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整个饭店来了一次大范围的调整,把一些无用的部门全都归合到其他的部门了。销售部是饭店的一线部门,它肩负着饭店一半的经济来源,从上到下凡是这个部门的领导,每天都头脑不停地策划未来的发展。在发展上,不仅要有明确的方向,还必须要有优秀的人才。今年的销售业绩比观以前差得不少。作为总监的辛伟杰,他便整日伏在案几上,找出造成这一问题的源头,他很少出动地冥思苦想。谁去他办公室,都能感觉出一个领导头顶压力的不好当。曹红是一个老资格的销售能手。年年都是销售冠军。她以这样的业绩深得领导的青睐。但辛伟杰对每一个员工好像都有一种特别的对待方式,就是不远不近,即使表现高于全部的人,但得到的待遇方式还是那种不冷不热的距离感。他平日面目冷峻,很少见他笑容,总是不苟言笑挂在脸上。他有一种清瘦的冷相,但一个高雅的女性欣赏这种魅力绰绰有余。好像饭店除过王莺这个女人,他一看到她,眼里还能闪出一片光辉来。他一直想人事改革,把能力好的人招到这个部门,把能力不行的尽早踢出去得了。这只是初步的想法,但考虑到人心,不利于实行这一方案。销售部有几个难缠的员工,别看年龄不大,挑起事来,火在危急的情况下都能燃烧起来的。以前不是没有过。所以他要引以为戒,防止这般火。
“这种只想不实施的事,也不是个事呀!”他独自坐在案几前想到这句话。
身边没有谁,但他总感到有谁在他的背后站着。因此,他不敢把这句话目空一切地大声讲出来。他点燃一支烟,吃到嘴里,向后仰头,眯缝起小眼睛,吐出一团雾来,好像是他的舌头轻柔地弹出来的一片片缭绕的云彩。挪动着慢慢地步调,越过鼻梁,飞到头顶上去了。但眼前还依然残留着朦胧的光景。
他是凭借他的能力坐到这个权位上的。他可不是耍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才达到拥有今天的权力。能安稳度日,他问心无愧。但问题来了,他要安稳下去,部门的业绩就是他安稳的唯一条件。不动改革人事,他的安稳恐怕时日不多了。……他想了许许多多,但真正变革起来困难倒是不大,就是人心难以掌控。他这边的销售上的,有几个年轻的,业绩提不上串,一年到头拉不来几个大单。会议那边的,养了几个闲人,但那都是关系户。这个部门整个关系网太复杂了,一个上层有时也决定不了它日后的人事调整。不是那个什么就是 这个什么的。所有的什么都围绕着一个“权”字搭话。
“引进优秀的人才,不容易呀!把那些不行的,赶快调到其他部门。可就是能想想,动真可要不得。思来思去,把我真难住了!”他就像摸索中的智者似的不为众人所知的试图敲开阴暗的大门。
辛总也是一位爱钱的领导者,但他只弄大钱,小钱他可看不上。他不像辛建盛什么钱都往自己怀里揽。 站在一个部门的长远利益的角度看待问题,他算比较理智的了。
人走到哪里,都要有所依附,不然只剩下单打独斗的时候,你的末期就要到了。
这几年来,辛伟杰的总监位子不动,这是个吃香的肥缺,人人都想把碗盘在这个位子上,但他有聪明的才智,低调的情商,看清人性的多样,始终把自己的平静的一面情绪进出有度地写在脸上,不与任何吃高喊的亏,看清局势的做一个不与他人结仇的全者。
他想过把王莺带进销售部来,但他一人说话不算。当初撤走了所有的老工,唯独把王莺寒心地留了下来。让这位老工一直怨恨他们的做法。但他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他一直注重人才的培养, 但有时力不从心。外在的因素,还有内在的复杂,他又不是最终的决策者。
一日,他叫来曹红,问她今年的业绩总体不见好。
曹红与方娜平时交结不太好,一个是结了婚的妇女,一个是还未婚的大龄女性。曹红嘴不太好,但她的心不算坏。这个方娜见不得曹红这个人。因为曹红人长得不俊,自己犯不上桃花,所以眼里就容不得其他女人沾花拈草。方娜的那些丑事,她好像都知道。方娜也算是老工了。干了七八个年头了,她人长得还行,但她的眼神看每一个比她年轻的或是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看法奇怪,好像别人超过了她的美貌,她就不乐了。她和曹红为了她那些破事吵过几次架,但一骂就完了,再次见了照样说话。
有一次,她穿戴洋气,就真像富裕家庭的子女,她喜爱吹嘘,人人都知。她妖娆多姿地走到朱辉的面前,笑着调戏她,说:“朱哥,你多看我一眼吧。看我养你的眼。”然后发出一连串的淫笑,逗得朱师满脸通红,不停地叫她快点走开,不要烦他办公。
曹红正在拉一个会议,和客人说到关键点时,一听到她这种不务正业的大笑声,一下子就变了脸色,火气冲上眼神,挂断客人的电话,就一声吆喝过去,问道:“被人强奸了,大喊!”
