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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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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舟(下部)》连载

第一百一十三章

婚宴部的新人来了十几天了,干屁股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什么也没有学到。王莺每次下好所有的各部门需要对接的单子,没叫她去送,她呢却比谁都积极,抢着要去送。李惠像是心中有别人看不出的机秘的事情,动辙过来问有没有好好带吴婧,把好听的话儿说上,为了达到自己的人成为万事通,嘴边抹了厚厚一层透着明度的甜浆。大多时候,满脸堆着不可揭示的笑容。王莺心里从不吃她这一套,但为了压制是非不要在从上层那里胡论传播了,便脸上出奇不意地蒙上了一层混浊不清的纱,这样做是为了迷惑她的眼。李惠一时间也就稀里糊涂地相信了。她一过来,等她还没进门时,王莺就赶快故意地叫吴婧过到她身边来。摆好预订本,指着一处有问题的记录,装成耐心指导的样子,温柔细语地说。

王莺针对吴婧的品性,只给她教一些浮皮的东西,重要的差事不可能让她尽快上手。她心里比谁都看得精准,这个女人从别处调来是有备而来的,不是一个简单便可结束对她的争论。在起初里,王莺压根不想给她教任何东西,让她自作自受起,来这儿就是一分罪受,没有认知的屁股把这把轻重不清的椅子坐到底朝天,然后她吃了满肚子的冷饭,就可心灰意冷地溜掉,打死都不来了。但是这个女人的加入和她所预想的背道而驰了。若是她不考虑后果的这样不冷不热的下去,最后的结局或许对她们无利,关键是她的身后还站着一个她竭尽全力保护的人。这个人不能再受风波了,她在这儿的留存命运和她自身对付周围的一切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拿她一直坚信她的妹能走到今天的理由:没人我,你早都被人害走了!还能留到今天!她要对这句话负一定的全面责任,这句话就是她威力的象征,也是她难以对付的象征。假如方直出了不测,那么她常常挂在嘴边的这句话会带给她无限的耻笑:叫你当初大言不惭地说这句话;现在,你看,打脸了吧。

她一想到后果,肚里就像有好多只蠕虫啮噬着她那不可一世的心。所以她想了一夜又一夜,她不能强着上,她要顺着他意内外不一的上。对这个新来的女工,从未见她随便地笑过,而是正颜厉色。

新人一来,王莺每日视人的面孔大变了。她的身边人方直也感到她突然陌生了。

她刚下好本周的婚宴的所有单子,还没点名叫谁去送呢,吴婧眼疾手快地走到她跟前说:“王莺,我去给咱跑腿。”

“好吧,吴师。”她把单子一一分好, 讲明往哪个部门送。直到她讲完,都不见方直动一下。

她一下子火了,眉毛上挑,拿紧没转手的单子,就说:“小方,吴师一来,你偷懒了,什么都让吴师去送;吴师才来不久,你把她带着去,和人家好好互相了解,不要活成一人。只要进了这个门,大家都是同一条战线上工作的好伙伴。”

方直何尝不知这是她对付敌人的常用手段,从明处打亲密战,而从暗处打杀敌战。然而,她听了心里还不美,不舒服地站起来,不好意思地看着一切。

“给你,拿着,带着吴师去吧。”她声色俱厉地说。

“没事,小方要是忙的话,我自个去也行。都是几十年的老工了,没有不熟悉的部门。”吴师灵活地转动着她的小头,用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说着。

“所有的单子我都下完了,她能忙啥?光让你跑路,她一个人舒服地坐在这儿。我都看不下去了。快跟着吴师去。还发啥瓷呢?”她每一个字,每一个眼神,听到看到方直的耳里眼里都是无比的强硬。

方直浑身火辣辣的,忍着性子,听完自己人的刺痛人心的话。

走到院子里,方直心里不好受地低头行走,院子里的一切她都无心去抬头看一眼,埋着可怜的头想着刚才王莺猛打在她头上的那一棒,心里苦苦的,不是滋味。吴婧看她不吭声,便和她走齐,装出好人的样子,劝说她:“小方,你王莺姐就是那样的脾气,你不要计较。她也是为你好。我都说了我自己去,她还要你陪着我去。都是我害的你受气。真的对不起呀!”

