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比办公室门口的一片枯叶,见风移位,以至消无。所以有关她的一切内外在的事物都虚空漂浮。再过两个多月,她干的年限就一整年了。可想而知的处境,那便是工装也毫无着落的。初来,她的工装是自己在外掏钱订买的,仅只一套,穿过秋冬。但现下是夏季了,前两个月里她穿着秋冬的黑裤,自制的短袖上衣,一晃到了伏里天。
种种迹象,是在说明,她一定是要走的。唯一让她在意的是:她的走法。
她的工服当然在此迹象里,无着落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别人都穿着饭店自制的工装,唯独她穿得不伦不类,很是奇异。
于是,王莺看到了,问:“小方,我看小解都穿上了饭店的工装,没人叫你领吗?”
方直说:“没人叫我领!”
“小解这娃坏得很,这事她该通知你。那边是故意不告诉你。”
“人家想着我就走了。”
“那新招的员工,我听李惠说,人家一听说咱这儿的工资太低,决定不来了。”
“那也不影响我从这儿走呀。”
“我给那边说了,我的人不能走。你要是走了,我也就不干了。我把这话说到刁钻跟前了,人家认为我在威胁他。哼,凡正我不管,你走,我就走。听闫总的口气,谁走都行,唯独我不能走。”
方直望着窗外,听过王姐的话词,她还是认定她离开的希望较大。
“你那裤子不热吗?……我给李惠打个电话问问,不管怎样,你得有夏装穿吧。”
王莺瞧着她腿上的黑裤说。
王莺打去电话问了,“李经理,小方的夏装是不是还没有下来呢?我看小解都穿上了。”
“她们的衣服就是做还得个过程呢。小解穿得是以前的员工不干上交的工服。不知有没有小方的号了?你问问小王。”
“小方,你还记得那个王师吗?就是借我书看的那个。她是我伙计。这个好问。我一个电话就可解决。让她不论如何,给你弄一件合适的夏装穿。”她挂断李惠的电话后说。
“记得姐。她留得是短头发。”
“是的,我给她打电话问问。”
“王师,我是王莺,咱的本家。 我问问你那儿还有夏装吗?‘有,比较小,不知你给谁问呢?’就是以前给你送我书看的那个女孩。‘哦,我知道了,不知道这个号她能不能穿上。’你让她过去找你试试吧。‘这会不行,我今个休假,明天,明天下午让她找我。’好,谢谢伙计。”王莺调皮地说。
“今天她休假呢,她那有一身,就不知道你能穿上不,她让你明天下午找她试。”
“行,我明天下午找她试。”
“有姐好吧?小方,你和我处了这么长时间了,你有没有发现,一遇到你的事,我就立马给你办。交朋友,就这样交,人交的放心。”
她的妹子连忙点头。
两家婚宴就要近了。其中一个客,她是去年在辛建盛的手里签定的单。单签定时,辛建盛给客承诺标间按二百元收取。自从部门改天换地以后,标间换成了二百三。此客的亲朋好友需要住房,以前规定的口头标准办不下来了,没人认这一说法。
客只好亲自找到部门里来了——是结婚的新娘。
客是大中午来的,傅宏,王莺,方直,他们都在。
“我来就是想问问,我这个事不管怎样弄,得有个说法吧。”女客生气地说。
“你找辛建盛了吗?”傅宏问。
“我没找。上次打电话说他不管这边了。”女客忧愁地说。
“他人就在隔壁,你去找他;小方你和她一块去。”王莺接来话说。
方直内心有所犹豫的,但还是陪这女客去了。
直走到辛建盛跟前,他的眼都没抬起,绷紧脸看着他手中的机子。
“辛经理,……”方直叫他。
“怎么了?”他问。
“辛经理,这个客是去年在你手里签的单,——”
“那怎么了?”他很不高兴地问。
“去年你给我说订一间房是二百,现在订不了了,成了二百三。”女客详细地说。
“这我管不了了。那边不归我管了。说话不顶用了。你找他们的领导去吧。别来找我。”他只闻客声地说。
“那你不给我个说法吗?”女客又继续问他。
“在婚宴上,我没有任何权力给你说法。谁是那边领导你去找谁要说法去吧。”他冷冰冰地说。
气得客又回到了这边。
王莺先朝方直看了一眼,又问道:“他咋给你说的?”
“他让我找你们这边。他不管。”女客气得抖着嘴说。
王莺又问傅宏:“傅师,辛建盛也真是的,你就是不管了,给人家个说法嘛。不管不是解决这件事的理由吧。”
“我还是那句话,不管怎样,你们总给我个说法吧。不然,我不走。”女客低眉地说。
“傅师,你看这事!没办法叫人说。”王莺站在一旁亲近客的距离说。
傅宏找来这个单子,前后一看,说:“这个单上面没写订房按二百元的注明吗?”
