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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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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舟(下部)》连载

第一百五十八章

她带着离职合同书走进了人事部。是下午两点以后了。

她找郭部长,内部的员工让她等一等。她袋里提着上交的衣服、头花、饭卡,就这三样东西。负责上交的工作是马小娟。方直把东西递给她。她拿出了一个本子,让方直在上面签了字。叫她亲自把头花和衣服送给工应部的周经理。她去找了。但周经理不在。她又原拿回来了。

她把一件事给忘了,就是宿舍的事。她要了床位。每个月会从工资里扣除十元。为这她和马师之间多说话了。

“马师,我虽然没办理离职手续,但名义上我早都不是饭店的职工了。这二十元钱我不能交!”她拿事说事地解释道。

“以即日办理离职手续为准,这是饭店的规矩!”马师以前她在职时,见了她客客气气的,但如今完全变了一副嘴脸,言语之间满是鄙夷。

“我一个多月都没来了!马师,我也不和你为了这二十块钱伤和气,饭卡里面有二十多元,我就不要了。”她想道个人哪能争过一个团体呢,给了算了,再谈下去就是真正伤和气了。

“ 我问一下办卡的刘师在不。”她电话打过去问。

很不是时候,人家家里有事,请假了。马师的意思转变了,非得方直兑现。但方直就说:“人不在,我后期没时间再过来了,为了这二十多块钱。你是这吧,让王姐帮我带领可以吗?”若没有大的事情,这片地方她是再也不想涉足了。

“那好吧。你在条子上签个字。”她说。

写好的条子方直签了名。但胆小怕事的马师片刻过后又不安了。她又给王莺拨去电话亲自征求了写她代领的同意。

“小方的饭卡上面写着让你帮她代领,……好吧。”

方直听到王莺的答复很激烈,似是反对这样做。

方直只好给了现金。

这里的人人在一件小事上都要谨小慎微,担心不起眼的小事沾上是非,背后被别人骂。于是,马师拿起笔把方直写的那一句“王莺帮我代领”涂抹了。而且在涂之前,不声不吭地就涂起来。这让方直很是愤怒。但她控制了自己的脾气,心里真不是人的滋味。

这事办了,马师再也不理她了。去了里边的小间,离她远远的。她坐着的对面是一个新来不久的员工,那纯朴的善良还未受到鲍鱼之肆的污染,听到她离职了, 但仍然礼貌有加地问她:“郭部长就回来了。你喝水吗?”一边笑着一边问着。声音温柔,而且谦逊。

“不了,谢谢您。”她一刹那间心情变暖了。

方直就装作什么没有听见,什么也不知道,为了不多说话,她掏了二十元钱上交给了她。

说着,郭部长就回来了。把她合同书一看,有点不可思议地念出赔款的数字。他们大家都以为是方直工作干的不行,才被终止合同的。可是一看赔偿,心里又有了一惊。她不想让郭部长误信刁钻口中的她。在异处的权力跟前,她有义务为自己搏回一些不为人知的真相。

“郭部长,我是被刁钻他们害走的。我工作没有问题。他们嫌我不是他们的人。挡了他们的财路。自从他们接管这个部门以后,想法设法害着我们留下来的员工。在我合同没到期之前,在工作上找不出我的问题,就用流言可畏来终止我的合同。前天,我手指到刁钻鼻子上骂着要说法。她说不知道,是人事部不要我了。让我别找他,去找人事部。我知道这个人说慌成性,嘴里哪能有真话呢。我骂他时,他一句都不敢吭声。头低得下下的。做事不敢担,占用着饭店的管理资源,丢脸丢尽了。

“郭部长,你知道吗?人家不是来搞工作来了,是搞钱来了!每日嘴上都挂着钱钱钱,我们干活的都不知道什么钱。用贪婪的心把我们整天往绝路上逼。确实,把我逼尽了。我是不会放过这个坏蛋的。是条野狗,没有教养。辞了我不敢说一句人说。简直就是个下流货!”

郭部长听到此,无任何发表之语,头摆了摆,眼睛闪了闪,就签了同意的名。没想到的是周启文这么快调到人事部来了。他的秘书之位撤了。一见他从外面回来,方直还以为他来此处有事。等他一落坐,郭部长把方直的合同就递给他看。方直这才明白他是真加入了这个人事部。

别人喊他主任,他是带着头衔入这扇门的。

他拿住方直的合同,在一个正规的本子上写着去财务部领钱的凭证。他的字写得挺大气的,张合有力。一手好字,吸引了方直的目光。

“你调到这儿来了?”方直惊奇地问他,觉得太快了。

“是的。”他抬头慢条斯理地说。

“这儿挺好的。还当上主任了。”

他不为所动地笑了笑,扯下写好的证明,说:“拿着这个去财务部领钱。”

她拿着领钱的证明去财务部了。一个女孩告诉她说:“经理不在。”

她就回来找王莺。王莺一听说财务部的经理不在。她就亲自打电话过去说。

“你办事能力太差了。看吧,我一个电话就搞定了。服我办事效率吧!”她不容方直解释半句地说。

“姐,我那饭卡上的钱你帮我一领。我不想为这事再跑了。”她装作一无所知地说。

“没问题。”王莺也同样地说。

她去财务部了。王经理问她:“要现金还是打到卡上?”

