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过六点,王莺本想多陪她一会儿,但无耐家里有事就早回去了。方直拿出一个笔,在本子上有想法地写着一些富有诗意的句子。在遇到不开心时,留下一个人,她喜欢借诗劝慰自己不幸的处境。
她写道:“自信人生二百年,会当击水三千里。……”后面还要继续写时,真没想到,李惠进来了。她依然握着笔杆,低头想着下一句。但由于李惠的走近,打乱了她的心境。昨日的画面,就像一幅战争时期动荡的油画,里面的人物都有各自的油性皮肤。但这些皮肤和他们的外貌特征似的一眼可探的相衬。她的眼角还是潮湿的,她心里一直以来住着阴天,自信在她笔尖下非常难得,一想到一写出这句名诗时,她的眼角似是更湿了。她有想哭的冲动,眼泪有时在无人的情况下流出来,也算是对自己的一种自慰式的个人奖励。她刚想要流出眼泪,却不料响起她为了什么流泪的敌人的鞋声。这个不轻不重的鞋声,一听到眼前,便禁不住恶心到自己。但她好为了抑止眼泪及时回窝,不得不选择看她一眼。
李惠像平时过来一样交叉双手于胸前,她慢悠悠地步步走近这个她一心想弄走的小工。方直没放下笔,李惠越走近,她就越镇静地望着她的脸。她们的目光在争吵过后,彼此变得柔和了,在这之前,这种柔和的鲜见的目光每次出场以恶毒、不怀好意出现在俩人之间,此时,柔和掩饰了过去的目光的神态,但表外骗不了下面的表内神情,只是做做样子,一时之中的样子。
“小方,你说我欺负你、不想要你,这话是听谁说的?你是什么意思?”李惠睁闪出多白的眼睛问道,她的目光里有太多的临时表现出来的困惑。
“还需要从别人嘴里听说吗?平时怎么对我的,我难道看不出来吗?”方直坐着未动,冷着脸问她。
“小方,我亲自来找你就是为了我们谈谈心,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她用一种被别人误会了的语气小心地问着,且一直盯住方直看上看下。
方直一听到这种迷惑人的语音,再一近距离地瞅着假惺惺的整张脸,她厌恶透顶了,甚至不想与她多费一个眼神,就此想用一种快点结束的答话方式,说:“我害怕我一说,前脚走后脚怕人把我卖了!”
李惠一听到方直的回答,她的目光一下子进入昏暗状态了。她以为她低下资态来,方直就能好骗,得到她想要的,她这一招走得太败了。
她紧盯住她,微微一笑地说:“我和你妈年龄应该差不多,你在我跟前就像个娃一样,我能对你有啥坏心呀?”她说的很轻松,眼神里重新注入了一层明亮的闪着笑意的色彩。这种色彩能把误解她的人融化掉,只仅限于他人;但在方直身上无济于事。
“李经理,我就是一跑腿的,不会对你们任何人造成危险!所以你们把目光放远点去钓大鱼吧!我这只小虾米值不了几个钱!”
“给自己定一个跑腿的称号,那别人呢?“
“别人是别人,我是我自己,我把自己的位置看得很低,从不敢高看。”
李惠把这话又带到闫总那里去了。今晚上是闫总值夜班。
第二天清早,王莺还没坐下来,就站在方直的跟前,问:“你是不是给李惠说你就是一跑腿的?”
“怎么了?”方直按照这儿的谈话规律,知道李惠又跑到闫总那里戳她是非了。
“闫总刚才见我说,李惠说小方给你们办公室撂话‘你说你就是一个跑腿的’。你说这话干啥呢?别人还以为你大材小用了。叫你在她跟前说话小心点,不会说话就夹紧嘴巴。我本想把你们吵架的事说一下,可是闫总急急地走开了,像是有别的事。人过来过去的,叫人看见也不好。从今以后,不要再和她说话了,人家的脑袋你玩不过。你说话直肠子又不会绕弯子,一说就你吃亏。”
在吴婧的班上,李惠过来通知说:“后天下午三点闫总给大家开会,在六号楼会议室。”
李惠只是说要开会,地点、时间也通知到了。大家也没在意针对这句话仔细推敲。她简短一通知,这边上班的人王莺、吴婧也就着她的口气一接收。
但这天过后的第二日下午,傅宏过来说:“闫总明天给大家要开个上半年工作总结会议。王莺你和小方都准备了吗?”
