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围绕着生命的物都要探寻绞尽脑汁地发展,哪怕来到这世上一天。蓬勃的生命力人人物物都需要某种力量去激发,首先思想是活跃的、强烈的,而不是怠惰着死。发展是一个长远的话题,长远这个词虽好,但也具有一定的风险性。它在避免风险的同时,就要有一个看待问题的精准的目光。下半年,为了后期的稳定发展,所有上层在一起研讨了各大部门之间的发展空间。针对每个部门就好比筛查一个物是否漏空似的,承不住东西。这种会开了一段时间,上层也有过激烈的争执,但不管别的,把发展放在首要地位。意义不大的部门之间都进行了必要的合并,还要长期设制的部门,不见盈利,和一个摆设似的放在那儿,太没继续存在下去的理由了。于是决定,抛开个人的私心,合并的合并,撤销的撤销。
质检部撤销了,人员都分插到采购部了,其中一个名叫焦娇的女工被刁钻挖了去。一号楼大厅里面设了一个旅游公司,长年没有生意,也因此摘牌取谛了。管理者是一位姓李的女经理,人人传言,她是销售部王总的马子。她和她一位手下来到了会议组的办公室里。财务部也挪了办公的窝儿,跑到了行政办的旁边,同时进一个门槛。
部门的变动,也引起了婚宴部王莺的猜想。她凭借一种敏锐的变动趋势,认为婚宴部不再单叫婚宴部了,而是要改名了。如何改,她心里倒是有几分的数儿。
她看到王总的马子李婉和她的男员工正手抬一张桌子,朝她的身边来。她站在隔壁的门前,老远冲他们笑,眼睛里跳出着热情的火苗,看他们近了,她说:“李经理,我让我们办公室的娃帮你抬吧。”她转过左脸,用一种哄亮的喊叫声唤起“小方”来。连叫了三声,方直急忙奔出,来到她的身边。
“小方,去帮李经理抬桌子吧。让她歇歇。”
她一只手放在方直的肩头上轻轻地拍打着,使着耻笑的眼色。
“李经理,我来帮你抬吧。”小方走上去迎住说。
“没事,快到了。”李婉娇滴滴地说着。她对面的男同事一头卷毛,快到台阶跟前了,他两手放下桌子,累得直喘气,额头上渗出的汗水晶莹剔透。
“从那边抬过来,这桌子挺重的。”他看住小方的脸说。
方直摸住桌的一角,桌子斜放着,像个笨重的天坪似的不动了。
“小郝,那你和小方抬吧。我穿着高跟不好往进抬。”
王莺一看到这儿,她转身回到自个办公室去了。
这桌子实在不轻,方直吃力地抬到里面去了。这桌子的位置刚好就在辛建盛的前头。辛建盛占着办公室的角儿不离开,好像这个角窝散发着无穷的魔力,让他离开不得。
“辛经理。”她问过去的老领导。
“啊,小方,给李经理帮忙好。”他闪烁着油滑的眼睛说。
“我朝里。”小郝说着。李婉跟在后面,等桌子放下了,她又绕到辛经理的旁边。
“以后就是邻居了,辛经理。”她矫揉造作地说,声音的温柔恶心着她应有的年龄段。
“欢迎,欢迎……”辛经理低头含笑勉强地说。
桌子靠墙放正,一看没有什么事了,方直说:“李经理,那我过去了。”
“谢谢你。”她面带微笑地说。
“没事。”
就那几步的距离,她的后背出汗了,脸面也一层红气。
她回来走到里间的水管前,洗了洗手。还没坐到椅子上,王莺伸过手来抓住她的衣襟,“坐到我对面去,……”
她早都想到她让她去帮人家抬桌子的用意了。
“你知道吗?我让你去给李婉帮忙,不是白帮。她是王总的相好的。你和她有必要搞好关系。路还长着呢,说不定,她以后还能帮你说上一些好话呢。假如餐饮部不要你了,你可以去销售部跑会议去,到那时候,我给李婉一说,她就会在王总的面前为你美言几句。说这个娃不错,人很热心,爱帮忙。
“她在辛建盛前面办公了。以后有好戏了。这个女人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比较难相处,是非多。见不得别人比她好。你想想,她当经理当惯了,到了这边,她心里啥滋味?……刘艳是正经理,辛建盛是副经理,正副都有了。那把她往哪里摆放?……这是个不简单的问题!她会仗着和王总的那层关系,和他们搅和。辛建盛心里一定头大,把这么个人弄到他眼皮底下来了。他开始头疼了。不信,你等着看吧。隔壁越来越有看头了。戏会唱得没有节制。女人多的地方,就是一台没完没了的折子戏。天天都有各种唱法的。看吧。哈哈。……