她说打到卡上。征得她的意见之后,她在证明书上签了字,就留下了证明书。人家告诉她本月十号左右注意查收工资卡反应。

她走到商店的花台跟前时,正好碰到工应部的周经理了,对她说:“周经理,我把头花和衣服都在人事部放着呢。给你说一下。”

所有的手续都办完了。

近些天,王莺天天坐班。离职的方直一来更是方便了。无他人在旁,她去来自容。这件事经过将近两个月的折腾,最终在一张白纸黑字上见效了。但方直办完所有的手续,她心里还是不美气。一种前所未有的报复欲望在此刻过后愈加强烈地撕拉着她的全心。她想事已至此就算了吧。明天还是白天,黑夜除非天崩地裂。王莺那儿她不想再去了。绕过回去吧。然而,王莺的一声喊话,她又去了。没有其他外人,她们之间谈话大胆随意。一开始,方直觉得事已办了,过多的想法没有必要说了。但王莺的引话却把她引得想法激烈了。虽得到了赔偿,但并不是她所想要的。她所要的很显然,可就是没人帮她做。她在多次无助的情况下才那样接受别人的赔偿的。在有些人的眼里,她接受这种寒酸的赔偿太快了。一些人以为她是缺钱了。然而事实上,并非如此。她的苦别人无法体会到的。解释的话她没有闲功夫。

然而有意思的是,她往王莺身边一坐,一听王莺几句问话,心就毛了起来。当初的欲念重新又回来了。和一个问罪者似的,飞到她的耳边,一刻不放地追问她为什么不履行当初的决定。她害怕这种责问,把她当成一个软弱无能的人。其实,她心里比谁都了解自己的境况。她是缺钱,但这是应得的赔偿。她之所以受到其声的追问,归究于她没有闹出更大的动静来。这样走了,只有落一个老实人的名声。这样干了,若干双眼睛高仰地看到她的头上去。我们说过,这里自古以来,是懦者的火葬地,是强者的游乐场。那些一年四季常喜看热闹的围客,目光通常对着地面射击。到处都是她们看过的残影。但事在人为,有些失败者就是不愿被这些人低看一头。在走出伤害了自己的圈子后,过不了多久,随即而来的复仇手段大显身手,给仇家一个措手不及。害人的人,他们总是深夜的夜明珠,不敢直视大青天。一打他们,就是一个准。他们脸上浇满了酸丑的星子,干手抹来抹去,难听污秽的语言侵蚀着他们野蛮成性的心。亲眼见他们低头哈腰了,才成全了自己活下去的血性。

方直在王莺的句句话语中,感受出别样的异味。本想直道的话,却都成了绕弯子。方直和她相处那么长的时间,不说全了解她,但至少有一半。她话中意味,方直一眼穿底。方直是她当初费尽心思弄进来的自己人,就这么轻易地走了,她有太多的不甘心。方直能放下,但她绝不能随便放心。她强势到仅有一口气也要撑到敌者吃败字。她活着就是看自己强大,别人落败。站在她的职场的一面,她是对的。人活到世上,还不都是为自己活吗!要是有一天不为自己活了,那活着的意义也就真的变他味了。

王莺一只手轻轻地敲着桌面,目光有彩,炯炯有神地望着外面,路人只管行走,但她的目光锁定了某一遥不可及的远方。她的思想境界别人达不到。别人也不想达到。曾经,她老是要求方直达到她的思想境界。在后来,她以为她的人达到了她境界的一半。为此,她欢喜过,她说:“你修炼到我的一半了,你就了不得了。”但又到后来,她认为自己人天资平平,领会不到她境界里的菁华。那时候她又说:“你就学你的吧。我的那一套你就是学一百年也学不会的。天生的,懂吗?”方直后来倍受打击,在她跟前一度沉默不语。

一个她熟悉的路人过去了,她举手一指,说:“她爱住酒店,还爱带男人。如今这社会,别人的老公叫成自家的老公,自家的老公被人叫成别的老公。什么都不是自己的了。只有心是自己的。心再怎么变,它不会跑长到别人的身上。自己的心跟着自己放心哦!你不讨好自己的心,那你还能讨好什么?”她意境极高地说完,且阴沉一笑,但她的笑仿佛是多余的一做。

她窥视出方直心里的毛病在哪害着——违心不管了,一走了之了,但她方直能做出来,可她这个领门人就是不行。她吃不下这一口稀饭。她吃东西首先会捡硬物塞牙。硬的虽硌牙,但有嚼头。虽说有些食物不该她吃,但她更有义务提醒那些该吃的人吃定它们。人家不爱吃的东西,咱也不能拿话硬上。所以,有用的话都是拿深度的字眼造就出来的。

她的话方直不会不懂,只是懒得多言。为了身边不冷清,她简洁地说:“世上有多少人能对得住自己的心?”

“别看别人。先管好自己。就说你吧,你管好自己的心了吗?”

