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方直在她的住处,心里不平静,老是坐不住,就想起来走动。一看见坐过的沙发印迹,如同很长时间被敌人强硬按着身子,一想到此,一种影响睡觉之前的情绪破坏了,注定今晚又是个难眠的夜。她的男友发现她心事重重的,看了她几眼,才打算问她原因,没问之前,他的男友早都想到了,还不是因为单位那些破事。她工作上的不顺心,没有她男友不知的。一天下班回来,老是苦拉着脸,见不到一丝丝地高兴味儿。有几次,她的男友一看到这张过去爱笑,现在却笑影无踪的脸,不满的表现的脾气都当面发到她的眼前了,为这,他们吵了又吵。她在单位受气,回来也要受气。门里门外,整日像是背着受不完的气过一天,身子疲惫不堪不说,还要在临睡之前开一战,她活得连个安稳的觉都甭想得到。
“一回来给人个冷脸,谁能受了!”李诚低着头性子强硬地说。
“你不会不看。还是你爱看。”方直也火着性子回答。
在睡之前,李诚有意亲近她,她心情烦恼,一把推开他,他一下子火了,说道:“我从来不会看人的脸。还真把你当成宝了,离了你,我还不活了?”他起身来怒冲冲地穿好衣服要往外走。
方直一听那满口引人心疼的粗暴话,本来憋了满肚子的火,正好趁势又发泄。她一股脑儿地坐起来,靠住床头,也同样暴出难听的粗话,说:“没素质!赶快走,哪里热闹去哪儿!我没心情和你吵架。”
看他停下来不走了,又加强了一句,像对待仇人似的睁大眼神,说:“你走不走?”她看出他那样子想寻事。
“我的房子,要说走的话也该先是你。不要脸!”他哆嗦着身子气得很。
“我搬就行了,快滚——”她先吸一口深气、吸紧肚子,然后再热泪盈眶地放下肚皮大声地吐出这一句话来。
“你再给我大声喊,小心楼底下!”他说着快步走过去,把他摁倒,掖住被子的一头强捂住她的嘴,目的是不让她再喊出声来。
别人越是违反她,她越要对着干——偏要喊出来。这样的性子,只能激发男人的征服欲。眼看到了被子捂嘴都快要出不来气了,她的男友才松开手。她眼泪凝在眉毛上了,两手放在喉咙上扶顺着,不断地喘着难以出口的气,并且她试着清通嗓门,发出呛人的混合声响。
一整天,她心里不顺,回来再加上他的粗语,她气更是不顺了,就想以借这个时机全部排出来。排得没完没了了,她一直骂得不停,好像造成所有事的因果引他而起,全怪到人家身上。他知道她骂人的通病,看她骂不完,就出来关上门,坐到客厅里了。她还在骂。后来声音小了,时间越接近十二点整,她完全无声音了。看她睡熟了,他也没敢打扰她,深夜,她的男友走到了深夜底下。
第二天,吴婧一早上听说了她和李惠的事,是李惠大清早把她叫过去,告诉她死盯住那边的情况,一有特殊情况就立马告诉她。吴婧就像一只老鼠似的,眼睛从不停止滴溜溜转,王莺如同她的猎物似的盯住,观察她的动态,一不留神,怕她走掉了。 吴婧在过去之前,她的电话一响的时候,神神秘秘地去外面接了,紧接着就不见身影了。王莺毒辣的目光在紧要时刻看待问题大体都准,一估计吴婧有可能被李惠叫过去了,她很快趁空给方直拔去一个电话。
“听着,吴婧刚才出去接电话了没回来,我猜想肯定是李惠叫去了。相信我的判断。你接班的时候,吴师要是问起你什么,你千万要夹紧嘴。我这边也一样。咱俩都要照顾好自己的情绪问题。不要让她发觉出什么。”
王莺说得没错,她在电话的工夫,那边就是李惠给吴婧的工夫。李惠红着目光,昨个的火气还未从眼里散去,她的狠气把她脸上的颜色弄得不成样,像是动了肝火,一时好不了了。
“……吴师,盯好!不但要盯紧小方还要盯紧王莺……”
王莺为了对付吴婧,手头一有工作,就火速吩咐她,让她去送到各大对接部门。眼看一个多月了,吴婧在上手这块,还是不老练。她学得不多,但手机偷拍的信息不少。也不知她到底领会了没? 你就是不用吩咐她,她也会抢着干活。她想拿起所有的工作,但她能力有限,得用时间来搞定一切。但时间在她的眼里特别紧迫。她拍下来的信息,不会看,只会拍完事。不同的婚宴,单子的签写方式有时也略有差别。李惠在后来还问了她几次,“学会了吗?能上手了吗?”她说:“有些会了。但重要的人家就是不教我,也专门不让我知道。”李惠以为她早都弄通了部门里的所有工作,一听她每次这样回答,她挺失望的,但一面对这个机灵的员工,勤于向她汇报那面的情况,而且是一丝不苟地对待交待到身上的事,也就完全忽略了这一层。
自从傅宏不坐班了,只要有王莺在,他每天清早在办公室露个面,下午快到六点了再来露个面。他觉得自己把班交给别人坐了,有他没他都一样,王莺在长班上会处理一切棘手问题。所以他的角色可有可无,来只是本分,不来也合理。这是他认为的。
傅宏一露面和王莺招呼了一声,又出去了。他朝去餐饮部的方向走去。王莺等手头清闲了,她拿出手机看。吴婧一看她没事了,那就等于她自己也无事了,她也拿出手机来看。办公室里静悄悄的,声音都去外面了。这儿不缺清脆的鸟声,一年四季都啁啁啾啾,叫声不断。隔壁的门过来过去地开了又闭了,每一声这样似是响应一种神圣的摸不见的东西。那边最近消停了,与它的隔壁清算了任何瓜葛,达到了一种平稳的状态。王莺一过去,不是李婉唤她,就是会议上的马师或刘师唤她;郑峰也会,但近来避嫌少了。
方直中午来接班,她一见王莺在呢,就叫道:“王姐。”又随口叫了一声“吴姐。”吴师应了她一声,但王莺不理她。这种惯用伎俩,方直也会像王莺那样学得有模有样了。她换过衣服出来,吴婧就向她找话,问她:“吃了来的吗?”