“刘艳也不是好惹的。刘艳和李婉斗在一起了,那绝对是出彩的戏。那边权力的争夺复杂地没法说。”说着的人嘴一直外翻着,嘴角边带动着一定的力度,流出白色的花沫儿。
她的妹子不但静心地听,而且又觉得这些与她好像发生不起关系似的。这种的话,不知从她对面过了多少次了。别人的话只能试着一听,决不能抱着绝对地信任。她方直不是一个新手了,这里,她经了看了许多,就像用熟悉的眼亲近了四季的花开花落。大自然一年四季春去冬来,到头来,还不是一身空去结束自己。她方直自己无需再滥用陈词。生活的路真还需自己去走、去闯,尘是什么色,汗又是什么味,唯有自己拿起火把朝四处一照,才可深深自己的眼神;站在旁处的人物,不是没有价值,价值太费眼神了。眼力不好的人即使心里思到,但也不成目的。
“听说闫总带几个下属要去各大部门巡查工作。”傅宏从餐饮部的办公室过来说。
“什么时候?”王莺问。
说不定三四点就过来了。方直准备换衣下班。衣服还没换到身上,王莺推开门进来说:“小方,等闫总检查工作了你再走。这不但为了部门好,也是为了你个人好。闫总进来一看,大家都在。”她说完挤了个眼神。
方直又把便服挂到衣架上去,顺手拿起一旁的扫帚,就扫起了地面。
王莺手放开门,从里面出来,问:“傅师,我让小方不要急着下班,是不是为了大家都好?”
傅宏老实地站相转正,看了她一眼,憨厚一笑,说:“是的。”然后又仰高头往方直的身上去看,“小方,你王姐想得周到。回去早了也没事,不如待在办公室里,领导一来,一看大家都在呢,多好!”
“是是是。”
她整理放乱了的东西,又把外面扫了一通,早晨擦拭过的灰尘,她又不嫌麻烦地擦了一边。垃圾桶里不太多的垃圾也换了新袋。
傅宏和王莺嘴边的话多了起来,声音又小,她坐在那里感觉自己是多余的,不如走开,哪怕出去转转也好。她为他们关上门子时,王莺问她:“小方,你去哪儿?”
她说自己去上个厕所,看王莺那样子,不想让她走开,这才准了她。
外面有充足的阳光,微微一照,满心的舒适,这时的心被阳光一洗似的,真像是长在自己身上了。不像在有人的室里,身边泛动着咸咸的、阴阴的潮水。
她没去上厕所,她跑到不远处的草坪那里,围着它转圈圈。好长时间没有这样来过,似是忘了它的芳静。大片的草青绿着,阳光的星点撒在它们冒汗的身上,绿得发着油光,宛如一张绿色的油布,上面布满了星光闪闪。自从来到这里,长时间地磨砺,使得她常常发出不同的感思。心中被打乱了!内心就像一台老机器,载过不同种类的事物,老年创痛长年折磨自己,自己犹如一位缠绵病榻的病人,对着满面的墙壁写写画画,以示为什么病痛。但她晚迟一步,壁上不知在什么时候的时候,都写上了满嘴推翻病痛的说词。一切言行的反抗都是被眼前涂满黑黑的字体吹回去了。
“傅宏,我咋感觉这个部门可能要独立起来,……”王莺把他看成自己人,说话不遮掩。
“你听说什么了?……”傅宏扑闪着惊疑的目光问。
“你看看李婉都去隔壁了。质检部也取消了。多余的没有效益的部门,饭店领导都要取消。婚宴预订部应当自立门户,不该受餐饮部管理,我们就可当家做主人。你来当经理,我给你当帮手。小方给再跑腿顶班。这不是还好吗?……这样下来,就不会有那么多是是非非了。业绩也会比现在更好。你说呢?……”她停下来问傅宏,眼睛故意眨巴着,逗自己的老同事开心。
“想法很好。我也希望你说的变成现实。可是我们都决不了这个部门的权呀!”他老好的脸色变了——消极的心看不到光明,懦弱的外表下面挡不住无耐之心。
“我觉得李惠在这里迟早要下台。首先她不具备这方面的管理能力。你也看到了,遇事推事,和刁钻一个球样。这么长时间了,连个单子也不会谈。见了客人,话都说不清。这个人就会日鬼倒棒槌。傅师,你说,自从她管理以后,咱办公室的是非是不是很多,以前在你管理期间,哪有这么多的是非?她一来,整个办公室都乱了。她和小刁一样,整天盯着小方,三天两头跑到闫总那里说人家娃的是非。他们想让方直走掉,可是方直干工作的热情,你我都看得清清楚楚,小方干得挺好的。你说是不是?……还是你人公正,对事不对人。他们正好和你相反。我让李惠这个母鬼把咱的办公室搅得实在不安宁。真希望她走人滚蛋!重新回到以前,让你来管理,我和小方帮你打下手。你看多好!偏偏半路上杀出来一个是非精!一把年纪了,天天说一个娃,都不嫌害臊!把女人活成母夜叉了!活成是非嘴了!活成阴魂不散的鬼了!”