如此的谈话就续上了。

这话问得方直吃惊一吓。方直用一种不可答的眼神望着她。但还是在她的再三强问下,说出了自己那颗未被讨好的心声,她有所单指地说:“你不就是想问我能咽下这口气吗?……实话告诉你吧,我最后一道手续从财务部回来我就想着这个问题呢。咽不下能咋?难不成我去杀了他!那时仇是报了,但也毁了自己。一想到这个,我的心就会翻浪。有权力地闻听了,都不出来去责令他。对,是,我被他害了,但就是没人去治他。我骂了他,他变了吗?我变了吗?——都没变。还能想去干什么?……”

王莺见她情绪激动地一浪高一浪,就走到她的跟前,左手摸到她的后背上,小心地安慰她说:“他会有报应的!我在这儿一天,他休想活得安宁!我给辛建盛学了你骂他。辛建盛还不相信呢,说:‘吹吧,你,小方还敢用手指着人家鼻子骂。不打她坐下呢。’我说:‘是真的。不信你去亲自问方直。’隔壁没人相信你会骂刁钻。但骂了就骂了。他活该骂。骂都算轻的了。要是我,绝对给一耳光子。你还是年轻,有些事沉不住气。到了我这个岁数,就会好的。人没有所经,就不会成长起来。好了,别难过了,走出去也不是胆小怕事者。”

方直听到末了,眼里就像点了火烛似的,明光光地照着眼前。她的眼神死盯着某一处,但嘴里还放着一种难以视听的出气声,仿佛陈年老账一下子起来翻身打滚了。她不知不觉地说出口,“你一句话说到我的心上了。那就是给他一耳光子。掂来想去,我看能给。这样的人就该吃耳光的亏。他妈的,我的手就是被剁断也要抓到她的脸上去。我替她老婆打他的脸吧。餐饮部谁不说小解是他的小秘。俩人没有一腿,谁能信?……我这就去找他……”

她闪电般式的思维跳跃,令王莺心里吃了一惊,真没想到她能说出这等有性子的话。王莺为之一佩地说:“你即将为自己去报仇!就冲你那几句话,我就值了,没白带过你。”

她说干就去干了,如跑似的跨到门口,全身都来了用不完的劲,驱使她快去找她的仇家。但就在这时,王莺手快地伸前右手抓住她,用老道的经验叮嘱她说:“你急什么呢?我怕你吃亏。你先进来,有些话我要给你交待。别急,慢慢来。你的性子太火爆了,说雨就是雨。进来,……外面有人,隔壁的谁听到就不好了。”

王莺拉着她进来,她一脸红气,是刚才那股热劲激发她来着的。外面说话的人是曹永。他在给客打电话沟通什么。王莺一听是他,就放开方直,把门关住了。方直倾刻间觉得心境变了。变得无所畏惧了。再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一门心思在复仇上。听着外面的声音慢慢地坐下来,形成的心思太奇妙了。她就看着王莺,王莺也和她一样有几分相似的表情。王莺坐在她的对面,满心敬佩地看着她脸。两眼之间的空气都好像会开口发表意见了。凝闷的气息再也不见了。大量的话仿佛穿着透明的外套笔直地站在人体的跟前,不等一开口就要脱衣亮相了。

方直的心急着呢,都下午了。错过时间点,人家回家就难找了。她几次站起来,都被王莺的冷静压下去了。王莺为她操心地提醒说:“说来说去,都是为你操心。那人太奸诈,我就怕你吃亏。你手若是上他脸了,他有胆逮住你的手使劲打,那时候咋办?女人到底不是男人的对手!你找有人的地方,和他开战。记住了吗?”

“他做的那事还好意思还手吗?他就是还了,我也不怕。我不是吓大的。我看他有多厉害!当小人当得确实厉害,在青天之下,我想见识他厉害的本事。放心吧,姐。我胆正,理正,是不会吃他那一手的。”

王莺看见一个人头在门上闪着。曹永那双牛眼,瞪得老大,额头贴着门面,想进来一坐。王莺给他机会。他可能是看到方直了吧。他进来有景要看看。这面的景不止看过一次,看了话,多次都是以赏景失败而告终。这次,这景是现成的,不需要定成败。

王莺示手,他就进来了。第一句话便是诧异冲出那张稀奇古怪的脸,“这不是小方吗?几时过来的?好久都不见你了!以为你消失了!……”

他表情巴结地来到王莺的跟前,动作有些随意,那双浑厚的大手舞弄起来,关系熟悉地证明着他们之间平常的交往。

王莺先是看了一眼方直,再去看着他说:“娃过来想念这个地方了,被人害得有些不舍。刁钻用那种见不得人的手段害人家娃。是,害成功了。可是你问问小方,这口气她能咽下去吗?凡是有血性的人,都不会拍拍屁股走人的。……”

曹永是一个机灵的人,他会拍着屁股进行后面的续话,就说:“小方,你怎么不去找他要说法呢?这种人就该找。你不找,人家以为你傻到家了。这儿只有欺负老实人。你越老实,人家越拿你不当回事。”

方直看看他,又看看王莺。眼神在他们的身上直打转,一声不发。所有说到她眼前的话已被她用一个箩筐载满了。悄没声儿地默默去排放。

“小方,曹经理的话你都听到了。这儿就是弱者受欺。你不厉害,你就是别人踩着过河的石子。我从来没听见过曹经理会给谁说这种话。人家是出于关心你。明白吗?给曹经理说一声谢谢吧。”她一边瞟着方直一边瞟着曹永,这种会打圆场的眼神不是一日学成的。

她说了谢词。曹永也是眼色有加的人。他过那边去了。王莺放了全心地说:“你想去找他就去找吧。我也拦不住你。你又不是小孩了,你有自己的主见。”

