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静的时光都献给了无聊的打点时间。这个早班一早上静得发奇,使方直坐在那里不太适应了。她眼圈周围有点黑,使可恶的感情弄得一身疲,近日的她,难得睡个安稳的觉。
昨日王莺还说她了,“瞧你眼睛周围黑得发青,你晚上干什么了?……”
说这话时,她目光不容多疑地就此断定她有男人了。发着青黑的眼的方直,从她姐的眼神里看出了冷眼相刺的光芒。
她烦闷地轻声回答:“最近晚上老睡不好!”
接着,还不等她姐考虑语言的适宜,“ 我看不是吧。是有男人了吧?”
“有就有,没有就没有。这种事没必要骗你。”她妹的脸不太高兴了,语言也显得不大高兴。
“你有是你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她的臭脾气又来了。随她这样,方直没理示她。
在这之后,她有些痛苦。她的眼睛发黑,还真和烦乱的情丝有关。李诚又来找她了。这一找,从此之后,她的睡眠恶化了。情带给她的精神上的伤害,一边还有苦恼的工作上的压抑,把她的神经打乱了似的。一切开始不正常了。对于这个男友,他来双手不拒,他走双手不拦。他离开的这段时间,他去了哪里,她也没细问。只是他去找事干了。外面一个人的日子,和以前两个人的相处一比,单身自由的有味生活也由于缺乏女人而变得单调了。时间看似空白,但它写满了沧桑的无法让人看见的文字。于是,当初选择离开的高傲男人,如今一脸颓丧出现了门口:头颅就像马儿打着响鼻一样,低垂犯羞;嘴失去了张力的勇气,紧紧地哆嗦着。这个男人的突然出现,让她吃了一惊。她在感情上是理智的。爱便爱,不爱便丢开,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时一快,苦时一快,男女在入了情的世界中,很难拔出这一时之快以示解脱。
这种静的上班模式,她这两天喜欢上了。放在以前,她觉得好像要出事。但现下,她过去了的爱情,现在又回来了的爱情,让她无法自收了。激动有过,之后,不在是激动了,而是平静地不敢放大地去想。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没有一个确切的说法:来了,就爱;走了,就忘了爱。简单地和儿童讲自己的故事似的。
昨晚李诚才开了口,对她掏心掏肺地讲了一大串话,他说:“离了你,一个人在外面行走虽自由,但心里没爱。这爱我尝试着不去有,可是长时间下来,我骗不过时间、心里的感觉……这爱就像每日的阳光,不照上那么一会儿,浑身就没有温度。我骗了自己一段时间,伤心难过让我一个大男人摊上了。比和你在一起吵架都难受。我本想早早回来的,可是我想弄点钱,在外面就荒了一段日子。外面,我真的没有白待,我想通了很多。人都有自己的交往。我不该管得太宽了。我要求你和某些人断绝来往,这我是自私的。就像我身上有好多臭毛病,你让我改,我难改掉一样。人不能要求别人,当你要求别人的时候,应当站起来好好看看自己,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这世界上没有完人,没人敢说自己十全十美,就连圣人他都不敢说的。我们应该尊其人的本性,只要不坏,都可尊重他的原始性。”
他激动地说完,方直高兴地听完。对于过去的那些事情,她也看开了。但心里不是完全地不记了。痛楚它之所以是痛楚,它能回味到人的嘴边,它就有存在下去的记忆。不能忘,不该忘,这是对有血性的痛楚的这个叫人反醒的字眼的致敬。
