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又能想到?”人走了,似是余散的气喃喃地说。
“这净是要钱要气的。”王莺真人真声的说,“给我要钱?傻逼!混眼子!以前真没看出来!”
此类话,方直听得再腻不过了。隔壁也有人说:隔壁又有了新的动静。
李惠背后的阴画,凭着师傅的带进门的阳画的引导,应该说有了一定的画技,但今天第一笔绘下,便歪到一边去了,而且连墨迹都没找着,凭自主,给人感觉就是乱描一通。但她手中的权力提示:不打紧,继续。先找出墨干了的线条,虽漶开了无数条,不好下眼,但主干牵领四周的漶流;下势找,就在最里面。
她有找下去的决心,但她一无所获的眼神里似是懊悔不久之前的作风。
“记账,不该!”她对自己说,边上无人。
她刚才的来头太显然了,事后一细想,真是不该的作风,把自己都要吓倒了。她还没胜任这个部门之前,关于它听到的最多的话题便是糊里糊涂的钱。她当时一即听来,也往往产生各种弄不明白的惑性。各种各样的是非,全都因钱而起。那些看不见的钱,人们都是各种的猜想,钱到底是去了哪里,又是去了谁的口袋子。如今,说来可笑,这旧式的话题,如同风水似的轮流转到了她的身上。
也正是权力的油门踩得太疯癫了,没能够把握得住。胜任是一件喜事,但喜过头了,则成了狂了,不然,权力的油门踩得稳稳当当的,不会绽出企图之心。
做出去的事,说出去的话,没有机会收回它们了。但自己可以换个嘴脸。她决定和那边把关系搞好,说不定利于自己。她知道她的身边没有真心,谁都不可能对她真好。所以她要玩转脑袋的力量。
改变为人处事之前,她把这边她坐了几年的办公室望了个来回。像是飞机试行,绕着原线路来回往返似的。刁钻于她,她于刁钻,说白了,他们之间玩人人每天必须的心眼。这是一个大课时,天天得上,不上,跟不上这里的时代,一出视线,则会被很快地淘汰掉的。
王莺这个时候正给傅宏学着发生的一切。
“真是穷疯了!”王莺气愤地摇动头说,“头一天,就扔给我一个本子,叫我记账,我都不清楚给她记干什么的账,太欺负人了吧!”
“她既嫌人穷,又恨人富。”傅宏说。
“傅师,我从来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人,一来先给我扔个记账的本子,这目的也太明显了吧。我就没给好脸。你也知道我脾气。”
“那种人别给好脸。”
“傅师,我觉得她来管这边,是非比先前更大了。今天的阵势就说明了一切。又是一个来挖钱的。”
“那人谁有钱,一边巴结又从心里一边恨你有钱。我很了解这个人。”傅师说着。
“她屁都不懂,和你能比吗?我都不知道领导怎么想的,让她来管这儿。傅师,应该让你继续管理。”
“咱这些人说话都没用!”傅宏悲观地叹息。
“那我们以后怎么办呢?”王莺问这位当过几天虚职的领导。
“走一步,看一步吧。这个部门没法说。”以前,现在,件件事,在多数的痛里,在少数的喜里,一件不少地使他看出了现实的名堂。
李惠一管这边后,真如王莺所言,她的是非太多了。看谁脸上没擦粉,看谁嘴上没抹口红,看谁没穿高跟鞋,看谁走姿太快,看谁没有谈单,看谁整天坐到那儿不动,看谁活干得少了,……说上十天十夜,把李惠讲过的是非倒述一次,也难有人做到的。她的嘴皮很薄,天生就是倒是非的一块好料。有时,看人的神色极其不正,夹着太多的邪气。她和王莺之间因办公中的琐事,关系时好时坏。当然坏是真坏,好是假好的。
在同处一间利益的屋檐下,女人们如同院中的藤条似的,只要伸出头来,她们会争先恐后的在一条给她们自己制造利益的藤木上抢地盘。
一个雌性来执政一门之首,这只对于李惠这样的雌性。她第一天来,眼里没有任何的公,而是心里的那点私。她来了这里,头天吃了个嘴亏,心里贪钱的不正之心,根本没有经过权力的运谋,失败退下。她心急想吃热豆腐,没错,心在急,一直都在急,可锅碗无人支架,烧火无柴,蒸煮无望,如何吃到嘴里?