方直并没有放下心对这个人的提防,她的关心不可信,那不是用真正的心说出来的,而是想用这些好听的话打开她的心房,让她这个人走进去,自此,能在她口中套出一些秘密来。

“没事,吴师。”她简短且轻轻地说。

王莺只教给了吴婧如何记录预订信息,去那边留场地还没给她教呢。在傅宏的班上,有一个客人打响座机咨询明年的婚宴,王莺与他谈了将近十分钟,听客人的意思是先给留上,过几天闲了就过来亲眼看场地。让新来的人去接听电话谈单,不大可能的。吴师一晌一晌地坐在那儿,无人叫动她时,她也坐得静死,拿着手机玩;到了饭点,她碗一拿就去打饭吃,她吃饭也不回来吃,也不在餐厅吃,而是把饭一端跑到客房部里去吃,去找她的老伙计戳人是非。她的老伙计也是客房部领班的,跟她过去一样。在客房部里,名声和她一样的丑,但这些人是如何干到领班的,听者就不得而知了。

午饭时间到了,王莺看到吴婧坐在那儿不去打饭,就问:“吴师,你不去打饭?”

她对面的傅宏这才去掏手机看时间,“快十二点了。到打饭的点了。”

吴师走过来问他们:“你们不吃吗?”

“你不管。我接孩子回来去家吃。”

“王莺要不我帮你打吧?”

“不了,我回家吃。你赶快去打吧。”

隔壁会议组的门被陆续出去吃饭的人关得吱扭响;另一旁的隔壁的保安也是三三两两地手里拿着碗去打饭。这些人一奔到某个集中点后,左右两旁仿佛清静了不少。阳光顺着墙角延爬到门里来,挨着门前的半片白色地面似是拉起阳光朝门上斜斜地投上去,很像一个不规则的等边直角形;门口两旁的桂花树快开花了,已经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轻香味儿了;夹在两树之间的平滑走道,上面泛着不成形状的青蓝色;树坑旁边的绿草前不久叫花工师傅修剪了,这会儿各自平等的有序地朝以前的高度生长着呢。

等吴婧走了后,王莺盯着外面看了一会儿。傅宏坐着也不走,他是不是心里有话要对王莺说呢。他固执地看着两条摆开的胳膊,眼睛在上面不停地转动,好像这条胳膊不是他自己的,而是别人的,让他的眼看出个明白了。

王莺见他不走,便问:“你不回家吗?”

“走,这就走。”他语言有点慌乱地说。

王莺从吴婧的桌子上拿起预订本,一查看,让这个新人记写的客人信息,把明年的客人信息却记在今年的这个本子上。因为两个本子在一起用大夹子夹着呢。

“傅师,你看看,这个吴师能干啥?我明明对她说这个客人是明年的婚宴,她却脑子染得记在今年的本子上。我又不是没给她教如何预留客人信息?李惠还看见了几回,这不是白痴就是脑子有病?这弄来的人也太扯了吧!这么低级的错误居然也犯的白哈哈的!服了,傅师。不行,快让走人,这么个小事都弄不了,还指望她干啥呀?婚宴单子才不敢让她下!傅师,你说我说的对不对?”王莺气着说。

“就是的。你说的很对。把这货弄来,不是干这份工作的料。我都不知道小刁是怎么想的!就像你说的什么样都敢弄来,这儿不是收垃圾的地方。”傅宏也表示反对地说。

王莺刚拿来橡皮准备去擦掉用铅笔写的歪歪倒倒的字,那字看上去简直是出于一个还没学会写字的孩子。橡皮盖到上面的字时,王莺脑子一转,决定不改了,就说:“傅师,我不改。让她下午来亲自改正。不然,我一弄,她还不承认了。拿这件事要找她说事呢,不然她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还自能的什么都能代替了我。就个这都干不了。早给那边放了声声空炮,说用一个月的时间就能拿下这边所有的工作。我让她拿嘛!脚还没挨住实地呢,就先跌脚了。”

“吴婧和李惠走得特别近,把这边的什么都给李惠报告呢。还对那边说,我上班不按点来。才来几天呀,就开始说这个说那个。这东西不是个省油的灯。我以前就听说,她在客房部上窜下跳地去告她经理。景部长特别训这,一下子见不得这。在客房部干活老耍披奸溜滑呢。没有几个能见得这货。我都想不通,他托谁的关系来的这儿?”