当时李惠过来通知时不见傅宏在场。傅宏一说还要准备什么,听到眼前的话,使王莺心生疑惑,便问:“个人要准备什么?”
“就是人人都要写一份工作总结呀!”傅宏以为王莺假装糊涂问呢,于是不免有点生气,还以为她老爱逗他。
“不是,李惠昨天下午过来没通知我们写工作总结呀!”王莺气得说出是怎么一回事,嘴里还飞出责备的唾沫星子,他们几个就像被人家亲手耍了似的。
“刁钻说要写的。别管她有没有说。还是尽快动手吧。”
“不是,傅师,你看李惠坏不?你可以问吴师,李惠只说后天下午三点闫总在六号楼会议室给咱部门开个会;其他没说。这人故意日弄我们大家呢!竟敢拿这事来整大家!傅师多亏你来说,要不是你,大家拿什么去开会!”王莺脸子通红着,一脸恐惧地说。
傅宏一说要写工作总结的内容,方直已经在脑子里规划了。怎么写好?好建立在实情上。想到这儿,方直的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激动。也不知是为了什么如此激动。在明天的会议上,大家要逐次发言,她一个小小的员工终于有机会在上面总的跟前展示自己对本部门工作情况的发言权了。她一定要写好,写得务实,写得合乎实情;可不敢跑调了。她命运已经写在门上了,但命运的纸张还没撕下来。她一定要护住门扇,不让任何人背着她伸长手揭自己的最后一线命运。这张纸不是谁就能去摸的?自己人护住,悄悄地拿下它,说明她走不了了;但这个权力被敌方占领了,就会一揭永撕,相当于她这个人从此消失了。
等吴婧来接班时,傅宏也在,王莺又不放过地当着李惠自己人的面问:“吴师,我问你,昨天李惠过来是不是告诉咱们明天下午三点闫总给咱部门在六号楼会议室开会?”
王莺问之前,先不说明内情,主要是为了还原一定的真相。吴婧一听王莺这样重复昨日的通知,还心里起了不明不白的疑问,说:“是的,怎么了?”
“傅师,我没骗你吧!”王莺又转过脸去,说。
当时只有这两个人在场,现在口头一致,不用再质疑了。
王莺向傅师证明过自己说得话没错,就回过头来,冷冷地说:“吴师,李惠只说这些,但她没说我们每一个人要写上半年的工作总结。所以说,明天就要开会了,作为我们个人还得准备些什么。”
“意思是还要写个人总结!”吴婧懊丧地问,显然看得出她不愿动手写这一方面的她大多数还生疏着的工作内容。
傅宏查看手机,在上面找着关于工作总结的范文,好照着摘录出来,为自己那一套工作总结添些活生生的养分。洁白的纸铺在他的肘部下面,单调乏味的签字笔在一旁斜放着。不管他个人能力强不强,但必须首肯遇到要做的,他从不会耽误马虎,总是乐观面对、小心谨慎地面对一切。
王莺不急不慢地盯着傅宏动手在写了。但她似是未受到这件事的分心,满不在乎地瞧着大家。眼神里投入了一种神秘地不可告人的秘密,尽可能保持庄严。上半年到现在,她的父亲一直身体不太好,她一有时间就赶快回家伺候她的老父亲。她家事大家都清楚。但她不像吴婧,为了照顾家里老人用倒班来解决。她平时工作上有效率,一个小时的活计就可顶别人大半天。她早走一会儿,工作在那放着呢,没人不看到的。说白了,她来半天,今天的事就全部搞定了,或明天的后天的也会顺带解决一点。别人的上班时间是死的,必须见人行事,而她不,电话就可调顺了。
“傅师,我突然想起,我爸明天还要去医院复查呢。这个会议我参加不了了!”她满脸担心地说,说的又是那么煞有其事。
“那我们去就是了,你安心陪你爸去医院。”傅师通情达理地回答。
傅师有一定的私心,但这种私心是建立在不谋害别人利益的基础之上产生的。自从他当了一段无厘头的经理之后,心里老觉得别人亏欠自己或是自己亏欠别人什么似的,总是想借机会弥补一些什么出来,当着误会了他的人的面表现出来。现在机会来了,他一定要做足功课在明天的众目睽睽的会议之下绽放自己的工作态度。看似是个普通不能再普通的会议,实则是自我展示与上层直接对接的一次彼此产生良好印象的时机。傅宏不笨地分析到这点好像别人也能识得懂的玄机。