她不能再像那种了,直冲钱去。在心急想吃热豆腐的情景下,她必须改善面貌:热心待人,笑脸回迎。尽管并非所愿,但心中的豆腐似的利益,只为它。
烧火蒸煮,锅碗支架,一样不能少,在她的新面貌前不久就会到来。
一个热脸,一湖水都能烧开似的;一个冷脸,一湖水都能结冻似的。她想着。
第二日快中午了,她人过来了。傅宏让方直这几天上早班。王莺的正常班,使得两个女人又不得不面对。室里清闲了,王莺中午有约,她正描眼画嘴。不料这个阶段,她的老师傅进来了。
新任的面孔,一改昨日的德性,和外面的阳光一样,似是带入了一抹热情过火的笑脸。因昨日的事,王莺拿镜照着擦粉,眼角的余光都看管地要紧。方直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小角色,在领导的入门声里站起来。
看没人理声,她开口了:“哟,打扮这么漂亮,和谁去赴约呀?”只见她眼里的油光反亮。
她这位老徒弟,无所表示,全门心思在揽镜自照上。
她见自己的话拍到了一匹不通人性的马腿上,而不是打在要点的屁股上,打错了位,和她昨日的相似。
这句话用给一个结了婚的人,说得不应;景若是说给一个未婚者,再合适不过了。
王莺不着她,但也挡不住她的满脸喜悦;她反思鲁莽没少用心境。
她又转向方直,方直的头上正是黑红相间的面板。
看是看了一眼,但此刻的看马虎一闪。她今日的目光重要是放在两位女性员工的身上。来这边转之前,权力奉劝她少胡来,慢慢行事,才有所收获。
她不敢违背地喜着脸色,目光亮得出油,反光都能照亮这间室。
忽然,王莺站起,走到门口,借着日光,仰着头,眼笔仔细地对着镜子画。李惠也借此看了过去问:“画个就对了嘛,已经够漂亮了,还要画得多漂亮呀?”
语言的灵性,拔动了人心的灵性。王莺像孩子一般扭头回复:“我长得这么丑,不竭力画,能让你说好看吗?所以说人世间的美感都是画出来的。画出来也不行,还要去人前展示,这才是真正的画自己。”
老师傅嘴边有话可接了,“谁说你丑了,问小方,小方你王姐长得丑不?”
“你别那样看着我,好像你爱上我了。我脸红了……你看。”王莺指着一边的脸蛋说。
方直便咯咯地笑起来,望着她们各自的表情。其实,她心懂。
“小方,有男朋友吗?”李经理见她笑,问她。
“有。”
“是干啥的?”
“上班的。”
“改明小方约会了,在办公室这样也能打扮,学学你王姐怎么化妆。”
“对了,李经理,我今天有事要早走。”
“准了。”
她又目光过来看小方,“改明小方约会,也和你王姐一样早早下班。”
她的热脸效应使得办公室里气氛暖和起来,于是王莺说:“李经理,你看看你魄力多大,你一来,办公室就像过节似的,笑声不断。你瞧瞧小方笑得多喜面。
“小方,你说是不是?”
“是的。李经理您就是吹来的一股春风,专门沐雨我们来的。”
“小方真会说话!”
眼看吃午饭了,各就各位了。一场热闹才散,仿佛日夜更新,昨日的不乐便被快速地更新了。
王莺问方直:“我发现你挺喜欢李惠的?”
“不会吧?”
“你一见人家张着嘴大笑,不是喜欢吗?”
“人家是领导!面子上。”
“你不要那样笑。不冷不热最好。不然……你想去。”
“我不对人家笑,对人家哭呀!”方直想,但她没说出来。
王莺突然一声加重,“我提醒你,那人的心眼你玩不过,不是你表面看到的样子,最好平时不要多话。小心害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