他的回来,她在心热上,正常的睡眠被这股暖气暂时弄乱了。她在爱情的滋润中,所以也爱的没了时间性。身边是爱人,心里是爱人,就连梦里也是爱人。这一刻,她发现她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转的变化。爱情的沉浸冲昏了她的大脑。她在昏昏沉沉起。
这时,王莺请假了。就她一人,身边昏头昏脑地厉害。在这个城市里,除过王莺,她再没有知心可交的人了。但她的感情事,她从不想让王莺过问,而且更不想让她去过分地乱管。个人的感情,受到心上,只有自知,旁人只看浮皮,一观一听,便可就下盲目地看法。
一个人来到这世间,他不该活得太通透,站在窗子跟前往外看世界,眼前的一目了然——极易;远处的不可眺望地可以激发美好的憧憬——极难。平稳的人生喜欢只想过好窗前的生活,目力只所极到有限的范围,但生来瞻望未来的人,却要带着冒险家的风头去探索、赌注未来。
长期工作上的压抑,她心理上好像生病了。在没来这儿之前,她见了人还喜欢招呼一声。但现在不了,她见了人不但想走开,而且还害怕说话了。她以为能在这里学到好多生平没有学到的本事。可是,希望越多,失望就越多。她真的是应了这句话。可是,时光对她不算全部残忍。时光在悄悄的背后,用他那温柔的小手,双掬一手手现实的残酷,平和地填入她的双眼。她的双眼以前是浑浊的,看不清跟前满眼谎言。等看清了,她变得不是自己了,而是一个随时准备撒手撤退的人。尽管王莺嘴边的话没有绝完,意思是说她有干下去的转机的可能性。意思更在说,让她相信上天有好生之德,以后的一切会柳暗花明、峰回路转。
她相信古老的文字里蕴含的人生哲理,但这么个好运,会偏偏降到她的头上吗?她想是不会的,她想她自己也犯过善良的邪念。上天的好生之德是有先天条件的,必须是一个老实到家的人,没干过坏事,心始终如一。
王莺在某些瞬间,她是一位感染力十分强烈的女性。她心里痛恨某人了,那激情的具有正义的文字力,不费九年二虎之力,就会牵住听着人的心力。那股流动起来的张力,既热和又振奋人心,使听者听得直呼过瘾、眉开眼笑。然而过后,使听过的人会禁不住地陷入深深地沉思之中。话虽好,但没有咬嚼的劲头。说多了,就像吃了十多碗的饭,不香了。
想想昨天,在说了她有男人之后,又说起前不久第一次提到的那个姓吴的女工。说她一刻不放松地找着各种机会去张海那儿自荐自己,她能替他们胜任婚宴里所有的工作。张海对于这么一个干客房的女工,从来都没正眼瞧过。但人不可貌相,平时不怎么的人,也会做出惊人之举的。能去他那儿亲找他的人,不是想法就是野心。他怀疑过面前找上门的这个人。但人家灵动的嘴皮子打动了他的心。几次跑下来,这位姓吴的女工最终做到了——经张海的同意,她脱离了干脏活的工作环境,明正言顺地成了婚宴部的一位工作人员。
他们最后的一次交谈是这样的:张海用还看不起的眼神问她:“你对这个工作的性质了解吗?……”问到这句话,张海用严厉的目光直直地望着站在眼前的小小的脸。
“主席,性质?……只要会交流,这个工作就能干下去。我认为就这么个理。我诚心诚意想去那儿上班,我是你的人,你的人就该呆在你重心放在的眼皮子底下。我的工作精神,你是看得到的。在客房,我是你一手栽培起来的。客房一有什么事,我就先向你报告。我们经理和你心不齐,我看得出来,他好像专门和你作对,看不起你似的。但在我心里,我只认你这个领导。就是到了婚宴那里,我也是。那里头有什么不对劲,听到什么、看到什么,我会一件不忘地向你报告。到了哪儿,‘我是你的人’这条宗旨永远不变。”她言语之中流露着真实的情感,诚恳的表情立马感动了张海的这双眼神。
她和张海的马子刘亮是私下商量好的,刘亮建议她去婚宴,她的班长之位让给她。这样一来,互相成就,岂不更好?