“还能有谁呀!不是张主席吗?”王莺心里责怪他明明知道,还要假装不知地问。

“不,我了解张主席,他完全拿不动吴婧调来这一事。绝对是动用了金总的关系。要没金总的金口,她来不了这儿。你别不信,我分析地肯定无误。”傅宏一字不留地道出心中的看法。

“傅宏,还是你的话点醒了我。不是你说,那会儿她来时,这个问题我在脑子里就分析了很久,她哪来这么大的关系呀?你想让她在这儿站住脚吗?她来到这里面,李惠有她的目的,想用这个人打开僵持的局面,然后再重新放进来一些他们自己的人。到那时候,这儿就全被控制了。别人连插入的一点儿机会都没有了。这四边的墙对她而言还不够坚固,她需要扔进一个人来替她把墙面筑牢固呢。就是这个理,傅师。这儿在那些权位者眼里,就是一块肥肉,果真尝上一口,还想吃第二口呢。那个香的后味没法忘掉。这后味能让人产生贪婪之心。”王莺一口气激动地说了这么多。

“我当然不希望她来了,这人是非太多了。待在这儿对咱们都不利。想法子弄走,但又不是那么容易,那边要松口说这个人干不了工作,恐怕没那么容易。那边不看重工作能力,而是看重一个人是非大不大,大的话对他们更加有利,他们会运用这些是非去改变这边的局面,按着他们心中所规划的来。”傅宏的心站在王莺这一边表露出自己的心声。

“傅师,先让她再蹦跶一段日子吧。收拾她,我们要从长计议。我给你说,我恨不得她快点闪人,我一看见这,心就起鸡皮疙瘩。你明白不?就是心里像有啥揪着不放。”

“你说的我明白。”傅师淡淡地一笑。

方直下午来接班,办公室里仅王莺一人。 方直在路上还没来的时候,王莺不是对着墙看,就是对着方直和吴婧的办公桌看。她看墙时,眼神里流转出一种坚硬的、外人无法干扰她意志下去对抗某势力的决心。看墙那么久,无意中说明,墙便是她内心坚实的不倒写照。四面的墙她只看她眼前的,这堵墙自从她坐进到这个办公室的那一天起,不知多少次冷眼相交视过了。虽墙面静默无语,每次无论如何地看,墙面还是墙面,唯一变化的是她那无法磨灭的眼神。遭人陷害,遇到不顺,她都不忘地看看墙,只要她愿意看这面墙,那么墙便会还她无数眼,一直陪到她看得心神疲惫。她有时好奇心作祟地想,人心和墙比,还不如它称职于地面的忠诚,人把它砌在到那里,它便会一心一意地扎根于此,就是自然界来搞破坏,它也不怕地守卫着压在身子底下的地面,直到有一天,撑不住了,或是那儿出现了腐蚀,便会不情愿地倾倒。每次看到墙,她眼神里都是不同的感受。她的心境是变换的,情绪在变换中离奇的复杂,看墙顺眼了,便是赞美它的忠职不二;看墙逆眼了,便是斥责它的愚蠢。在这儿将近三年了,也算是人生的一段小小的经历,说不上繁冗,但看破了以前没看到的愚顽的人心。

