到校的时候,校门口有家长本来并不奇怪。可是今天,石山大叔却看出了异样:只见家长们来,不见家长们走。孩子进校了,家长们却还在那里聚集着。他立刻意识到,一直担心着的问题可能发生了。
他悄悄地走向人群。
人群里,有人在激愤地议论,有人在焦灼的走动,也有人在平静地等待。
“什么模样,这个人?”一个老者问。
“我也没见过他是什么样子,就听说,他是外省来的。”一个壮年男子说。
“一个小小的督学,外省来的,不大可能吧?”一个秃顶男士很有点不相信地说,为了加强他的语言效果,他还特地加大幅度摇了摇他那光秃秃的脑袋。
“不过,这也未尝不可,有背景呗!”
“不管他有没有背景,把他轰走算是。否则,伢子就被他坑了!”
一个五十来岁的女人,愤愤不平地说:“你做梦都想不到,国家印的资料,他不把用,还替你全没收去了。刁顽百出的。”
……
有人要进大门,门卫拦住不给进。其中一个朝走过来的石山大叔瞄了一眼,烦躁地说:“你们找督学,督学还没有来。进去干什么?”
另一个门卫说:“你们就在这儿等,不错会!”
好几个家长叫起来:“我们不认识他!”
保安没好气地说:“他认识你们!”
……
石山大叔原以为校方的领导会出来做工作的,到这个时候他才知道,他只有单独面对这些“望子成龙的”家长们了。为了让更多的人看到他,他登上了保安室门前的最上一级台阶。
“尊敬的家长们:大家好!”石山大叔洪亮地叫道:“你们要找的人是我。我就是新来的督学石山。刚才保安说得好,你们认不识我,但是,我认识你们。你们都是值得我尊敬,值得我爱戴的,望子成龙的家长。可是你们用辛辛苦苦挣来的钱,为孩子们购买的,寄托着你们无限希望的资料书,却被我收缴来,没收了。能不气愤吗?落在我的头上,我也气啊!”
说到这里,石山大叔停了下来,微笑着,让温柔的目光在家长们的脸上缓缓地流淌。他神一样出现在家长们的面前,出人意料的亲和与善解人意,一下子把家长们全都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