谁知,方娜不是一个善茬,她比她还要厉害地大喊出口,“你才被人强奸了。你已经享受过了。”
气得这位销售冠军浑身哆嗦,真想走过去给这个眼中没大没小的婊子一脚,但业绩给她带来的益处好过所有的生气。她没把业绩上的强势运用到与人骂架的事情上来。她啐了一口,狠狠地走到一边去了。
自从,有人一讲起方娜,她就一脸嘲讽,说:“……小小年纪怪心眼比谁都多,和谁都睡呢。有一个把她肚子搞大了,做了人流,真不要脸。和卖的有啥区别呢!……”
曹红业绩上没得说,但做人不合格。这种环境里不讲究会做人。只要学会害人的本事就好了。曹红因为自己长得不漂亮,所以才把全部的心思放在拉单上。就销售部,她长得最难看。但她的销售水平却弥补了她长相的不足。她有一个第一就够了,而且她这个第一是实实在在的第一,是有价值的第一,是靠本事吃饭的第一。每年到了年底,她戴着大红花往台上一站,全场的目光都聚焦于她身上。
辛总叫她来,她感到疑惑,她自信地站在跟前,静听他接下来的吩咐,但辛总心事重重的,眉眼迷茫,好像有些事情一直弄不清似的。他先是用半个眼瞧了曹师,好好的想了想,又用整个全眼瞧了她,想好之后,开口问:“曹师,今年上半年的业绩不见好,说说你的看法。”
不管谁和曹红谈工作,曹红从不会拒绝的。就销售这一块,她脑子里的观点奇特,说上个三天三夜都说不完。现在要谈的人却是领导,不觉之间她想法收缩了一点。领导毕竟是领导,说出的话要对自己的言行负责任。这么多年了,辛伟杰还是第一次把一个员工叫到面前,十分认真地问起工作来。
“辛总,这个问题不好说。但就我个人观点分析,不全在于国家政策的影响,而在于个人工作能力的影响。咱部门干的干,玩的玩。但这个部门是一个经济部门,没经济就倒了。所以依我看,把玩的那些人调到其他没有含金量的部门。不要占用资源了。把这些资源留给那些有能力的人。”
辛伟杰一听她的话还算过得去,但没说到他的心里去。仿佛曹红代表所有员工的观点似的站在这里,听他开讲了。
“你说的我赞同,把那些没能力的调走。但为了业绩更加地突出,我想引进优秀的人才。但这事想来想去觉得不好办。”他睁大他的小眼睛,非常想采用这一决定。
“辛总,咱们部门能力不好的倒是有几个。”曹红一门心思想把问题引到这个她所强调的问题上来。
“就几个年轻的。还能有谁呀?”辛总用探索的目光看定她。
她也没再说出人名,话点到此,就无需多言了。
辛总又很为难地抬起脸来,问她:“这事不好办。引人不容易。但若是招的话就好办了。但人家一听咱这儿的工资没人想来的。还是从老工里面选择最好。”
曹红也是一位员工的角色与水平,她的话提不到任何作用。辛总叫她谈话,只是想从她口中了解部门为什么业绩上不去。有些人能力不到拉不来单子。想办法要把这些人调出部门去。他叫来她也是白叫,没听一条关于如何调出去的办法。这种事他一个人说了不算,上面还有一个王总呢。他必须和他坐在一起,把这个人事变动深谈一下,才可有所收获。
曹红从辛总那里出来,有人追着问她有什么动向,与领导之间的谈话也说不上机秘,原不想多嘴。但被曹永追得实在没有办法,她只好向曹永一人透露了。曹永拍着胸脯保证说他不会说出去的。听完曹红的一句句说词,他还心存疑虑,然后就采用一种半探半推的谈话技巧,问:“辛总真强调了要从老工中挑选优秀人才吗?”