张海一见眼前的这个人说得那么真心,那么坚定,他终于松了口,给了他称心满意的答复——让她去。
是非之地,仿佛一个露天仓,什么都看得见,哪里长了莠草,不用点着灯、费着时去寻找,没有秘密可言。秘密在研制的时间里,还谨慎地小心地弯着腰,可是一说开,大家一听,于是伸直了腰走出了门外。门外到处是光明,秘密藏不得了,它一丝不挂地暴露在外面了。
吴姓的女工一走出门外,不出一天,她的好友刘亮替她言传开了。再加上她的嘴管不住,也替她自己招摇过市了一般。就要脱下客房部的制服,那虽然也穿着黑服,但手中的活儿不干净,不层面高,干起来多少丢自己的门面。她把兴奋招摇了极点。她每见一个人,只要能搭上话,她快然自足地跑到人家跟前,奇奇怪怪地说上一通,她将去婚宴部上班,瞧那脸上,喜气洋洋,“多么心花怒放呀!”
她的经理也姓吴,是一名男性,一听说她要去婚宴部了,圆圆的头像是放大了似的,自言自语地说:“客房部的害虫又跑到婚宴部去害人了!”
方直眼前静得厉害,昨晚的男女之欢,她好像还无法自拔似的,依然沉浸在爱的热潮中。一早上由于没有人到访,也没惊动的电话,她在这个过程之间,把过去了的爱情,还有现在到来了的爱情,全部融杂在一块,就和捡芝麻似的,只捡好的,扔掉坏的。好的让她更好,坏的让她更坏,所以只想好的。她想得更欢,她像春情萌动的绵羊,一刻离不得自己的伴侣。
“他还睡着吧?……”她在想。她要去看时间,手未摸到手机上,她就听到脚步声了。
在她抬眼一看的刹那,李惠领着一个女人已经走了进来。那女人戴着斯文的黑框眼镜,在李惠前头走着,她的下半身来到靠住方直对面连着的桌子跟前,作出一副少见多怪的表情,便问:“就你一个上班吗?”
方直连忙站起来,以为是要订婚宴的人,眼前的这个人穿着黑色制服,她脑子中先想到她是来订婚宴的客人,而没想到她就是饭店的职工。边上的李惠垂低着目光似是看桌子的面儿一言不发的。
“您好,是要订婚宴吗?”她向前拱下身子问对面的这位女性。
“不是,我是来这儿上班的。”她同样把头探向前拱下身子,睁大眼神客气地说。
她像听到惊雷一声似的,还不容听到耳里的话在心里击腾,李惠马上插进嘴来补说:“这是一位老师傅,从今天开始就到这儿上班了。你把工作流程给她好好教教。小方,人家是老师傅,在工作中,你要尊重老师傅呢。”只见她说着,不见一丝点儿的笑容。
方直的心立刻之间紧缩起来,但还不失笑容地回答:“是是是……”同时带着点头,一起附和着。她感觉到自己的脸肯定红了,因为她的血液狂奔着,像浪花进了肚。
“行,你以后就坐到这个办公桌跟前办公。还有什么问的吗?……”她把脸转向这位新人问。
“就是李经理,要是这会儿没事,我去客房部收拾我的东西。那儿有几盆花,我给咱端过来。我看咱这儿没有盆景。”她用自然的普通话悠悠地说着。
“你问小方不忙你就去,让她看着。”她又转脸看老工。
“没事,你去吧。我给咱看着。有客我给你电话。”
“那你记一下我的电话。”
方直发现这位新来的女人在领导跟前简直是一位马屁精,和以前的邰箭是同一类人。不但能说好听的,而且坏心眼在两道眉毛之间若隐若显地连着皮肉结实地生长着。望着她的背影全部出去。她像受了伤害似的,立即来到门前,探出头去,左右看了看,关住了门。
她飞速地走到王莺的桌前,拿起坐机拔起她的号码。
她转眼朝关住的门再去一眼,电话通了。
“姐,不好了。你说的那个姓吴的来了。”她气得拧紧眉毛愤怒地说。
“是谁领过来的?”
“还有谁?李惠嘛。”
“你不要和她说话。你静静地上你的班。记住,从现在起,她就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她的姐言词中带着击人的力,强硬地说道。
“好。”
“你看这位姓吴的来到咱这儿高兴吗?”
