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近围着的空气无论如何的云山雾罩,但眩着眼、乱着心的被打击者仍旧操守着职业。他们周想的方面有余,不是一下之间就能被打击掉的。外面就是下了刀子,他们也能关紧门稳坐度艰。正是这点心态的捏紧,打击者也打得心咬着痒,就像把自己心计上的肉割了一片子放到口里使出浑身的蛮力咬去,但也只是一味地出着恶力。他们从一开始一见到这边的遗留份子,就像野狼见了人类似的,既想去吃,又怕被揭了皮毛,左右不得,很是难得前后徘徊。可是到了现在,革命的种子早到下种到了土壤里,然而近地一找,土面上一无所有,甚至连当初下种埋上去的土壤也还是一往地湿着。这种子就像种到门前似的,人人的眼都能看到的。过来过往的人们,凡是稍留点心眼,地面上的情景便一望所知。在这一点上,对立的眼永远看得到,也情愿看到遭人诟骂的门前场景。
你看你的,我该怎样的还是怎样的。种子是过去埋下去的,而且当时也带着一种轻蔑、不值得用费力去做的一件小事。纵观过往,目光回放到那片地面再去的时候,费力的心早如膨化机似的变了肋条状了,高高地垅凸着。在这一点上,毕竟那是自己的作态,被衣裳裹着身体各方的角,以至于别人看不进去,但除过那张发昏的脸。而又在这一点上,他们把自个的感官功能剖晒出来了,人体有的资本,他们绝不放过,件件用到该用到的恰处。门前的情形——系自个的门面,无法拿块布遮掩,还好他们绝对地狡猾,用起了自己的感官功能,一用就是各种怪态,像是被怪物所托生出的。他们确是人,但人嘛,人形有的是俱备,唯一夺得四方眼球的是:他们有着兽的提脖傲视,有着狗的低眉藐视。眼睛是个好东西,人眼一旦亮起来,本是老实的物入了亮光的眼的视角,那就寻不得平常了,不幸也随之而来了,本分的老实也被亮着光的亮的毒性使然成性了。
他们看是看谁呢,看到权高者,那笑好像抹了蜜,赔笑永远不嫌够。要是碰到处在自己下等的位置的角色了,笑要看他们的心情罢了,这只仅限于他们还配提个角色。那么,那些更无角色可提的低等者,在他们眼里就是一个完完全全的下等货,连他们喘着的气的声息都真不配去听来的。他们有着是权,权撩动着他们的心思,权还是很爱他们的身的,不然,他们那来那么多的花花心肠呢。权虽然语不得,此正是他的动乱心思的妙发地。他的主人乐于奉行他的妙发地之所在的助力。他这个权没白折腾,日日附在主的身上,吸着人气,同时脑力也在猛增。不过相反的是,他可不白吃喝,一心的权向着他的养命的发源地。他是捂到心窝里的权,饥寒交迫离他远得根本不可能来找他。所以说在吃喝上,在行动便利上,向来没吃过嘴的亏,更何况是双腿限制自由的亏呢!好的优越条件,使他的脑发达直升,点子率一天好比一天的多,他的主人对他不单单是满意了,一高兴起那个奋点,直接拉出他的头,喜着出来见天地了。
权眉眼展了缩,两手举起,目空一切,有想站过天的野心;他的主人很是大胆地平稳着他,在下面支持一般地对他私语道:你站你的,放下心站,有我在,你是不会掉下来的。权一听到这话,心大胆了,那唯一仅存的顾忌也变成了本不该动用的心思空间。他一吱声,激动无比,放肆般跳跃起来,脚以上的腿出着恨力似的去找天的边缘,以能上过天的高度。主人在下面欢欣鼓舞地盯着他的踪影来去,仿佛在空中表演一种世间难得绝活似的,如此的杂技,如此的勇往,还有下面如此的猛推者,不出点意想不到的料理,真是天理难容了。一个“天”字,讲究的是难容人间坏的物种。然而他们干的是推翻敌人的革命,这也算好的物种。主的权没有一天不想着上天的,现在权的四肢不正是和青蛙似的往上空去找空钻天吗? “天”这个挡他娘道的神,和一个多余的头顶似的,顶着他自身的头顶,坚硌着他的头皮。擎手摸去,就像个平盖头似的顶不开。放眼远眺,处处是这等情景,他可把“天”小瞧了。他两眼冷视下面的主人,表示绝对的渺茫,主人的话他听不见,只能看到主人焦着心、乱颤着手。
此等时刻,微不足道的一粒砂来到他的跟前,好心规劝道:“你是谁?我看到你想上天是吧?”
他头一扭过,用睥睨的眼神睢着对方,看那小样,不屑去一理地又转过身去了。
然而粒砂毫不介意,动着小腿,还想走近一步再去劝说,“我眼看你一门心思寻着要上天,你攀登的那一刻,我就远远地站着看你呢,你有的是决心,但在你头上的是现实的天,你再大能大过‘天’吗?……你一看也不像不识字的人,‘天’字你总该会写吧。哎哎哎,我以前跟你一样,也想过去登天。当时我是一个不识字者,想到什么,总想得来。就好比这‘天’,我以前不知想了多少次,登了多少次,眼看到天了,但一个‘盖头’就把我堵死了。……”
权在听着,他总不相信这一套,哪有登不上的天呢!你登了那么多,我才开始登,你上不了天,把你那点能耐算在我的头上。这点,他是不服气的。继续的心还是不死的。
他背着粒砂,粒砂见多了,从古人到今人,但凡思想加身的人无不例外不想去登天的,他天空中的一粒砂,每次去规劝一位心不死者,他得到的都是冷冷的待遇。但一想想自己是个过来人,也不一般小的见识了,只有大的规劝了。
粒砂要走的意思,然而还是放心不下似的说:“我以前是不会写‘天’字的,当我学会写字时,我专门找来‘天’这个字,我研究了一番,终于大悟大彻了,‘天’字上面一个横,下面的构造全眼看一个‘大’字,分眼看依然一个‘横再加一个人字’。”
说到这里,他双脚又归到以前站着的位置了,眼看就要紧靠住权了。权到底是有权的,见到小物,高贵的头颅始终放不下。
“哎,你有没有注意在听我的话——,横再加一个人字,你你你……你听见了我说的吗?你人再强大到一个‘横’加上你身助你力,也冲不破你头顶上的那真正的一横。我要走了,你别自不量力了,我知道你正值壮年,有力傍身,但头上不是有个横似的盖头嘛!”
权好像听不进去似的,高仰着头,头快要成个平滑的面了。粒砂最终止了口,头一摇摆,倏地全然消失了。
主看到他不动地停到那里,他眼尖,早已看到粒砂的停驻,现在该走的走了。他希望权尽快转过回望他。他害怕权被那可恶的粒砂洗了脑。权若停了步,作为主人的他,就会被重重地一摔坐落到了地上去,那时,看他笑话的人可不再是那几个了,而是大有人在了。
权的右脚突然一动,像是从破灭的希望之中恢复了过来。他扭头一转,降临到他的身边,把那“天”理的意义复述了个全遍。他的主人一听完,操着天空就是一顿骂:“……别听那疯子乱语,他是没那个能力,你紧接继续你的吧……”
权听完他主人的训话,也如粒砂似的,倏地起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