方直一头奔了出去。外面天气似是有所为她感应似的。她的复仇引起了天地之间的怜悯。同她一起哀悼起来了。

路上的熟人全都变成了陌生人。人家不理她,她也不理人家。一切都在不曾认识中前进着去寻仇。两边的景象在她眼里也像多少年不认识了。冷漠地眼看着她走过去。这时候别再提什么旧日的感情了。全在她眼里都是痛苦的过往。她嘴边不知吞吃过多少他人无情打击的泪水。有时候不愿去吃,但还要争那一口气蘸着盐就着吃下去。那样下肚才有一股永不会忘记仇恨的味道。在复仇的路上,想起种种,仇恨就像一座大山似的压在她的头顶。无时不刻使着力挪移它。

“呃,办公室门关着,看样子没人。”她看着门想着。但为了证实,就去走上去敲。敲过之后,确实无人。她想到了餐厅。这些人喜欢在餐厅扎堆。常去的餐厅就是迎宾了。餐厅空荡着,只见领班的党经理和刘经理坐着忙活。他们在叠餐巾。还有胖胖的小赵在呢。一看她来了,他们脸上齐显出欢迎的笑脸。走上去她问:“党姐,刁钻来这儿了吗?”

党姐还没来得及回答,刘经理抢先地说出:“刚在呢。这会儿不知去哪儿了?你找他有事吗?”

小赵的胖手已经搭在她的肩膀上了。非常欢喜地看着她。那胖胖的手背就像婴儿的一样白胖。笑得眼睛都挤成一条线了。方直也用自己的手摸住这位热情的朋友,用好久不见的热情笑上笑下。党经理也是笑得开了花。牙花子都出来了。

她和方直是老乡,交谈从不拐弯抹角,直说道:“你的事我们都听说了。这儿就是这。我们还替你不平了呢。刘经理在王莺跟前还说你这么好也被他们害走了。以前的那个小崔就是被李惠害走的。这几个成天害人呢。小崔娃就是直些,可能说话把李惠得罪了吧。她记上仇了,就把人家娃直接害走了。”

“我来就是找他算账来了。前几天我手指到他鼻子上骂呢。他狗日的都不敢吭声。……”小赵的手从她肩头上放了下来,怀有兴致地听了起来。

“这我们都知道了。他们眼里就不认谁有理,只认利益。都是这。我们成天干着活,有气也不敢开口说。暗暗地受着他们的气。这边的工作也没法干好。你过来没在办公室看?小解没在办公室吗?”

“看了,没人。”

“小解不在这边就在贵宾楼呢。你去问问她,刁钻在哪里?”党经理忙得放不下手中的活说。

“找她还是算了吧!姐,我不用说,你都能猜出来。”她微微一笑地说。

过去,方直和他们都打过交道,彼此都很信任,大家有话都说,都属于同一种人,脸上长着老实气,都来自农村,容易打成一片。

“你就光说找他就行了。多余的话不要话。”刘经理说。

“小解和刁钻是通气呢。穿一条裤子都不为过。小解现在混得势大得很。老跟在刁钻后面。就像个二把手似的。餐厅里面谁不叫她小秘呢。那娃看起来真把自己当成个刁钻的左手右臂了。刁钻现在也离不开解谜了。有势了,谁也不理。一天光围着刁钻的屁股转来转去。给你说实话,我不喜欢那娃的性格。觉得太阴了。不是什么好鸟。”党经理说出心声。

一边的刘经理也接住话,相同地话:“我们都不喜欢她。太假了。不是假一点点。”

“那嘴抹得比谁都红,说话装得娇滴滴的,妖里妖气的。我们这儿的人没有一个喜欢她的。你问,小赵,她也见不得小解。”

“是的,方姐。就是太假了。我们都不想和她多说半句话。”胖呼呼的小赵满脸朴实地说。

“把餐厅的是非一刻不停上报给刁钻。”刘经理作为一个男性,在聊起这个女人,厌恶透顶。

方直就去贵宾楼找他。这时,办公室的门给开了。她以为刁钻在呢。但进去却失望了。只有解谜一个人。曾经的对手,如今碰到一起,有一种狭路相逢的感觉。人家还是人家,一羽未摧,保养地闪闪发亮,嘴红就像吃了她的人血似的那样发着格外异样的红气,还有那脸擦得比那画上的人都要白得透亮。今非昔比了,一比,比例失调。色板上,没有她的份儿了。从未入过她眼的人,混得比过她了。满脸的异彩,但又同时向她逼射着耻光之色。非得说出来,就数那双成功的眼神高高在上的压制着她的低端眼神。她输了,输得那样惨烈,仿佛自己就是这些人手中的一张白纸,说撕就撕裂了。无比强大的自尊面对这样一个过去的敌手时,竟使自己都没想到,她退后一步了,眼神最能说明。她不敢用自己这双狼狈不堪的眼神去勇敢地看人家那双努力当上家作主的眼神。

到了这个时候,她不承认都不行了,她比她厉害,她留了下来,没能被人害走。就凭这一点,她厉害到了心里。而她厉害到了表面。一种真正的强大是向着光线的阴面,而不是阳面的。

她一看方直出现了,就等着她向她问话,方直以为她会说几句风凉话,但人家没有。人家沉着脸色,也不看向她,仿佛身边不曾来过什么人,坐在那里就像个没事人一样。你方直来了就来了,站着看就看吧,与我无关。

方直找刁钻,不问他的小秘,那问谁呢。她也不管失脸不失脸了,放在以前,她和这个女人不会说一个字的。但现在做不到了。仇恨让她抛下了一切面子。

她客气了,开口的语言真的客气,使她自己为自己吃惊了,“小解,刁钻呢?”说得小声小气。

小解咦了一声,似是不相信看到的是她。那咦的拉长声调,似是在向她表明:她会找到她的跟前来!