吴婧老鼠式的小头,在听到要亲写自己的工作总结时,她茫然失措,毕竟自己才来了一个多月,上大半年的工作总结,在她眼里就是个天文数字,怎么写也不会写出自己无法想到的。她皱着愁苦的眉头,盯着那打卷的纸张,还有细细身子的笔,凌乱地犯难着她的心。
方直脑子里全都是想要下笔写的东西。她不想当着每一个人的面写出自己心目中的文字。她想一下班后回去再写也不迟。
到二点了,方直就走进里间去换衣服。一出来,王莺对她说,“小方,你把交接的事给吴师交接了吗?”王莺没有听见方直向吴婧交待什么。
“啊,都在本子上!吴师,你打开看。”
“这个……”
“看到了没?预订本记写着。”
方直在下班时,她从抽屉里抽了几张打印的A4 纸,往包里一装,这件小小的事引起了吴婧怪诞的目光。方直没管它,装起来拉紧包链就走了。
方直到住处都已快要五点了,她在冰箱里找出些吃的东西出来,放在一边先凉下来;又去忙卫生了。看看住的地方一片灰尘,有时间打扫,便去找来拖把把每个角落不忘地拖了一遍。“唉!办公桌都比住处干净。”她想着。
她又在想:“男人和敌人同样靠不住!”
里里外外忙完,快到六点了,房间不大,但清污起来挺浪费时间的。她坐下来喝了一口水,肚子有点饿,她又不想吃东西,躺倒在沙发上,从包里掏出几片纸和一个扔在茶几上的笔,侧着脑袋想,将要用笔去打造这几张白色的纸了。
开头写道:尊敬的各位领导!后面又起一行:大家好。我是方直。工作将近一年以来,我从一个稚嫩的员工蜕变成一个成熟的老工,工作上不敢全都掌握,但每一分每一秒我都认真对待、学习、收获,尽最大力使个人的岗位跟着自己的职业素质往上提拉,而不是永远掉在低洼处,停滞不前。婚宴部是一个不太平的部门,我亲自经历了它的各种发展。部门的逆境成全了我个人的居安思危,让我顺着它的轨道磨练自己、成长自己。前进的道路上困难重重,但我永不放弃,我与部门一起同行,一起经历风雨,一起见证真理,一起去除糟粕,留下精华。
我是去年九月十八日入职以来,眼看将近一年了。在这一年里,我在王莺的带领下,跟着她,学到了不少工作技能。她待我如同亲人似的,把她的工作经验一点点地向我传授,使我变得优秀,拿得起所有的工作。同时,我向她请教工作中遇到的疑难问题,她总是耐心指导于我。在她身上我看到了一种顽强拼博的实干精神,这种精神不是靠嘴说出来的,而是凭实际行动表现出来的。我要向她学习,然而这种学习不是一朝一日就能学通的。她是一个不计较个人得失的优秀员工长期培养起来的高尚素质。她的工作精神使我看到了一种正能量的希望,为我指引了生存的动力。想要赢得别人的肯定,必须做到极致。王莺就是这一类人中的一位。她对本职工作的态度深深地影响了我的人生价值观。她身上的不怕吃苦的精神就是我前进的方向,更是我的人生导师。虽在长期的工作中,有过不快,但为了工作质量,彼此一笑而过,工作放在首位。大家每天相聚一起,抬头不见低头见,都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工作,说白了它就是一碗饭,为了吃得安稳,我们必须拿出正确的不为人所苟病的工作态度。这不单单是个人的作风,也是代表了部门的作风。个人影响部门,而不是部门改变个人。人是活体,部门是一个需要由人体现价值意义的机构。它伟大了,它干净了,它没有负面影响了,那么无疑是它里面的人体份子的共同功劳。
我在这里就像是王莺领着一个懵懂的孩子似的,她是我销售工作上的启蒙老师,我在她那里汲取营养,但吮吸到嘴里的是公正的无私的水分。我一路吃着,心里是放心的,从不害怕病倒。她的价值观就是我的价值观。这种追求个人的价值观绝不是盲目的,而是通过实践检验出来的。