傅宏听了王莺的这段话,他并未接下去再说,而是嘴边伤心的一笑,抬起眼皮,一只手抓着预订本的一角,言词轻微且不带一点性子地说:“我听小刁说,是张主席支持李惠管理这块的。与他无关。”他多年培养起来的关系,还不如一个女人的三番五次地找,因此失望的表情上脸了。
“张主席不是对你最好吗?人人都这样说。他为什么要把你换掉呢?……”他的相谈者有点儿好奇地问。
他想了半会儿,说:“闫总也不愿让我管这块,攻击我的人明处的暗处的,可能还有自己人吧,都说我不行。所以张主席为了堵住每个人的口,不得不换掉我。我没在这里走掉都算好的了。张主席可能真是为了我好好在这里待下去吧。所以同意闫总的提议,让李惠来这儿当经理。”
“只要你想得通就好。”王莺肩膀一松地说。
没过几天,闫总去张主席那里,和他老人家就婚宴预订部商议了大半天。他的想法按王莺的预想来了。他想让婚宴预订部独立出来。为了脑根子清静,员工没有是非的工作,业绩上升。他和张海理论一番,但无疾告终了。他在这位根基很深的老大叔跟前,话不能说绝,也要留三分的。
来了八九个月了,他是第一次来张海的办公室。一进门,张海感到惊奇,但也藏不住热情。这位路段还未踩出的年轻人,在他眼里,怎么说,还是个晚辈。所以他招呼他为:“小闫。”闫总见他年长,一听也叫得过去,心里便无介意。
他滑溜溜的眼神朝四下里直打量,窒内简朴,并无耀眼的摆设。一个能坐三人的黑色沙发,一进门左边靠墙而站一个洗脸衣架,有些年代了,不过,和他的年龄总能配到一起。办公桌上横齐堆放着两摞文件,堆得不高,能掩半个头。复旧的瓷缸杯,上面印着一个红彤彤的圆脸蛋的小学生,系着红领巾,穿着白色的短袖,目光威严,但不失喜悦,高扬握手,似是振臂相呼,红色的方形的五个大字,倾斜着白色的杯面印着:“共产党万岁!”后面还加了一个斜杠式的感叹号。那么刚强有力!
这很是醒目!由此表明:他作为一名党员,连喝水杯都不忘记党!党在看着他,他才觉得满心踏实。
“主席,你办公室挺干净的。一看都是讲究的人。”他转悠着眼珠说。
“就你会说话。来,快坐下聊。”他热心地招待说。“给你泡杯茶?”
“不用,我出来才喝过。过来就是转一转。”他心迹简单地说。
“真不喝?……”张海拿出长者的资态幽默地问。
“到你这里了,又不是到了别人那里。不用过多的客气。”晚者似是替长辈提前说了这句本该不应由他说的话。
他笑着放下纸杯,原把纸杯插到那袋里去了。手也有点哆嗦的样子。
“主席,我今天来,主要是有个事情和你先私商一下。……”他话还没说完,张海就急不可待地说:“什么事?请说。”
“借着饭店合并撤消这股风,我想了想把婚宴预订部这个部门独立出来。这样一来,就没那么多是非了,也好管理了,业绩也能上去。你认为呢?”他滴溜溜的眼珠机灵地转动着,而且鼻孔也翕动着,似是在未进入这道门之前装进去的想法,现在终于排放了这口想法的气。
“独立?……你觉得好吗?……我觉得不好。”张海直接给出了反对的一票。
“为什么不好呢?”他疑问百出地面对面问了。
“婚宴部若是独立出来,才不好管理呢。里面的那些人,我是知道的。就单单那个王莺,脱离了上层的制约,她都能上天下地。别看她,那心思残着呢!盼不得摆脱餐饮部的管理。你对她能了解几天呀?这个女人,思想不简单,作为不简单,人品更是不简单!你对她的了解只是停留在表面之上。她真正的为人,我比你清楚的多。咱不说别的,就她那不稳定的情绪,就是这个部门的一大败笔。这个部门是喜庆的部门,她那忽冷忽热的性格算是怎么一回事?不是我说,她真人就是那样。以前,在过去餐厅还没承包出去时,她在里面上班,谁不知她情绪变化不定。这样的人能直接脱离别人的管理吗?……我看呀真是不能!”他看了几眼闫总,发现闫总不吭声了,他也住了口,不说了。