方直听出了那自我伟大的口气,不过,她并没有放下身段,依然不让别人小瞧她的窘态。精神到位地又问:“我找刁钻有事。他人呢?”

得意之人似是看到失意之人了,有意显摆一下自己的身段,想理不理的。方直显然看出了她的用意,就再次问她:“我问你话呢,他人呢?”

这时候的她已经戴起了文明的眼镜,装得和一个文化人似的,当上了别人口中的小秘,穿戴显得更加与众不同了。她手扶了一下眼镜框,假装没看见或是没听见,做出一副缩头缩脑的样子爬在桌子上,打出一种拒绝的态度说道:“我以为是谁呢?哦,原来是你呀!你来这儿?……”后面的话她没说完,停了有意引对方道出找人的事来。

但方直没那么笨,早已看出她的险意了。她从心里惊叹,这个女孩学成了油精。说话的底气与过去在婚宴部那时完全不同了。简直蜕变成了第二个刁钻了。这个她是他的反面样板。到了这里,讲话都成套了。面对这样一个落魂者,都没资格让她多看两眼。她就像打瞌睡似的抹搭着眼睛,似是动用着什么心计。见方直问她不走,不浪费一个字地说:“不知道。”

口气干的没有一点水分,直叫方直受不了。方直也是刚性子。人家不好好说,她只好不好好问了。

“你不知道?你怎么会不知道呢?你时常跟在他的屁股后面,你说出你不知道,谁能相信?”方直不再是耐着客气问她了。

“我就是不知道。怎么样?”她有资本了地说,说话硬气了,不像以前那样还颤几下子,身板挺得老高。

“是吗?那我打电话了。就用座机打给他。”她用直性子对付她的慢性子。

抓起电话就拨号。从她的手机中翻出他的号码。通了,那头以为是小解,但一听声不对,就问是谁。

“刁经理,你人在哪里?有些事当面必须说。……”

“我和你有啥说的。快走。没有什么谈的。不要在我办公室来。快出去。”他凶巴巴地说。

方直在电话里大喊出:“做的事不想承担是吧?你跑不掉。姓刁的。不给我一句话,你休想安宁。毛病的事。”话止到此处,就啪的一声叫出响音挂断了。

打完电话的她并没有立马走人,而是坐等起他。但解谜不愿意她在此等下去。故意刁难地说出:“我出去还有事呢。”

“我要等刁钻。”她加重口气地说。

“不行,你不能在这儿等。东西要是丢了,谁来赔偿。”她的手机响了,估计是她的上司发来的信息提示。

“我能拿这儿什么?能丢什么?你给刁钻说我不走,直到他出现。我找定他了。是个人就不要躲。”

“你们之间的事我不想管。我只负责我眼前的事。小方,你不要为难我。你们的事,你去找他。你一个人待在这儿不行。我出去还有工作要忙呢。”她催促地说着。

方直认真一想,不想再和她发生当面冲突了,呆在这儿未必能等到,还是退一步想吧。她只好出来了。

贵宾楼也去找了不见人。方直就去找王莺了。把这事话给王莺学了一通。王莺吐出舌头问:“她还不准让你呆在办公室等,看来这娃就是餐饮部弄来的。她能安全地留下来,不是没有道理。就那调子,放在任何部门早都被踢走了。她是刁钻的人。有人都对我说了。傅宏说:‘刁钻现在一刻也离不得解谜。’小解就是他的眼线。小解看到你落魄了,说明她混大了!”

方直心里就像给大火烧了似的,烧没了脸,事实证明,她现在就是落地的凤凰,甚至连它也不如。她站到了门外去,两脚下全是气昏了她眼的坏景,个个引起她的憎恨,四处地张望着满肚的恶意。里面的王莺也不在管她了。她在玩弄着自己的手机。可能有一位聊天者正分散她的注意力。

她站在右边的桂花树下,低头摆弄着双脚,在那沿边上磨来磨去。隔壁的人接二连三地出来。那个小白见她又来了,过来搭讪几句,问她:“手续办了吗?”

“办了。我去找刁钻了,他不在。我非得见到他。不给说个什么,我能放过他。妈的。”她暴出粗口,边上的小白也深有理解。

“哎,小方,这儿的人就是这。就像我们办公室,说周启文晚上加班不回家,是有别的人女人了。不爱我小白了。说我们年年出去旅游,都那么低的工资,哪有钱呢?说用的都是拆迁赔的钱,吃的都是老本。说什么周启文当初是看上小白家是城农村的,根本就心里不爱她,才和她结婚的。晚上加班不回家,小白独守空房,周启文就是外面有女人了,早都不爱她小白了。我说我们夫妻之间就是有事,也轮不到你们一个个说吧。听得我实在想骂出来,咱这里面一些人就不是人。这是人说的话吗?我说下次再让我听到,看我把他那嘴撕烂呢。……”

“小白,我都总结了:盼人穷,恨人富。一些人就是这种心理。你过的好、穿的好,别人就不乐意了。……”

