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惠自从管了这边,外界流传这样一句话:外行上墙快,内行却反上不了墙。这句话流传的源头之地便是隔壁销售部。这话是那几个野心不死的造事生非者散发出去的。一方面是笑话王莺这位遗老分子的无能,另一方面是笑话选用一个无任何经验的人来接管这个复杂的部门。
王莺是个心性高傲的人,在她自己心里都把自己看得高高在上,无人能超越她的本领。现下这话如一股刺风似的吹到她的耳边,她不可接受的心很脆弱,好像别人拿这句话含在嘴里亲口吐到她的脸上去了。一直以来的不得意,在顶着看似不可侵犯的头上,如一堆七零八落的杂草似的向她件件地飞来,而且落到她不可一世的傲骨上,轻如廉价,也带来羞耻的丝语,张着刻毒的嘴形,毛里毛草的手指着她,叫她认识、看清自己到底是一个怎样的身份,重复一句致命的话:有身份吗?能装吗?身份可不是装出来的!装什么清高!有脸吗?……
隔壁她没脸去了,一查空地,就让方直过去看。有时连打电话都觉得脸红。她这样,也不知心里真的病了,凡正在别人背后的议论中不敢亮相了。
她有时说:“我一走进这里头,头止不住地疼,心止不住地烦。”
但她良好的职业品性,手头的工作事务,处理得件件精细。每当手头清闲下来,她的脸上就没有好生气。往往这个时候,从南想到北,从北又想到南,来回地重挖着过去的陈事。脸上的颜色会随着这些事的浮现,变得越加难看。中间,免不了哀怨声,好像她受过人生的不可随便挑战的重击。还有目前的不如意,日常是非倒得不成样子,真假乱象一天把她的眼晃得睁不开,心也宽不大。活像在怨气府里做事一样。
一天她也不知为了什么,莫名地提出辞职了。她先电话告知刁钻不干了,刁钻问她干得好好的,还问谁惹她了。她说这难道不正是他们想要的吗?
一听王莺要辞职,刁钻赶快支使李惠过来劝她。其实,他们更想王莺走人。这只是一个表面的作戏。即使他们接了王莺的辞职信,信递到闫总那里,这是不好批的。王莺是部门的主力军,台柱子,这话早都放出去了,而且她的能力也在有些相关总的眼里亲证了。所以无论如何,她走不得。排击她的敌人,到了上面去,也不好交待这个事情。
那么多次所经,今天王莺是面哭人前了。
“……我一直认认真真地工作,把工作放在第一位,过去我爸都住院了,我还站在工作岗位上,不拖这个部门的腿。我从不倒别人的是非,从来都是与人为善。我父母经常教导我:要心存善良,与人为善。我从小到大秉行。可是,关于我的是非依然很多,不知道那些人到底干什么。 在这个部门里,我承受的实在太多了。
“过去的匿名信,还有后面的各种是非,说我拿了部门的钱。我是缺钱的人吗?我父亲是中医教授,我母亲是老师,我从不缺钱。
“我本想安安定定的工作,可是我身边的是非总是非常多,扰得我实在没法干下去了。我得罪谁了?我哪里干错了?我业绩不好吗,还是我个人作风有问题?我到底在有些人的眼里怎么了。
“ 你就是不想让我上去,我也不怪你,我们不是一路人。但不要用一些无中生有的是非搞坏我的名声,就比方过去的匿名信,害得我还少吗?对我心存杀机的人放心,我是不会和你们争什么的。争权,我就不想当官;争钱,我家不缺。我只想求一地之静。
“一天两头往上面捅我的坏话,目的就是想让我走。我走便是了,辞职信写好,万求批个准。我一天都不想待了,这个部门我真想现在跳出去。”
李经理一言不发地站在她的面前听她说。
“好了,别那么情绪激动,想辞职就辞职,你不敢走,谁不知这个部门离不了你。谁走,你都不能走。”
方直背对她们,边听王莺说边跟着她哭。
王莺哭声停住问她:“你哭什么?”
“王姐,我是哭你可怜。一个人承受了那么多,太不容易了。”方直泪花豆大似地流来流去,如何地擦拭也擦不尽。
“而且干得那么好,又不被别人理解。”小方哭哭泣泣地说。
“小方,你王姐一哭,你也感动地哭来哭去。今天是咋了?”她有点不满地说,似是在她管理期间,这间室流起了委屉的眼泪,责任全怪于她。
她怏怏不乐地过那边去了。
王莺拿出一张4K的白纸,毫不迟疑地写出了这份辞职信。字体大而占力,字似是穿透纸背,半斜半正的字体,形象于她中立的性格。她叫到方直的手上,让方直帮她送过去。
“你过去送,我不想看见他们的鬼脸。”王莺红着眼睛说。
方直从命。
方直推开门进去,刁钻和李惠都在。刁钻从李惠那边往过走,看到方直进来。他低着头,方直从他的脸侧面,看出他掉着脸子。似是才听完或是正在听李惠带给他的那边情况。
“刁经理,王姐让我把这个给你。”
“什么?”他接住眼睛连移的功夫都没有了。只管盯看。什么也没有说。
“小方,给你一个新口红。”李经理叫她,紧接手去拉开眼前的抽屉取了。
她上前去接住。
“你嘴唇咋了?成了黑色。”她眼含笑似是有意问。又似是证明自己的清白:她没有给他学她们两个大哭。
“我身体不舒服。”此时,方直的眼圈里面藏着闪亮的泪花。
送完信,又回到这边来。
“他没说什么吗?”
“没有。”
“他接到信什么表情?”
“我从进门他一直头低着。显得不高兴。我每次见他,没见他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