……
我想说,作为我个人,自身问题存在很大的争议,但我做过的,或是即将要做的,我对得起一个成语“问心无愧”。在集体中,遭到不公平的对待,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正因为有那些太多的不公平,这个世界才创造出一些推翻它的字眼或是行动。谁都有不顺,谁都有一己之心,但想要在短时间之内消灭它,好像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我们必须摆正心态,才能由不顺过度到顺利,由己心转化众心。这样一来,我们的心境就开阔了。
是非是一个部门无休无止的话题。走到哪儿都免不了是非。但那些善于制造是非的人,他们不是一日养成的,而是经过大把时间的摧残,他们的内心是受了伤害的,所以走到哪里是非不断,这从偏面来讲,也是一种人为的自我保护,或是一种自我发展的手段。谁不想好过?在竞争的部门里。想要和平,人为的是非就是一大绊脚石。爱说长道短的人,正直的人欠他们一个利益。把利益让给他们就好嘛?但也不是,他们的队伍站得不对。是处在一种相互打压的情景之下的。所以是非是推倒另一方的无形武器。共同发展不好吗?非得用是非来谋害别人吗?爱倒是非的人,你们应该想想,是非危害人一时,但危害不到一世。正直的人不会抢你们的饭碗,也不会把筷子突然伸到你们的碗里去夹一块肉出来。但你们的是非就不同了,造谣出来的东西它在一定的时间里总会揭开真相。人不愿等,但时间等得起。
一个人的能力是不需要所谓的群而攻之的是非来评判一个人优秀品质的,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无须靠那些流言蜚语打压、毁灭一个人的清白。上层听到某人的是非,首先打一个道途听说的疑问,而不是一听则信。一个人到底有没有能力,到底人品好不好,到底工作积极不积极,流传出去的是非决定不了。决定一个人的除过业绩就是亲自找她谈话。言行举止定某人的所有方面,一言可知条理是否清晰,一行可定自身素质,一举可定自身涵养。部门之所以动荡不安,是非是一个隐形的杀手,它强大的无所不能,它像妖魔鬼怪似的迷惑那些门外之人。把黑的说成白的,把白的又说成黑的。真相在哪里?真想在是非的对象身上。但是一出是非,听者都忽视了是非的对象。很少会问到底真不真?流言就是流言,它带着三点水的部首,就表明上面抹了一层水,看不到真相,需要剥去衣服严查真相。但又有几个人能想到这种程度呢?我想不会太多的人。这就长期养成了小人的作风,为了个人得失,放肆成狂,破坏不断。上层要是头脑昏庸,那么忠臣个个陷害,小人得志,风气更是一落千丈。
作为本人,我对待工作的态度是积极的,是严谨的,是规矩的。我的职责很多,每周的婚宴单及时下放到各个部门,客遇到问题,我耐心解答。接待客人也受到了客人的口头夸奖。总体在工作中,我总结每一次遭到的问题,下次要是再遇到,我就会更好的处理。做工作不仅要自省还要学习文化知识。利用业余时间,读一些有关销售方面的书,增长自己的谈单技巧。自己强大了,部门才能强大。一定要让自己强大起来,部门才会硬气十足。
部门的业绩,在上层领导以及餐饮部领导还有王莺的大力引导下,和去年年底四百九十多万相比,截止目前营业额达到了五百多万。纵观过去,不是倒退了,谈不上有多可观,但也实属进步了。这可人的成绩离不开上层的正确管理,离不开王莺以及肯干的员工的齐心努力。每一份业绩,都是实干精神的人肯干出来的,这点不容抹杀。尊重事实,是上层所殷切希望的,是员工所必须直视的。想要歪曲事实,真理就在眼前,业绩就是事实的真理,没人能混水摸鱼过去,没人能推倒铁钉的事实。