“我们俩口子一些话真是没法说。到处都是是非。”

正说着,她办公室的一员叫她。她就离开了。

她一走,费师也出来了。她正打着电话。一步一步地走到方直的跟前,用专注的眼神打量着她的整张脸,斜着头,放下手机说:“小方,好久不见,还变漂亮了。”

她忧郁地冲费师一笑,费师忙着电话无过多的时间陪她像小白那样热聊几句。匆匆一句便走开了。

她看着每一位从隔壁走出来的身影,曾经的她也是以这种的背影来来去去的。正看到的依然活跃,而她的影子早已和那只断了双腿的小鸡似的下架了。望着远去的一切,心里除过无法治愈的悲凉,还是切肤的悲凉?站在这儿,需要一种自我输送的勇气,别个的人看她的目光都是先前所不同的。一心盼望她倒霉的人,终于按他们心里想的来了。然而,生活里不全是晦气,即使眼前是树荫,也有不很青纯的斑驳的影子。保安部的赵师在不远处站着,或许看到她了。只是没有走过来而已。她想上去招呼,但顾及人为的影响,她想还是算了吧。边上又不是她一人。越在门口呆得越久,越感觉这儿陌生的不再属于她的一角了。似乎是站在虚幻中品尝过去没做完的坏梦。大地、天空、周边的树木,仿佛在悄然移动似的,慢慢疏远她的存在。

悲伤的心站在门口就像是被拴在门口,受着别人看不见的冷遇。她实在站不下去了,后面的时间迫使她走动起来,找她想去的方向。心事如好多块石头装在胸口,无声地拍打着她。这是一种势在必行的呼声。开了去找的路,后面不走都不行的。找就要找到底,见到人为止。

她转头朝后面瞧了一眼,王莺的目光仍旧在手机的注意力上。似乎忘记了她的存在。她一声不响地走开了。

灰色的天空学起了打瞌睡,伴随着暗淡慢慢地去浓睡了。方直走进院心,一逼进那个寻仇之地,心就像被猫抓了一样,毛躁地直想暴跳。她没走八号楼那边的过道,走的而是一号楼这边。这边过去比那边有点远。选择走它就是为了给自己充足的时间思考不久将要发生的祸乱。既然找上了,就一定全力以赴。能去就抱着不顾后果。激烈的思想一激动,她加快前进。后面来了一个人,原来是景部长。她放慢了脚步,为的是和他搭话。吴婧不就是他手下的员工调到婚宴部来的吗?这个多半害她走的女人又在景部长的眼里是怎样一个人呢?到手的评价,她可不想白白丢掉。

景部长是认识她的。虽过去在一次值班上批评过她。但那也是为了工作。他们一见,还是很热情。景部长时常脸色阴沉着,好像别人欠他一个权力的乌纱帽。他摆着严肃的脸,不了解他的人,绝对看不惯他那张目空一切的神情。

“景部长……”

“啊……”

“景部长,我被害走了,看见了你,特意向你说声再见。”

“啊,好。”他直点头,背着手,走近她停下来。又说:“走了的好!这儿有什么可呆的!没前景!年轻人呆下去就费了!哪儿都比这儿强!”

“景部长,从你们部门调来的吴婧简直太是非 了!天天整是非出来,舌头上就像上了油门似的。真想不通这样的人能来婚宴部。要能力没能力,全靠是非维持生计。……”

“她呀,她有什么好提的,是饭店的四害,这是众所周知的。每年的表彰台上站的不是婊子就是卖屁的!明白的人谁看不出来!大家只是不说出来罢了。哪一个是正经货!全都是睡出来的烂货!你来得晚不知道,我在这儿呆了一辈子,啥不知道。这儿不是正常人谋生地。这儿都是养婊子的场所。我后年就退体了,家里有公司,不是冲着科级干部退体,我早都不在这儿了。……”他话到此为止,说完朝后一看,什么人也没过来。

由此一来,方直好斗的心更加坚定了。望着离去的景部长的身影,她身上的力量就像洪水猛兽似的爆发了,快马加鞭地去奔向那个地方。

门依旧锁着,她转而又去迎宾餐厅了。没想到的是解谜在里面坐着。他们都坐在一起。还有一个财务上的老工和小解挨坐着。她没看见刁钻。就坐下来。当着这些人的面把刁钻的丑陋面目揭开了。她不怕眼前的小解传过去,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小解平静地听完她所说的每一个字。好回去做报告。

“刁钻就是畜生生出来的。他妈的。当着他的面我也敢骂。他终止了我的合同,还要把事推给人家人事部,不敢承认。你在没有任何理由的情况下辞退了我。我给他要说法,他却说不知道。这事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大家听听,是他胡说还是我胡说?部门员工的事他作为经理竟说不知道?这说出去谁能相信?他把饭店所有的员工都当成三岁小孩了?就他一人聪明?卑鄙不?下流不?我找了他一天了,躲着不敢见我!是人就出来面对!自从过来管这边,你们知道吗?一个经理整天抓是非,而不是抓工作!说出去都是天大的笑话。把人活成屎尿了!龌龊货!不给说个一二三,他休想安宁!”她说到最后一句时,嘴就像 狠狠地抽了一下,好像是咬在了她仇敌的身上,眼神里放着咬人的绿彩。

小解跟前的财务老工用一种唾弃的眼神盯着她直看,全程眼神不闪一下。这种旁观者的眼神一时之间触伤了她的自尊心。在他人眼里,她好像在惹事生非。听了重点,这位老工站起来叫小解:“走,我们去贵宾楼吧。”叫起来的小解有点不想走的意思,但还是离开了。

她们一走,党经理问她:“你都不害怕小解把这话给刁钻学了?”

