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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份中旬的一个清早，天气格外的阴，而且还下着蒙蒙细雨。进出的人们头顶着雨伞。王莺清早跑来了--------不是她的班。她跑来的缘由——是由于另外的事。在她不语的情况下，方直也是绝不会问的。在她的那里，神秘是她的保护膜。
她一大早进了门，这很让手捉扫帚的方直诧异，但不去多事地问，她只是说：“咦，你咋来了？”
“哦，我来了。”她像是一早吃了清淡的食物才如此回答道。
方直继续扫她的地。而她坐到她的位子上一动不动了。凝神着前方。
方直感应着，但不去生多事也只好任由扫把平着这个“为什么”。
离八点整还差不到十分呢。走过的各部门的员工陆陆续续着。方直一忙完这每日的小活儿，眼看着王莺到来心事不断地坐着，她竟为难起来了。这个“为难”，她也说不好。
忽然之间，王莺急快地推开凳子，跑到门边上，说：“看到了吧，时间一长，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让她装，以前一直不肯说实话，说是自己免试进来的；现在看到了吧，她和客房部的李英不止一点点熟呀！李英是张海的人，这说明她是餐饮部弄来的人。现在她的身份真相大白了。”
就在王莺指着她们前去的方向说时，方直望到，这两个人肩膀在伞的微挡下接搭在一起了。好像那个年长的女人问小解：“来上班呀。”
“早，李经理。”小解回道。
王莺平静地说完，又平静地坐回去。她胸口上有凝聚不完的气，日渐多着，从第一天有了怨恨起，直增到现今。这气似是她生养的不动物似的。和她身体某个生理结构一样。
她无端地来，定是有事的，但她藏着自己的心思，不肯说出来。她不说，也没人问她。没什么客，无聊围着无聊转。她的姐在后面默着，加剧着她的疑惑心。好几次她想转过头去问问原因，但不知怎的问不了。
门大开着，像是一个秘界被迫打开了。露出了人的毛发，又露出了人的天性。在这种迫使之下，人的毛发和人的天性不得不驱策他的行为。待他的行为躁动了，会盯紧关牢眼前的大门的。王莺深入凝想的脸看到门的大口，她的心的口子好像张裂开了，怀着一丝情绪说：“快把门关上，你看人家隔壁老关着门，谁开门呢！都不想让外边看到办公室里的情况。你一天上早班从不关门吗？就让这大开着？难看不？”
情绪把语言能驾使死。在王莺的嘴里，语言在情绪的变化下是这么运用的。她好能言，出来的话似是有理念性的。当然，方直听了，只会立即行动。
王莺沉想得够受不起了似的，她推动了凳子，走来说：“我们可能会被弄走的。你做好准备吧！”脸上丧气沉重。
昨日里还是信心大满，有斗志昂扬的气魄；今日里似是吃了退阵汤，吃得伏在地面上起不来了。方直仿佛之间这声音不是近前的，而是从远方漂洋而来的。这声陌生而刺晕。使一时无准备的人听了，有点头眩的感觉，好像眼前空虚地离了四面的壁。
“……”方直目瞪口哆着。半晌接不上话。宛然一个被砍断的木头似的。
“你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也是自身难保的人了。我本不想对你说，但还是对你说的好。我的去处还没有信呢。一切不定着。”她难免悲伤地说。
“有人来接了好，我一走了之便是了；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她颤着嗓音说完这句话的。
“你就会说这种没有本事的话；要是我等待上面安排，安排到哪里就是哪里。”王莺的话里不防一听有点不全死的希望似的。
“我不像你是正式工作。我只是个没有保障的合同工。”紧接着，满嘴的气大量地叹了出来，好像是从肚里涌出的。
“他们都找好了人，一个是张主席的马子，另一个是张主席的干妹。找的都是他们自己的人，安插到这里面方便弄钱。”
“什么时候来呢？应该快了吧？”方直想要确定时间地问。
“听说就是最近。关键是闫总相信了他们的话了。他们说我们这边如何的不好，乱得如何一塌糊涂，如何得撵走客人。”
“我早都呆烦了，要不是你在这儿，我都早都不干了，还受了那么多的气。”
“你自己不干和被人家弄走，是两个概念。你懂吗？”
“我当然懂了。迟早会被弄走，还不如早走为好。免得受再多的气。你也不是一直喊着不想在这里呆了吗？呆的你头疼，你可说了不止多少次了。”
“你说得没错，我是不想呆了。但真的这种走法来临了，太不光彩了，丢了脸不说，以后头都抬不起来了，还让辛建盛看笑话呢。他一直等着看我的笑话呢。他们都走了，我们撑到现在，他恨不得我们赶快走人呢。这样才对他公平。”
“还管这些干什么！”方直不由地说。
“你说得对，我和你不同。”王莺的头从来都是以高视人的，若真的有一天强让她的头使着低弯，那真不知会怎了她的自尊。
“人家本来不想要我们，我们还死皮赖着脸不走。”
“人家要让刘亮代替你现在的位置；那个李英，也就是刘亮的师傅来代替我的位置。这个李英年龄也真得大了，好像后年就退休了;一把年纪了，都不知她夹到这里面凑什么热闹呢。听说这个人挺有能力的，咱饭店在外面建有好多分支酒店，她被委派出去当过经理;可能年龄大了，前不久回来的。这人也是个厉害的角色。刘亮想来那是真的。她——我估计是她干哥硬让她来呢；听说她不想来这里。她听别人说，咱这里面事太多了，工作很难干。”
“你就是为了这件事清早跑来？”方直问她。
“是的。担心你呢！睡不着。”她说着后退到墙根上的椅子上去了。
“一切顺其自然吧！有些事也不能强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