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七收假,她准备着要走的。
她正收拾着下午走。傅宏的电话奇怪地来了。
她接住:“傅经理。年过得好。”
“好。小方。”
“亲戚都走完了吗?”
“走完了。小方,小解打来电话建议再休两天,来回路程远,给我请求。我也批准了,你初九来上班吧。”
“好吧。谢谢傅经理。”
傅师电话一打完,王莺的电话又过来了。
“傅师是不是让你多休呢?”
“是的,他让我初九来呢。”
“这是小解请求的。人家娃混开了。说话也有胆子了。她想多休不想早来上班。傅师说她打电话说‘来回把时间都浪费在路上了,让我多休两天。初九来上班’。傅师也好说话的同意了。你看人家心眼多不,多会说话呢。”
“我也多想在家呆。她也给我帮好事了。”
“我怀疑那边给咱耍套路呢!”
“应该不会吧。大过年的。”
“我明天不去了,我初八去办公室里转一圈。害怕啥丢了呢。”王莺不无担心地说。
“是的,办公室的东西要看紧呢。谁都要防呢。”
“小方,我害怕的事就在这儿呢。万一合同丢了呢?找谁要去!那边把这事绝对能干出来。他们嫁祸咱了就麻烦了。我后天去看看,数数合同。看他们有没有耍什么阴谋诡计。”
“是的。还是你想得周全。凡事都要留心呢!”
初七这天,过得安静。方直起床都到日出三竿了。在乡村难有的安宁,让她得着满足。和父母在一起,心灵也是回归纯朴了。乡村特有的静谧气息,她不错过一秒地摄取着。走到马路上去,两旁的田垅,在风的吹拂下,呼唤着春回大地似的。一尺多长的小麦,蜷缩着霜白的身子,好像它们还未从冬眠中睡醒站起身。路树还依旧受着冬罪,虽有回春的迹象,但它们还做着嗜睡的春梦。春都呵欠了,这片田野的万物的双手还捂在冬的躯体下,是它们不准备拍手欢迎吗?它们打算要把冬的梦做到自然醒吗?
“谁知?”
“同类知。”
方直自问自答着。好像冬还把人关在房屋里,过往的人稀少。在这个时候,乡间的走亲还是没有完成的。直到持续到元宵节的前一两天。
方直在路上徘徊着,走一走,停一停,看一看,远看不过天边,近看不过田野。每次一回家,走出来,望去四周,心胸仿佛变阔了,那些不快的事抛到云霄之外了。极不愿返回的,还想一路看到底。什么都在她的眼里,是分外亲切的。干草,枯树,石块,……各种的目视,集中同一方向,前挤后拥着,似是抢前一步,去临幸她。她似是在乡间的路上的安琪儿,才能感受到心的悠闲。她在生她的土地上,好像自尊也仿佛之间明亮了,无拘无束地流动起来了。空气也是活性的,没被污染走,飞着轻快的脚步,环绕在自尊的左右,幽爽着它的保护。
每走一步,脚下十分爱惜的黄土地,鞋子被它捉弄地上了一层尘面子。像人的午夜沉睡似的恬静着。眼睛看着它,蛮感亲的。土是她幼时的食物似的,似是吃着它孕育成人的。现在又一次来找她了,她呢,走出八九年了,年年都要回来几次,曾经的泥土味残藏在骨子里,没被繁华攻弃。先入为主的味儿,亦是本土本色的,摈除那是可耻。是忘了原根的不配为人的。她继续着步子,想去找学生时代。顺着路直走,走到第二个十字叉口,朝左一拐,再去前进,一个房屋过去,就是学生时代的校影了。以前学校两边都没有家屋,不受任何羁绊,自由地似是展翅飞翔似的,和装在里面的学生的梦想似的。现今没了学生,梦想早都不续了吧,在完好之前,做完了吧。校门锁着。从破败的门孔望进去,荒凉一片,教室四周的墙壁也颓圮了。墙根处乱七八糟的东西堆砌着,不成做梦时的模样了。
昔日的学生时代远去了,似是把做着的梦也带走了。梦的走,使它的身子里掏空了,带不走的是地下生着的潮虫,年代腐蚀,岁月无情地似是被虫子蛀糜了。它老了,老着的身子,再扶不上墙了。还谈何梦想!老了无暇再做梦了,只要还能保住活口,已经算不错了。
微风吹着,荒草动着,坍倒室壁的大口暴露着,似头猛兽遇到了危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绝望地呼啸天地自救。两边的围墙,已经累坏了,多数倒下去沉睡了。风雨雷电就是来了,也叫不醒一粒微沙的。
承载过去无数位梦想中的一位眼神来看您老了。您确实老了。所以才敢这般称呼。来着的也是你圆过梦想的教化者。然而把梦拿在手里没有奔驰,它始终没有腾空。这话说回去,是万不可怪怨您的。您只是无数位学生的教化者,知识的指明者,但梦的行路的方向花了您的眼,自从这道程序完了你就不管了。育了知识,梦起飞了,表示着你的路也走到尽了。任梦去展示吧!好与坏那是它们的事了。正在生着的,死了的,断了的梦,您老想看也看不见了,因为您老了。您在老的闲日里,只在乎你的肚皮是否饱空。
您老做碎了梦,梦失望地远走高飞了,飘到何时,成何种高度,好像隔着时空了,再也回不到从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