上层有方向的希望,部门有业绩的希望,而作为我个人有打倒是非的希望。是非长期困扰于我。我是在一件件的是非之中成长起来的。我知道,我的是非横流满院,凡与这个部门能牵涉上关系的人都听说了我的各种是非。一直以为,我是一个是非不断的人。就是静静地坐在那儿,都会有人看我不顺眼,说成我眼里无活、懒惰,一转眼就捣到另一边去了。我实在想不通那些爱逢人是非之人,你们的一生就是围绕着这些无中生有、鸡毛蒜皮的小事度过每一日的吗?你们高兴的同时,你们的良心被摘除了吗?你们就从没想过自己也有栽倒的哪一天吗?当然,你想你们不会。你们有一张万人能挡的刀子嘴,别人动不得你们。但请不要忘记:多行不义,必自毙。
“在我以后的工作中”,方直写到这儿停下了笔,一口气写了那么多,但在这儿却顿住了。她轻轻地问自己:“还有以后吗?”自己的命运之字早都写在了办公室的门上了。只不过大家不愿公开罢了。她在后期觉察到了她在这儿的命运,这几天越发强烈。一个人一心想要去奔前程,却半路遇到了一群强盗,把他扣压起来打残他的腿,消灭的他的意志,一段丧尽天良的折磨,他还有心思谈前程吗?逃离此处,就是对自己的报答了。
她活动了身子,又坐起来,把垫在下面的一本书拿到手里,乱乱地翻了一下,又放下不想看。这时,她一个人独思起来。写了那么多,又觉得与工作总结不着边,倒觉得是打倒别人、自我解救。她心情矛盾地又拿起定睛一看,字倒写得令她满意,大气不说还有一种气势磅礴,怎么看都不厌;但这内容好像与傅宏所说的工作总结出入挺大,写得都是自身的一些不满现状的感叹。从文中轻轻一读,自己受了不少的伤害,而且都是人为捏造出来的是非。字字句酎,无不是向害她的人发出警告,可嚣张一时,却不可横行一世,真理总在眼前,真理总会显现,真理就是先虚假后真实的迁变。
她以一口徐徐的小声读着每一个用心写下来的文字,读到心里却是一种精心的怨气。自己先吐出文字,然后吸进文字的气息。过来过去都是一种淡淡的痛心。过去的一些伤痛又像昨日忘事似的浮现于水面,她想伸手去打捞,可是漂得太远,根本无法捕到。写的时候,一触及到那些敏感的字眼,她的心连带起一种憎恨的情绪,真想用笔尖刺写到别人的脸上,听见一声声地痛喊,才可大快淋漓;但又不现实。每一句话读到心里去,就像被欺负了还要强硬地飞进去一阵回音,永远不分时刻地折磨于你……蓦地,电话声响了。吓了她一跳。房子渐渐地黑了下来。她回过神,就去找手机。其实手机在包里没拿出来。一听就在包里,她急急地掏了出来。
“姐,怎么了?”在她姐跟前,陕腔是她的母语,人家怎么洋蛋,但她怎么就别人眼中所谓的土气,问。
“写着没?”王莺问她。
“写了一半——”
“写的什么?——我想了想明天我是故意不去叁加这个会议。我给闫总打过招呼了,就说我爸要去医院复查。明天就要看你了。你写的怎样?”
方直想问:“为什么她不能去”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要不要我帮你念一下?”
“可以。你念吧。我听听。我还能给你修改。”
其实天气已经黑下来,她不想打开大灯,就拿着写好的稿子去了卧室,打开小台灯映着念起来。
“‘……我是去年九月十八日入职以来,眼看将近一年了。在这一年里,我在王姐的带领下,跟着她,学到了不少工作技能。’——等一下,把王姐改为王莺,这样地显得正式。要不然大家一听,我们的关系非常亲密,就写王莺。继续念……上层有方向的希望,部门有业绩的希望,而作为我个人有打倒是非的希望。——等一下,把‘上层有方向的希望改为‘上层有指引的方向’。这样一来,语感就更加切中要点了。继续……在我以后的工作中,怎么不念了?”