“是的。怎么了?有问题吗?”曹红嫌他话多地问。
“如果真是这样,我估计王莺肯定是首要人选呀。”他有点反对自己说出的这句话。但又不得不说出来。
“那又能怎样?”曹红觉得没意思地问。
“你傻呀!她一来,你的冠军名次就不保了。”他眼神里快速地掠过一丝奸笑。
“婚宴部能离开人家吗?那也要靠嘴皮子弄事呢。真是的。”她很不痛快地说。
“就当我没说。咱这个部门要走几个人呢。”曹永以肯定的口气结束了交谈。
王莺一去闫总那里回来,她有不好的预感。他们之间的谈话内容,她没事的时候,就回忆着,就一字字地推想着,方直的去留问题,一直是她一块心病。想当初她把她弄来,就是为了与她一起战斗,闯出一片天地来。但世事难料,一切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部门的头一转入别人的怀中,就无可挽救地说明,她美好的预想完蛋了,最终的结局将以失败而收场。然而,她心中的那根失去灵性的死线还未被敌人从中剪断,苦苦地咬着奋进的精神,不顾一切地向前跑着。有时难跑开腿,她就不要命地走。即使口渴,她也不想站下来休憩,让敌人多跑一里路。在她人生的格言中,路要靠自己走,走的越多,离目的地就会越近。她一直坚信这一点。可是,这种自我意识的格言,根据实际的情况,才能走出有意义的效果来。不然,走一程,路白走,力白用了。
在傅师的班上,她不端任何架子地请求说:“傅师,看在小方与你好好相处的份上,那边问起小方到底如何,你就说她工作细致,手脚勤快。你也看到了,平日里,小方替我们俩把所有的活都干了。你有孩子晚来,她就晚走。从没在我跟前抱怨过什么。也没在我跟前讲过你的坏话。倒是这新来的吴婧,盯上你来晚了。有时他妈的还说上几句你的不是。不信你问小方。”她转过头去要看方直,傅宏才接上方直的班,她衣服没换地坐在一旁听着。
“是的。一来就说各种是非。说你来晚了,说应该让她上倒班,你来上长班。你一来就往凳上一坐,一直坐到下班,没见过你干任何事情。意思是说你上班眼里没活,太轻松了。”
“对了,傅师,她给我说过一句重要的话,说是李惠让她来盯你的。把你的一举一动全都汇报给她。你可不要让她逮住你的把柄了。我可是认真的,你还是注意一下比较好。”王莺望着傅宏笑着的脸重视地说。
“就她,我还真没放在眼里过。一个客房部的清洁工,想要弄我走,她还差点本事呢。”傅师两眼一眯,轻蔑地说。
方直一下班,傅宏对王莺打开心口说:“我对那边都说方直上班认真,但人家好像不太听似的。不是我说几句话,方直就能顺利地留下来。不看她工作做得好坏,是她这个人人家不要。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你知道刁钻让吴婧来,就是为了把方直赶走的。迟早的事。我敢说。”
“傅师,万一小方落到走的那一地步了,你和我能站出来力保她吗?我只要这一句话。方直真的走了,这个部门让她待下去,我们俩就没有好日子了。天天是非不断,不得安宁了。一想,我就止不住地头疼。”她做出头痛的表情,且右手不好意思地去拉动傅宏的左手腕处摇着担忧地说。
“到那时候,你怎么做,我就跟着怎么做。”这句简短的话像是他用人格担保出来的。很像一个实诚的合作者。
“傅师,我相信你说的。时间长了,你该看清谁坏谁好。”她表示感谢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