此时,两个大男人没有话语的作陪,显得极其尴尬。闫总一脸看着地面,两只脚轻轻地响动着。张海侧着脸,看着门外面,手边的杯子张着大口,似是无声地反对。
作为初次到来的同事之间的客,闫总抖了抖裤腿,眉毛皱缩,显得极其难受,跟前的好似长者的同事,听了他的反驳之语,他立马把主见的想法削弱了,搞得好像失了一定的面子。但他究竟是个热血的男儿,具备男性的不可轻易的放弃的主见。于是,他沉思下去的眼神忽然之间转动起来了,表情亲和却不失领导的威望。
“主席,听了你这翻话,依我看来,我表示不全反对,它还是有些道理的。但婚宴部这个部门不是某人的情绪变化就可决定它日后的发展的。我们看待问题,不能管中窥豹。部门的发展因素很多,要发展,肯定也存在不乐观的因素。这就包括一些人为的,或是环境所致的,等等。我们在规划发展的过程中,通过人力去改进能改正、避免的不利因素。而不是保持现状,看到问题,我们选择不行动,由它去吧的行为。”
张海是一个不大度的人物,他怎么爬上去的,不是靠他的果断和能力,而是他有别人没有的拍马溜皮的好本事。这种人站在这种地位上,他不是依附真正的个人能力,他是能力之外的怪瞎本事爬上去的。眼前的这位比他年轻十几岁的闫总,对他的过往,可能不大知道吧!要是真的知道了,就是抬着两条腿上门,也是绝不会拿着真诚来消费自己的精力的,这张没大看清的脸他是不会单独享看的。
他身体一度欠佳,脸色平日苍白,但他的怪心眼从未受到半点的减少。一会儿变白变绿的脸色,星星点点的白发镶在黑发之中,见证着无法战胜的智慧。眼镜在大开着门引进来的光中,镜片中央泛着发散的亮光,两头的镜框上像是从内抽着一条条刺眼的丝条。
一张脸分明地暗淡下来了,而且严酷,好像周围上了一层逼人的冰霜。他带着这种无法隐去的神情张开口说了,“你是这样看我的?……看来,我作为一名老党员,我的思想是落后的。我惭愧坐在这个位置上,它——我应该让出来!对吧?我没有用好的看法来对待这个部门里的人事与发展。但这个部门从未独立过,以前归销售管,现在归餐饮管。按照最高上层的指示,这个部门在成立那会儿,它是有头盖骨顶着的,而不是一匹开始就脱了缰绳的无人牵制的野马。”他目光决绝地看住这位年轻气盛的老总,用他的不可驳倒的老资格明确地告诉他,这个部门盘根错节,不是到他这儿,就可随意、简单的换头的。
能在不到四十岁混到这种地步,没点能耐,他是很难派到这儿来的。他见可而进,知难而退。他在他的眼前,还毕竟算个新面孔。人家在这里扎根一辈子了,这里哪儿有老鼠洞,哪儿有枯井,哪儿有裂纹,哪儿有危险,哪儿有奸计,动一动眉头,亮一亮双眼,嗅一嗅鼻孔,就可迅速发现。
他刚性的主见退却了,他退到门外去了。让步之前,他的话是这样说的,“主席,还是您有见识!我调到这儿工作,大半年了,但在你跟前和你比较,我看待问题太过浅显,不深邃,没你目光长远。您是一位工作经验扎实的老工,您个人的思想已经深深地牢扎这里的每一方寸土之地,我应该以你为榜样。你刚才说的那些有关婚宴这个部门的话,我听了觉得在理。这个部门的发展不是图一时之想,一时之快的。它应该从长计议。但主席,您可别犯我的毛病,我也是为了这个部门少是非,我们脑根子清静,看让它如何把业绩提得更高,不负我们当初接管它的良苦用心。……”
他们的谈话到此结束了。这位年轻的总从里面出来,他心中实在感到不快活。他觉得自己专门去上人家的门出丑。他心里那种苦苦的滋味直到回到办公室里也还在。他坐下来,给杯里添了点水,不痛快地咕噜噜地喝了起来。喝得全身透凉,脑子不发热了。这一喝,专治了思想上的发热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