“看那样子挺高兴的。她收拾东西去了。给李惠说给咱办公室弄几盘花。”
“脚还没站呢,就先会拍马屁了。方直看看人家,学着点吧。都想来,殊不知这里的复杂?让她先舒服段日子吧。受苦的好戏给她放到后头尝。”方直从这头好像听到了王莺的咬牙切齿的声音。嘴边咯吱响呢。
她去了一中午,到下午傅宏接班时,她才回来了一次。放了点东西,她又去了。傅宏一见来了人,既不表示欢迎,又不表示排斥,只是见了面,不自然地似笑非笑了一下。
她回到住处,已是四点多钟。她看了一路的人与车。心里乱得难受。人头一多,是非的产渊地又多了一处。她跳离这个圈子,但不到时间,没上级的指示,她还不能选择这个时候走掉。她仍然背着自尊违反着心继续奔跑。有时候看到车中一位小孩儿,她才能看到人间的真性情。那种不用任何行为语言去装饰的童真。
李诚在外面飘摇了一阵子后,他照顾人的心思更细腻了。她还没到下班点,便关心地发来信问她吃什么,等她下班到家就做好了。
她的生活是以往的简单平静。但丢失了的爱情现在又回来了。爱情的熏陶使这所住处洋溢着迷人的芬香。她没有要求,对眼前的各种生活,她虽有了爱情的支撑,但那种爱情所给的物质的质量不到位,还次了点。所以生活没有要求。吃什么都行。
自己的营生饭碗都已自身难保了。还谈什么好的优质生活?
“随便去做吧。”她回复人家的甜言蜜语。
天气干燥,喝点脆香的稀饭很好,就着两道家常菜,腹中舒服就好。
正吃着饭,王莺的电话来了,她放下碗筷,就去卧室接了。
“小方,你下班后,过了一会儿,我给傅宏打了个电话。就问吴婧来这个部门上班,他有什么看法。他和我一样,不希望他来。他说这个人他有了解,一天两头地跑到张海那里告他的经理,不是什么好鸟,我们应该小心点最好。这人嘴比李惠还要是非。我们决定,大家都不要理她,也不给她教工作。她爱干啥干啥,一天就是啥不干,咱都不要说她。傅宏说又给咱这个部门扔来一枚烟雾弹。随时都有爆炸的危险性。远离她最好。这个女人惹不起。你看人家弄得好吗?她一走,张海的马子刘亮直接顶替了她班长的位子。这都是张海安排好的。全饭店都知道刘亮是一个大嘴,张海怕她来到这个部门吃不消。所以让他的人吴婧来打头阵了。我要较量看他们找来的人有多大本事。能把这个部门所有的工作都能拿下。……放心吧,傅宏现在偏向咱们,表面看似是餐饮的人,其实他心里真正厌恶餐饮那帮人。把人家娃日弄了来这里当经理,经理没当上,还替刁钻他妈的背了黑锅,在闫总跟前抹得一身黑,隔壁也看了人家的笑话。你想想,那是一个大男人,再怎么不行,还顾点自尊吧。走到现在,最坏的人不是傅师,而是刁钻和李惠,还有那个老色狼张海。”
她拿出智慧家的头脑,条条地分析解说着。听得她的妹子一头雾水,因为激动、天的热。回到住处,她只想求个安静,王莺的喋喋不休,让她有点厌烦。她尽量不去插嘴,耐着性子听她讲下去。外面的电视声还响着,她害怕电话一头的她起了疑,便关紧了门,走到窗户跟前听她说。
“……又是新的局面了,你要学得厉害点。不要让她踩到你的头上去。这儿,不论年龄,只论谁来的早。你是她的师傅,你比她高一头。别听李惠说,她是老师傅,让你去尊重她。李惠的意思是说,你在人家跟前不配当师傅!……他们弄来的自己人,当然护得紧。你别有什么心里负担,正常上你的班。……
“我接个电话。”
方直坐到床头上,舒了一口气,盯着窗外的高楼,她的心比高楼还要遥远,她实在弄不懂这颗心的走向了。听了她姐的长篇阔论,她的心仿佛高远了。高得看不清了。而且连抓回来的力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