“姐,先写到这里了。还有必要写‘ 在以后的工作中吗?’”方直惊喜的目光慢慢地暗淡下来了,问道。
“肯定有必要写呀!”王莺满足地说。
当方直读完她一口气写下来的这些内容时,王莺听得大快人心,满心愉悦。反映出这篇稿子适合于她的想法。她没白带方直,方直的心境正和她往一块汇合,已达成了一种别人无法达到的默契境界。她欣慰地说:“我专门不去,我有我的想法。其实闫总开这次会,一心想让我发言,但我就是不去。我是主角,但这主角我不露脸,就是对我最大的好处。其实,他们也不想让我参加,我就顺水推舟,岂不更好!听我给闫总打电话那口气,闫总很想让我参加。嘿嘿……你明天给咱好好表现,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是我的代表。在我给你打电话之前,李惠才和我说完,你猜她怎么说?她说明天让你留下来看办公室,我说我来不了,方直要是不去,婚宴部还有人吗?吴婧新来的,上半年的情况知得太少,傅师一个人也撑不起大局。你明天就去你的,谁也别理,该怎样就怎样。到你发言的时候,你就大胆,不用怕谁。不知道会不会有张海出席会议?……管它有谁呢?你当着闫总的面好好表现就是了。相信自己能行。好好利用机会。说不定这是你翻盘唯一一次时机。”
眼看天气黑净了,王莺讲得滔滔不绝,方直听得急的,越到后面越不专心听她讲了。她在想“在以后的工作当中”。她还说了另外的一些话,像是自说自听。方直把免提打开,手机放下床子。她拿着笔又在后面继续写了。
“在以后的工作当中,我还要做我自己,不随波逐流,与王莺一起把实干精神发挥到底。在工作之中寻找不足,每天都要反省自我,力争把明年的业绩搞上去;与同事之间保持友好相处,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但在工作之中,这种心理通病坚决杜绝,而是退让一步,向部门的人际关系的和谐低头;是非是部门的一把利器,必须杀灭它,部门想要安宁,必须革除这个字眼,怎么革?还要看引头之人的做法。怎么做?前提是不再是非满天飞。立讲是非的规定。是非消失了,那么人心也就净化了,部门的风气更是焕然一新。
最后我想问一个问题:怎样算一个好员工?我本人的观点鲜明:“好员工就是能力出众,用业绩说话;其他的无须赘述。
某年某月某日
方直写完了,这是即兴发作,第一遍往往是最好的发挥,若是修改,就会破坏文中用意。工作总结,她写来写去都是写自己的想法,但这些想法也算是自己的工作总结。别人怎么写是别人的事,她的写法由她做主。字写得很大,又潇洒,就像龙蛇飞舞似的,但又差十万八千里。“大”表明她心境广阔;潇洒表明她实事求是;字体的特征表明她不受任何羁绊。写的好不好,要在明天的会议一见分晓。她写出的每一个字,都代表自己的形象。手写出的文字不像从电脑上打印出来的文字,追求实际,鞭笞空虚,自己给自己作证,自己给自己当辩护师,自己给自己树立形象,自己给自己指出一种求生的方向;自己则是自己的品牌师,自己做主自己。
王莺的电话在她动手写后面的尾句时,就让她速写地挂了。王莺挂之前,叮嘱方直:“写完打过来,让我听听。”
方直从床上下来,走到客厅,踱起小步子。边走边想她的心思,她写的东西会不会给别人造成影响,会不会又是一次光明正大的得罪,事后她成为众矢之的。但她又一想,干嘛要考虑别人,自己才是第一,尤其在这种水深火热的环境里更不能讲究情面,一讲就死。她要学那些害她的人,心要狠下来。
天完全黑了,一个人的房间总是太静,写完那些明天需要的文字,这时候就需要有一个人出现,哪怕说几个字都好,一张口惶惑的黑夜就吓跑了。她想到她的男友。她的男友在她跟前是一个自由的人。想走就走,想来就来,交往的政策是开放式的。在未谈论结婚之前,找不出一个不合理的理由。从冰箱里拿出来的面包牛奶已经大半天驱走了凉气。这时候的天也已经有些冷气了。她在一个大盆里倒些热水进去,把盒装的奶放进去。面包直接吃就行。工作上乏味不堪,生活上亦是。她的生活不容掩盖地反映了她生活上的品味。又能怎么办?这样的工作只能配拥有这样的人生。改变需要慢慢来,不是今天就是明天地改变。
吃完面包,喝完热奶,她又拨通了王莺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