目光转换的那一刻,她还在嘲笑人类在墙跟前的低微。看到人类的办公桌时,她在笑称:“人必须要有所依附,不然连一套家具都不如,桌子还有椅子配对呢。人若是选择孤立,便会危险携身,有个伴带到身边,就不一样了。”可是,她的看法又发生了变化,“就拿不会说话的桌椅来说,它什么人都要,它不像人一样,看到不喜欢的依附者了,便会双手推之,内心也会跟着排斥。”这两种想法,从她脑子里钻出来,她觉得大不可思议,仿佛眼前的空气捉弄她这个已经前不久进入了不惑之年的女人。在她这个年龄阶段,看事无惑的眼光初现在萌芽时期,就和那小荷才露尖尖角一样。生出角就会长成一片圆阔的叶子。带着枝茎的叶子就像一把芭蕉扇似的,遇沙则扇除,遇火则灭媳,遇雨则遮挡,遇风则会收起来,藏到风看不见的地方,在背后给她指挥消灭风的方法……

一串串的奇怪想法不断地在脑子里活蹦乱跳,听起来的滋味倒是不错,但她有点儿担心,想法太多了,会误她最初定下来的计划。她尽量压制着脑袋的活跃,离开那两桌她持不同目光意义的桌子。她只好往窗户上看去,窗户不是独身的,四圈还是有墙囿着它,把它安稳地固在中间,一切不是白搭的,让它牢牢地存在下去,是为了让它有其作用——可以通风,可以隔之传情传事。由此说明:世间所有的依附者,毫无用处便不会出生。

她慨叹了事物的连带作用,心里凉凉的。

“姐,你一个人?”方直来接班问道。

“一个人不好吗?我让傅师晚点来,他为孩子忙呢。那个吴婧中午一打饭就消失了,不到整点绝不会出现。”王莺借景抒情的脸上依旧忧伤淡淡。

新人一来,她们姐妹俩个都各自有了不解的心事。方直在这之后,一看到王莺的脸,就老觉得不对劲,吓得她也话少了;就是有话,也不愿在她跟前说出来了。她明白她这个姐看待周边问题所站的高度与她远远不同。她的目光是低了点,但她对这儿的一切从没抱过好感。虽然年轻不比她的成熟,但一眼认到底:异想天开,她永世杜绝。据她了解王莺以来,王莺内心也有童气的一面,对待她身边的事情,环境的恶劣不允许她这么善想了,但她的童气善良地把她的想法往光明大道上引导。此种常常的反应,于她的事少些,而最多的便是她方直自己的事情。大概那么一点儿,王莺是叫她不要胡思乱想,持着宽慰人的心境往好处多多想。

前几日她还对她说:“什么都不要想,你干你的吧。吴婧来,她谁也替代不了。她就是一扫垃圾的,而你是站在面子跟前的人。放心吧!有姐在,不要担心后面的事。后面就是事来了,也有我替你挡着呢。”

这句话的出发点是至高无尚的,但方直听到心里,她的心骗不了她自己的意识感。最近以来,那种剥离这儿的心就像湖面上的涟漪静静作态地隐隐地纹动着。那被平静的风吹起成形的交杂的水纹,就像犬牙相错似的极其复杂,使她在不止一次的回首之中越走越远,从而遥望不到先前所看到的景面了。

她换好工服走了出来,坐到她那朝夕不保的椅子上。门大开着,闪着比中午要多的人影了。太阳最近很争气,到初秋了,它害怕人类误会了它近黄昏的热光,便使着劲道狠狠地投射天地之间的事物。夏衣便是它宝刀不老的证明。前不久下了一场雨,它消失了两三天,等雨不下了,它像一个成年的女子回家去相亲了,虽没相成,但它尝试了女大当婚的相亲的过程;再次露面时,不仅蒙面害羞,而且一露出脸来,像是探寻旁人的眼光,很快一闪面,又很快地一躲闪,躲得到处出现朦朦胧胧的身影。它缓了一阵子的劲儿,终于像先前那样了,金光四射,闪闪夺目,一到正值它一天最旺盛的时间段中午——刺目耀眼。

她在这里眼中最美的便是欣赏窗外的风景,窗外有什么吗?一排矮墙,一排灌木树,眼前的房屋,还有更远处的,就是这么多了;再说动态的只有那些走动的陌生的面孔,偶尔飞到门前窗户上或是树上的小鸟,或在矮墙上,或在矮墙下面的那一排灌木树上。这些眼中与她毫不相干的景色,她却看得出神有味。她可能不会想到,将来的某一天,或是不久之后,这些眼中的不能再起眼的景色,她或许看不到了。这些是她到这里以来唯一寂寥的风景。