“姐,我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学他们呢,他们是走到哪里戳到哪里。在我临走之际,也该把他的行为给大家学学吧。他是一个怎样的货色!”

时间过了六点。正常下班的部门都下班了。餐饮部里来了客用起了餐。方直一看大家忙了,她就离开了。

门上闪着光线,有人在。

“姓刁的,你还出现了!我以为把你吓跑了呢?”她开口给出这句话。

李惠原地坐着不动不语。

“出去,谁让你进来呢?出去,这儿不是你来的地方。”刁钻甩出这些难听的话。

“是你狗日哩的干的龌龊事让我不得不来找你。给不给我说法?说法呢?说法……”方直怒吼地喊出。

他在小解的办公桌边站着,面对着墙壁,方直就在他的侧面。他见方直无休止地喊着,来了权力的气怒,转向头说:“快滚,去外面喊去!不要在这儿大呼大闹,影响我办公。”他这会说话气还粗着。

方直两边一看,进来的门还大开着,吼叫的声音从外面听得一清二楚。她来之前就是豁出去了,什么都不会顾的。这时,她第一次在这个咬人手的权者跟前提起自己的右手朝那侧过去的半张脸上打去,可惜没能打住,只是在下颌处近乎无感觉地摩擦了一下。他朝一边闪了过去。李惠看要打起来了,一下子过来了制止。她拉住方直说:“有话好说。”但方直态度坚绝地说:“这事,你不要管。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必须了结,有个说法。李经理,不管你的事。你起来,让我好好问他。他终止我合同的理由是什么。我是谈不下单子,还是坐在那里没事干?你就这样害我,在我身上开了个先例。姓刁的,你在我身上确实下了血本了。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说法呢?我要说法!说法呢?”

她的眼泪在这一刻卷土重来,席卷整个办公室气氛,李惠似是怜悯起了她,站在跟前不动了。静静地听着她的呼吸,用意料不到的眼神望着以前这个不太表露性子的员工。她如今才看出这个女孩是那么地大胆、性子烈、要强!然而,一切都晚了!心里再有什么突变的想法,都来不及自己当初的决定了!

刁钻被一句句话问得答不上来。他还是那样站着,嘴里嘟囔地乱骂着,就是不给出一个正当的理由。他眼看就要挨第二次耳光了。方直这次打得准响,是一种洪水猛兽发出的力打在他那一张横肉的肥黑脸上。打上去,那肉就像来不及回避地颤动了一下。方直再补加了一嘴的唾沫,发着狠劲吐上去。她都能看出溅出来的星子清晰解气地飞落到对方的脸上。

刁钻捂住下巴,有所收敛权势地说:“泼妇——”

“泼妇也是拜你所赐!狗日的,把我害得不浅!”她看到刁钻睁过来的眼神,有想还手的意思,然而她眼睛狰狞一大睁,威吓地说:“来呀!想还手是吧?来,给你个头,你往这儿打!狗日的,你干出的下流的事就该打。我让你把我动动!你妈生出你这种人渣子,上辈子遭了啥孽了!你全家不得好死!……”方直喘着气骂着,边上的李惠拉住她的一只胳膊往外拽着,担心更大的乱子惹出来。

“你骂我妈有病呢?我妈把你咋了?”他声音颤抖地说着。

“你妈生出你这种烂东西,跑到这儿把饭店的形象丢尽了。我让你害人,我给你教个乖,不是谁都那么好欺负!看我平时不吭声,我一切都给你娃攒着呢。狗日的,拿说法来!……”她声嘶力竭地大喊着,李惠眼明手快地把她拉出去一定的距离,离她的仇敌远一些,害怕大的乱子上头。

小人受到明晃的振动,这下无计可施了,背身站立着放不出一个胆子来。

刁钻钻在里面不敢出来,方直没形象可顾了,只见她在外破口大骂,把他的丑陋行径全部朝出揭露着,让每一个走过来的人清清楚楚地听到。这时,邰箭就在台阶下面。他不是光着面直接看,而是低头看着手机,顿住脚静静地歪着脑袋听着。他头上的帽子压着他的前额,把脸上的表情压没了。

还有客房部那个浓妆艳抹的领班,相跟着几个部门的员工走过来了,看见她在此处骂,没有过多停留直往六号楼的小门走去,这个门正好与刁钻的办公室门相对着。或许这种平常事比她脸上的粉末都见涂得厚吧。

“你个阴货,做了还不敢承认,随便终止我的合同,把是非精全都招在你的门下,把干工作的人全部害着,你他妈的配当经理吗?是谁让你这样干?饭店给你的权力就是让你害人吗?栽培是非精吗?你说你没有,是人事部把我开除的。你有种出来当着大家的面说清楚。说不是你干的。是人事部干的。最好让外面这些人作个证。你个小人,出来,出不出来?……”她在外面叫嚣着,让每一个路过的员工听到他的丑闻。但里面的他未见一丝动静。方直见他不出来,就往里面直进,但被李惠拉住了。劝着她说:“小方,冷静点!再吵下去有啥意思?工作找着了没有?……”