“辛经理如果没给我这个价位收费,我是不会把婚宴订到这里的。过去说,让我不要操心,跟前了,一切事找他办。所以,过去态度好极了,现在那态度简直不像一个领导说的话。早知道,我就不会在这儿办婚礼了。”女客使起硬性的脾气说明。
“傅师,客人坐在这儿不走,也不是事吧?不行,上报刁经理吧,问问他老人家的意见。”王莺走近傅宏说,等傅宏出门去汇报时,她幸灾乐祸地看去小方。
客坐在门口处的凳子上,小方也站在门口处。
王莺见女客情绪不太好,她有意安抚地问:“天热,给你倒点水喝。我这儿有绿茶,给你泡一杯。”
女客恍得缓过神来,忙乱地说:“谢谢,我不喝。”差点上前去劝王莺不要为她泡茶。
她不喝,王莺也不没真泡茶给她喝。
“他要是你们这个服务态度就好了。……”女客看看王莺,又看看方直说。
傅宏很快地回来,怕客等得不耐烦了。
“怎么说的?”王莺急切地问。
“小刁正和上面电话申请呢。等他电话吧。”傅宏慢悠悠地说。
客似乎睁大了眼睛看着傅宏,听他这样说;她的眉头略有舒展。
“要是他像你们这样的服务,事情都能和气地解决的。”她语音和其眉头一样舒缓了。
傅宏听后笑着说:“不要过分担心,事情嘛总会解决。你先坐着,我去那边看一下。”
傅师客气万分,女客也万分地赶快站起,礼送他过那边看去。
等不来那边的电话,只能坐着等下去;客说过,不解决就不走的。
整个过程,电话来得极慢,等得人不免有些急。王莺在此期间,还过隔壁去了。她看到辛建盛仍旧一脸死尸样,单单地坐着,看着机屏。她负责的本性看到眼前的这一幕,却替客不平了,而且走上去,严重地问:“辛经理,客坐着不走了,直要到说法呢。再怎么说,这个单过去是在你手里签成的,你也给人家方方面面口头承诺了,婚期到了,有你照顾。人家女客当时就是冲着这些话和你签单的。不然呢,……”
“我说王莺,这我知道。那边是餐饮部管着呢,我想过问也过问不上呀。请你们谅解!”他这才抬了头。
“你别给我说,你去给客人说去。”
这时,辛建盛似是良知有所点醒了似的,更何况,他什么没见过,何必别人来点醒他呢。但王莺的话他能是听进的,忽地一站立,凳子叫了一声,他随着王莺的后方走去了。
客坐在门口边上,一看他来了,他的双脚已经抬进门去了,直对着客说:“让你犯难了!这儿已不归我管了,你找管事的领导帮你解决。我能答上话的,还是会给你亲证的。刚才冒犯你了,请你多多包涵!”他说完一段话,站住脚并不立即走。
客毕竟年轻,所经之事有限,年纪轻便赶除了难缠的意味。
给以回敬,便通理地说:“辛经理,拿钱买的就是服务,服务好了,事情终究会解决的。那个傅师给领导说了,让我坐等呢。”
“那就好。祝你新婚快乐!”辛经理说完在客的谢词中出去了。
“现在心里舒服了吧?他过来给你当面赔礼了。开心点,美丽的新娘。”王莺引头却笑了起来,眼前一下子不抑了。
新娘有了话说:“今天来得仓促,糖果都忘了带。真是不好意思!”
“当时你在气头上,我们都理解。结婚的日子我们过来吃。”王莺喜面地说。
“好好好,你们都过来吃。”
在这接下来确实没有话可问可答了,究竟是个过路客,又不是聊得来的朋友知己,再继续等,恐怕难避焦冷了。
于是,王莺说:“小方,你问刁经理什么情况?这么久了,傅宏也没过来。”
方直又不免轻轻犹豫了,但还是打去电话。
“刁经理,问好了吗?客人还在办公室里等着呢。”
“马上。我问一下,这个单是谁签的?”
“是辛经理呀。怎么了?“
“行,我先挂了。再等等。”
这个电话打出了作用,不待多时,傅师过来了。
他对客说:“这事不操心了,好了。事后,你要多间房子,给我电话就是了。”
女客闻听则喜了,满口的感激不尽离去了。
客人一走,王莺就说:“若不是傅师出面帮忙,这女客不知闹到什么时候去?是不是小方?”
“是的,还用说吗?”方直也给了肯定。
然而傅师却说:“身在这个部门,有义务这样做。”
“小方,看看傅师,这才是领导该有的样子;回头看看那李惠吧,只害怕让她出面担事,就只记得往后缩,真不成经理样。有些话没办法说,上头到底看中她什么了,派她来管,……这么长时间了,干过哪件实事,全都是耍嘴皮子的活,咳,真是,真是的……”
同时,王莺眼圈四周上来了一丝丝愤慨,但她也是动动嘴皮子的力,然而心里即使要求改变这种局面,她也完全无力去改变的。声声有辱一门之首的领导力,使她的不平之声随时发下去。
对面的傅宏脸开始阴沉了,一声不吭地自想自听,大概这个时候,往往要他男儿的自尊的命。过去那段荣耀的光芒至今也挡不住地忘记身后,偶尔那么一闪,闪出凄凉,她的心与此同时控不住地乱移位,吟吟般地叫声从他的皮毛里顶绽,又至于顶大,堆放脓包,有必要隐痛时,脓包破脓水。
方直感受同身地窥他,他全然不觉,只沉浸在他的思绪里。王莺的这种蜜语性的话,方直听多了,免不去少数的反感,
她知道,这里人人都是演戏成精的,有些不过是演出了精华罢了,反不招厌的。
第二日,女客打来电话找傅宏,王莺接住说他下午才上班。女客和家人估记了房间数量,决定之下,五间便够了。王莺告诉她,转傅师上班给她回电。
这件事,傅宏办得很是得体,又是一个第二日,他写了一个申请,刁钻签过字,他送往隔壁会议组,王师一看,拿出一个专门订房的本子,指着右方的空白处说:“傅师,申请写到这儿。你这个没用。”
傅师拿过专用本,申请的内容抄写于指定处,然后又去找刁钻了。
“啥意思?这还不行?……”刁钻腮膀子鼓鼓地动颤着说。
“会议规定往这上写。”
“破规定。”他骂了一声,捉起笔,使着野劲,签了名。
骂声刺耳,故意此行的,是骂给李惠这个老女人听的;她只渡口,却不担险。
李惠听去并不开口,在墙的暗角,养着静气,抗衡一切。
此事,傅宏办得非常周到,他不是以前了,做事稳当了许多,有了程序感,半点马虎他都容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