她胳膊肘支在桌沿上,双手托着腮帮,从眼睛一看到这个单位的大门时所起的厌恶之感到现在愈加深了。一入这儿,头就会不知不觉得疼起。她想起王莺也对她说过,一来头就疼。从某些角度上来分析,她们是同病相怜。王莺的角度是站在她能力之上的高处的,而她则俯下身子观地上有无长草。

“你怎么不说话?”王莺转眼问她。

“我看你想事呢。”她也转过眼去看着她说。

“哦,看来你懂得察眼观色了。”王莺带着讥讽的口气笑了起来。

她脸上浮现出一丝难受的笑容,不想看到王莺那损人的佯笑。

王莺走动起来,走到门外,她站住脚,头朝一侧看去。过去了餐厅的财务部的刘师,她一看到这个眼睛大大的女同事说:“刘师,去接班。”

像一阵和煦的春风似的吹过来回答她:“是的,王莺。”

见人家走过去了,她进来把单扇门一关,脸上挂着好多个事先想好的问题走到方直的跟前,说:“傅师也见不得这个人。说这是非大得很。我们想办法要弄走她呢。踢走这,也不是简单的事情。刁钻和李惠肯定会站出来力保他们插进来的人。这什么也干不了,连客人的信息都记不对,把明年的记到今年的本子上去了。我一查看简直气疯了,傅师还在跟前呢。就在本子上,我也不擦,等着她来认识她的错误。你说她能干啥?……我看了,她什么也干不了。和那李惠一样,逢人说是非倒是一把好手。你想想嘛,那样的人品能弄来什么好人!天天如此,一到中午打饭的点,跑着就不见了。不到整点上班就不会露面。让她去乱跑吧,我们也管不着。把话都传到客房部里去了,说我们心眼短,害怕她学会工作上的一切事务,把我们都挤走了。故意不教给她。故意让她干坐在那里无事可做。你看看这嘴,才几天的功夫呀,这嘴就到处传播这里的是非。那边没安好心,好像抱着一种坏心头,这边越乱,她们越是高兴。坏得无法收拾时,给我们强按一个罪名,把我们都打发走。他们结了冰的春水就会流开了。我一找刁钻签字,刁钻那球脸就给我摆,我也不鸟他,该怎样还是怎样。他觉得我当了他的党支部委员,把脸丢尽了,就找我出气。只怪自己无担当、无能,让领导把他给卸了。我盼望着哪一天把他的经理位子也卸了。那才叫大快人心呢!”

“希望按你说的那样来就更好了。”方直看着一边说。

“你还是小心为上的好。她来要么我们办公室肯定到时候要走掉一个人。我不希望是你。她给那边承诺想取代我,我看她吹牛皮吹得太过了。傅师,人家有张海在后头撑腰呢。你没有任何势力,我帮你肯定帮到底,但我手中的力量有限,闫总那边开始对你这个人的好评动摇了,你想想那边天天地告,说你坏话,哪个领导能坚持到底?无形中就会改变之前的对你的评价。现在再加上吴婧一来,她能说你好吗?她来最先想要开刀子的是你,因为你不是正式工,你最有可能被取代了。我想来想去,主要点就在这里。我笃定我分析地正确。所以你还是最好注意自己的一举一动。不要再让她抓住你的任何把柄了。”

隔壁的门乒兵乓乓地响着,快到上班的点了。方直觉得她身边的事咋就这么多呢,一拔接着一拔,无法完全消灭。在她前半生的眼看三十岁之前,她从未见过这么陷恶的环境。人际关系就像一枚枚泡影一般,一转眼就破掉;道人流言就像家常便饭似的,每日逢人必道,把你说不死都要让你听得害肚子痛。大的环境早都注定了这儿与别处的高低之分了。这儿的人站在自己的位置上,还觉不足,也要腿往外一伸展,去抢夺别人的地盘,非给你弄得让你事事不顺、不得安宁,直到跌下神坛来,专看这一幕要笑破肚皮。