“找着了。离了他的狗窝就没法活了吗?害人有意思,报仇难道就没有意思了?”她说给这位心里有鬼的老女人听着。

李惠一脸劝气,希望事情在门口人的脚前就此结束。既然骂出来 了,就没必要再让骂声飞进去给骂。李惠人前的精做得厚实,这时也不把方直当成仇人了,而是当成一个权力维护的可怜者,用好听的语言边拉边退着往后拖她,一直把她拖到八号楼门口。这时销售部的朱辉过来了。看到她满脸哭泣。一声不问地走过去了。

看他那样,此情此景早种在了这所大院里的土壤上,时时都会在意想不到之中破土而出一枚寻仇的物种。

“不行,他必须给我个说法……我不能放过他。”她绝望地叫着说。

李惠紧紧地止住她,好言相劝地说:“小方,行了,听我说,为这不值。你看你脸上有多憔悴!为这真不值。气出个病来,谁给你认呢?好了,把自己身体看重一点。回去吧。”

李惠违着心劝来劝去,嘴巴被别人给无声地收买了。几番劝说下来,方直也叫不动了,那变异的心房似是投掷在冷冻箱里缩得没抗拒了。

李惠看着她走开了。才放心地回过头回去了。

她慢慢地低头朝前踱着步子,这一步步就像磨着东西朝前艰苦地走着。后面来了保卫部的李姐,一看她哭着,方直学了她的遭遇,她非常果断地说:“不要和那种人计较!真不值!把自己哭出个什么来了,划不来!回去吧,做了坏事总会有报应的。是时候就找他报来了!不要伤心了!”李姐还是李姐,大大的眼睛,在她一年来的记忆里还是清水般的存在。

她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所以这事也该收手了。回到办公室一看傅师在呢。她就把刚才发生的事情给傅师说了。傅师淡淡地笑着,不好表什么态。

“傅师,刁钻就是个傻逼,害我干啥呢?这饭店又不是他开的。他又不给我开工资。害了我,看我平时不吭声,非逼出我动真格,打他还是小事,再把我惹毛了, 后面有意料不到的。……”

“消点气,不要因为这把你气病了!”傅宏拿出一个纸杯倒满水,给她双手递过来,这是他们的人生尤为重视地碰撞在一起,在末立的人生道上站着了一个高硬的——直胆。

这一刻,仿佛曾经所受的欺负,在这一杯水的端势上,看到了作为的伟大。

王莺进来了。她知道了一切。李惠抢先一步地学给她了。

“王姐,我把刁钻给打了。”

“什么?打到哪儿了?”王莺惊呼道。

“脸上。扇了一耳光。”

“其实,我都听说了。是李惠打来电话告诉我的。说的神神乎乎的。一个个说话阴阳怪气的。做的事,有个性的人是不会饶了他的!……瓜皮——”

过了一会儿,傅师出去了。方直也出来了。站在了门口。她像有尊严的站在了门口。等着一些东西出来见证她的尊严是否伟大了。

是的,辛建盛出来了。

“小方,你过来了。”他走近说。

“辛经理,今天过来收获不小。手续也办了,给我赔了一个半月的工资。刚才把刁钻当着李惠的面扇了一耳光。……”

“你吹吧你!”这位过去的经理一点都不相信地惊叫道。

“真的,你可以去问李惠。这话能乱说吗?我在外面骂的时候,当时邰老师也在外面看见了。打了就打了,这有啥不可相信的!欺负到我的头上来了。打他的时候,他连还手都不敢还。吓得直缩到那儿不动了。把男人真活成一坨屎了!”

辛建盛闻听后,只问她:“工作有着落了没?”

“有了。”

“有了就好。”然后他洋洋得意地离去了,在后面看着他的身子仿佛在炫舞叫好。

站在这片黑压压的天空下,她正想满心地进去,就在半张身子即将转去时,赵师过来了,自然把说话声带进了室内。看到这位粗犷的老师傅,那种占胜了小人的心理激动开来了。嗓子就像被这种激情滑顺了。她身体这台曾经抑郁的机器打开了天洞,处处点亮了炫耀的资本。不等赵师多说几句,她那才发生过的惊天之举描绘开了。

她先朝外面一看,确定没人走来,声音就像广播器似的打开了按钮。“赵师,刚才我把刁钻扇了一耳光。打得太过瘾了!指着鼻子骂他,嘴夹得紧紧的不敢还声。是毛病就得治下。打得他措手不及,连想都想不到。他以为我好欺负,老实人到最后都会变成恨人。……”

“打得好,骂得好。这些狗日的不是人生的哈锤子就该这样收拾。你不厉害还以为你是猫呢。……”赵师双手背后,眼镜下面的眼神一闪不闪地看着方直,送着最后的敬佩。

“打得真解气!这算把气出了!小人就要动真格的!”方直高声地说着。

赵师的眼睛睁大得很有善意的提醒性质在里面,他非常操心地踮了踮脚,待立正后,声音放低了说:“姑娘在这儿说话注意点。不要见了什么人都说这些话。王莺你也要留心点……”

方直看到那双憎恨一切的眼神,心头马上浮现出曾经王莺讲过的最多的关于人心的话——这里面没有朋友,全他妈都是敌人,都是坏人。今日在这位老师傅的身上也真正地体会到了这么个理——谁都是敌人,没有朋友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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