“嗯。”她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她上班的小笔记本还有使用的笔。
她们之间的交接本,就在朝外吴婧的桌上边放着。方直拿过来,还没揭到当天的交接页面上,吴婧就站起来,来到方直的跟前,指着上面写好的一处内容说明,“这个日子调到七月一号了。王莺知道。”她回头看了一眼王莺。但王莺没回应。
“板子上、预订本上,还有那边会议上,我都改过了。上面写得很清楚。”她似是夸耀自己做得非常不错,显摆自己上手工作熟练程度已经没有问题了,甚至和她小方不相上下了,说。
“好。”方直回道。
王莺从早到现在,一句多余的费话都没说。有她在的办公室,这间小办公点就像夜间的荒原似的听不到人声的嘈杂。这时候就像是夜间来到了,身边凡是和这荒原当邻居的物种都断了音,听荒原的动静,才可敢发声。
到点了,吴婧就去换衣服。她出来背起双肩包,不忘对王莺说一声,“王莺,那我下班了。”
这时,王莺才强装一脸笑容,说:“路上慢点。好,回家吧。”
等吴婧走得看不见身了,“把门去关住。”王莺对方直说。
“姐——”
“以后当着她的面不要叫我姐。还有叫她什么姐呢?就叫吴师。她配你叫她姐吗?害你还少吗?这货,我一早上和她都不怎么说话。小心点,是那边的眼线。”王莺在望着她的桌子说话。
“记住了。”
“你知道吗?李惠去闫总那边告你了,还有张海那里。你当时要去,我拦你是为了考虑你的处境,没想到李惠会第一时间冲到闫总那里去告你。昨天就不该挡你。但是姐那样做完全是为了你。真是没想到她却抢先了。这两天要是碰到闫总了,我是不会放过机会说李惠的。你放心,这口气姐为你准备着呢。一定要帮你争回来。”
方直又流起了眼泪,在这儿把她呆得成了一个喜欢哭戏的演员了。她的眼泪在王莺跟前只能大多是心疼,她心疼她妹受到的委屈。但她力争报复那边。她是一个没实权的人物,一路走到今,凭借她的智商混到现在,还有保护身边人,比大多数人厉害多了。何况是一个女性!方直一听见王莺的可亲的话,她就会哭得更响,眼泪流得更多,再还有她昨晚与男友的睡前吵架,样样事都影响着她脆弱的心情。关于她个人的事她不能告诉王莺。王莺的脾性她能懂一半。她个人私事是她自己的事,不想因为它而叫朋友多一事。
为签个申请单,她付出半条命似的,和要害人较量了一番舌战,抹得自己更黑了些脸;敌方好像没受什么损失,他们该聚餐聚餐,该唱唱喜调唱唱,还和以前一样;而她不一样了。她老远一看见闫总,就避得远远的,或者绕着走过,只害怕加重上次的是非印象。她半生之中,虚岁三十了,遭到非人的待遇,像是职业生涯地折断,中断了后面的期梦。要是在这儿走出去的话,似乎对人生不抱什么幻想了。幻想在此之前希冀过,但在此之后却泯灭了。她半生之中,把自己得到的职业看得和自己的生命一样贵重。有个能糊口的平台,她看得比什么都重。她出身于农家,没有什么关系,她脚底下只有踩草的资格,在别人眼里;但在她眼里,她有时却会这样想,可从不消灭她的志气。别人有太阳照耀着,而她也一直朝有太阳光的方向奋斗,但事与愿违。
她一半的人生的指南针跑偏了方向!她的人生唏嘘不已!
蜡烛吹灭了,愿有人点着就能继续照光;然而她的职业梦灭了,除过她自己圆梦,再无他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