她还能说什么呀!无限的惆怅搁在心里就像搓成一股股的麻绳似的,撕着她的肠道,扯着她的皮肉,就连她的衣服都要扒得一件不剩,就是这么狠,就是这么无人性,就是这么惨绝人寰,就是这么不给你留一口残喘的气,就是要一心亲眼目睹你的死法……一间屋子,主人都不要你了,还能指望谁对你好呀?!拍拍身子,摆摆手,走吧,去吧……

“就她长嘴了,我们没长嘴吗?我们也可以跑到闫总那里去告,光让他们去告我们吗?”方直不肯屈服地嘴硬着反问她的姐。

“有必要我肯定会去的。你都不想想,餐饮部明打着不要你,谁来到这边都说你各方面不行。你和这个那个的弄不到一起,闫总一听觉得你这个人有问题呢。吴婧你不敢再得罪了,你和她再骂起来,上层怎么看你呢?你不是人家的人,所以那边不管派谁过来,都不会说你的好话。吴婧一来,你反而要表现的和她搞好关系,背地里我们再联手一步步收拾她。看情况而定,吴师再敢跑到那边说这边的是非,我就要站出来面对面地敲打一下她的脑袋。你要是走了,她也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她们姐妹二人关于吴婧这个人来了以后,彼此之间交流了好多次,作为个人,也在心里来回地思虑了好久。每来一个新人,这面的局面就有可能发生突变。至于是什么样的突变,就要看周围环境的发展情况了。无意,这位新人的调入,绝对是事先谋划好的。她来,肯定会挤走一个人。到底是谁?王莺就是嗅觉到了,也心里不愿承认是她自己的人。方直也看出来了,她心里在某种摇摆不定的时刻里, 双脚离那单扇门逼近了,然而她却站在近边不动,只差一双黑明摇晃着的手把她从背后掀一把,就可完全脱离这儿。自从,门里欢声笑语;才出门外的失意之人,光着腿脚,脚心就像扎在数九寒天里,冷得思想暴动,就要暴动……

说话完毕,王莺自从当了党支部委员,她一时间,便会抽出来抄写关于党方面的工作笔记。边上放了一本党书,她摊开本子正沙沙动着笔在抄写好认为有必要的内容。方直走过来看着,她停下笔,认真地看了她一眼,说:“妹,我当这个都是为了你以后入党的事。下半年,有机会了,我给刘艳说点好听的,或是偷偷送点东西,把党给你一入。就写我是你的推荐人吧。”她停下来,又把右手边的手机拿过来,点开相册,从中找出一张她过去弄的党的材料,又接住说:“这是以前在退休的刘小梅经理手底下弄的,每次党支部检查,我们的部门都是第一,受到好评。那会儿,刘经理对我真严,明明弄得很好了,她却说不好。我那会儿心里挺埋怨她的,但每次一听到如此的好评,我从心里真正地感谢她。她说都是为了我的好,为了让我变得更加优秀。看吧,这一张张制的PPT图。我平时不吭声,其实,我什么都会。刘艳问我会制作吗?我说试试。就没直接说我全会。党支部除了我,他们其实没有一人会这个。”

王莺还想说,但眼尖的一看到吴婧马上就要进来了。她赶紧一把手打开预订本,伸出右手的食指指着某一处,嘴里没头没绪地交待起事情来;她左手拉了拉方直的胳膊,意思是给她暗示,让她专心听着她的话。

吴婧推门进来,她那头从来的那一天起习惯性地晃动着,两只手也好动地老是伸出手去摸鼻梁上的眼镜。一进来看到王莺大声地给方直细讲工作上的注意事项呢。一听,只是一瞥眼,便很快地坐到她的椅子上。坐定后,她又透着从外面带进来的光度透过镜片盯着她们看。王莺就是装模作样一下,也不需要时间太长。

她最后一句说:“好了,以后就这样写。不要再犯错了。”

小方领教后一声不吭地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她也不看吴婧,这个人一来,王莺才说过的那些话,又一次在她心里打隔了,隔得她恼恨。

王莺动了动手头边的书本,什么冷脸子都不想给地说:“吴师,中午去哪儿休息了?”

“我去客房部范君那里转了一下。我就没去食堂打饭,范君说请我去外面吃。他们那家煎饺子挺好吃的。改天有时间了,我请你和小方吃。就在前面呢,不远。”

“吴师,那我就先提前谢谢了。”王莺转脸对她笑着说。

“没事,我来了还没请大家吃过饭呢。”她谦虚地说。

方直听她那意思是说:她请大家吃饭是理中应当的。方直便抬起从不愿意给她一眼的头似笑非笑地看了看她,她那小小的眼睛内的眼珠子圆圆地夹着阴险的心机忽忽地转动着。

她们两个合并的桌缝之间,靠着方直的这一边是吴婧前几日从客房部搬来的一盆花。方直没说放到她的桌子上,但她像对付每一个人那样似的不偏向谁、与大家打成一片的共同巴结。她才来可不能说平等对待每一个人。她拿出殷勤地耐着性子地巴结稳固自己的角色,为了让她安心地在这儿扎下去。

她把所有搬来的花都放在别人的办公桌上,唯独她桌面上空空荡荡。王莺的桌子上放了两小盆绿植,都是王莺亲自从她手里挑选出来的:一盆绿得发亮的绿萝,还有一盆长势良好的仙人球;还有一盆绿萝放在王莺后面的大柜子上,柜子里面放着各种存档的文件。

方直桌上这一盆虽叶子绿得发着淡黄黄的亮嫩色,就像二月里春风吹拂过的才抽出的嫩黄柳条,近近看去,四五片叶子上泛着一层层明灿的油光。放在桌子几天了,方直对花的品种没有认真研究过,所以见一盆花叫不上名字也不觉自卑。她出于好奇地问她这盆花的名字,她说:“这是滴水观音。”

“我还真是头次听说这种花名。”她一点不作假地承认说。

中间开了一朵紫红色的花朵,有时一眼望去煞是可爱,方直在这支开出的花儿里,不知用眼对着它浮想联翩多少次了。再美的花儿,年岁的季节饶过它吗?……几天以来,这朵盛开的红花,给了她不少的心灵慰藉。明知是一朵花,明知花儿不会语,明知花儿静默,明知花儿无视一切、不懂人间悲欢,但她还要花儿做她心灵上的伴儿。这朵花开在她桌上,就是她在这儿的倾吐对象了,只须看一眼,用不着经它同意。

她看着那朵鲜艳艳的花儿,表情上有藏不住的欢喜;吴婧一眼就看出来她是喜欢这盆花的,她的眼力在挑选花时没有白费,这殷勤献得特别周到。吴婧的嘴又动起来,指出这花的特性,提醒地说:“小方,你擦桌时,小心花上面的水弄到你手上,听人说这水有毒呢。”

“还有毒呢?这花真奇怪!”

王莺一听见吴婧的好心提醒,便说:“小方,你看吴师对你多好。就像个大姐姐。以后你们俩个好好相处。工作上相互扶持。小方,这会儿没事,你带吴师去餐厅转转。给她说说桌子如何摆放。”

方直和她走出来,刚好看见傅宏从前门进来了。傅宏跨着大步来到她们面前,笑嘻嘻地问:“你们干啥去?”

“王姐叫我领她去餐厅转转,顺便把摆台给她熟悉一下。”

“好着呢。去吧。”

王莺一见傅宏就对他说:“我让小方带那去餐厅转转,不然无所事干,老用眼睛偷偷盯着我,觉得满身不自在。快让她走远点。李惠问了几次,给吴婧教工作教得怎么样了。想来想去,也不能不教,基本的先让她过个心,后面她谈单子就是她的能力了。这个没人帮得了她。”

“那个错误你教训她了?”傅宏以为地问。

“先让她吸吸新鲜的空气。明天再教训她也不迟。”王莺玩着阴险的手段美滋滋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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