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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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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舟(下部)》连载

第一百五十五章

院子的大门依旧开着,四周的一切还是原来样,唯独变的是人气。保安部来了一位年轻的员工,他低腰驼背的,与敬业的老工根本不能比。他也学着老工的走路样,折返地两回巡视。方直来之前,去理了发。她的头发在重新打理的情况下,产生了一种飘逸的美感,走路忽闪忽闪的。精心修剪之下,确实有了层次感。头发看上去光光的、滑滑的。保安部的赵师在早班一看到她出现了,惊奇地问:“你的事我都听说了。最近回老家了吗?”

他很耿真地关心地问着。方直一瞧到那真诚的眸子,心里一时有说不出的苦痛。她摇摇手说:“不提也罢!这儿就是这个样子。我还能说什么?除过痛骂还是痛骂了。”她似乎看淡了一切,语力有一种格外随意的感觉在语感里。她与这位老师傅以前交流过,彼此都给对方留下了深刻的影响。说话特别的坦诚。因此,没有必要互防对方。赵师看她一走进这个院子,能看出她心情非常低落。便拿出长辈的风范,劝解她说:“姑娘,这儿有什么留恋的?它的辉煌期早都过了。去哪儿都比这儿强。工资低不说,你待上个几年,就丢了原本的个人素质。不要难受了!像酒店这方面的工作到处都是。大范围的招人呢。说不定出了这儿,好事将要来临。”

赵师的劝慰,使她的脸色稍微有点变好,但治表不治根。她一进入这个院子,内心就燥乱了。胸腔堵得慌,满肚子的火气抑制着,就等敌人去泄愤。她望着地面,关于新的工作方向,心中无谱。她只知道这儿确实没什么好。但她不甘的心非要留恋。没有心的那种干脆解决。她的异常走法在她身心害了一通的病。这种病无人能治得,必须去找敌人治了她的心病。她就毫不掖着地说:“赵师,我走得太丢人了!谁有过这种走法。用合同卡我,一招害倒了我。这仇必须报。今天非报不可!”

说完,她的表情凝重,望着只走几步路就可到的昔日办公室。目光只盯着空空的门口,门关着,声音都在里面。在过去,这个门口她不止驻足了多少次,带着各种远近的想象张望着四周。但从没想过,她可能会以这种耻辱的方式被人弄走了。她切实一想,一年的光景让她活得实在太低能了。终止合同突然来一手,走得非常不体面。

赵师从她的脸上看出,她的仇气非常重,无人能挡住她前去的寻仇。在给别人提起它时,这件事就像一只手痛打在她的脸上。连回手的影子都找不到。

“小方,保护好自己。”他怀有善心地说。

方直听了赵师的这些话,心存感激之情,敬重地回谢了他的好心。

走过婚宴部时,她的头机械似的径直朝前,目光违反了内心的真实想法。

一路走过去,也没碰见什么熟人。这个主任的办公室她轻易地走了进去。他在里面,见她来了,还挺惊讶的。热心地让着说:“坐下说。”

纪主管坐在那里一往如静,看她来了,主动招呼问她:“过来了。”

她和气地答应了。就坐下来说她的事。在开口之前,她装着满腹的问题把那个不经一谈的主任打量了一下。他还是那种谈判的神情。她讨厌,但装作欢喜又看到了这位热熟的主任。任主任只见他姓任,双任放在一前一后,把主夹在中间,发不出力,好像无用似的。她的事,由她先来开口。主任从不主动他的话权。

她问:“这事到底咋办?把你的想法说说吧。”

她这次来,头阵言语打得很轻慢。装出无所谓的表情,只想表明:这事你不行,我就不找你了。一开头,就把自己的心迹给流露出去了。但这个木纳的主任,好像没听出她的话中味。他的语言层理还是以往那般,只说合同本身到期的问题,却不说新解。

“小方,别再固执了!很简单的事非要做成复杂。合同到期就是合同到期。你要理由,我这儿没法给你理由。我就是负责解除合同的。我不是理由解答专家。请你谅解!”他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的,什么责都不想多担。

方直朝那纪主管看了一眼,又继而转正脸看向他,嘴边麻溜地说出:“还是这!每次来都是这种回答。你问刁钻了吗?他到底出来面对不面对?若不面对,我就找其他解决的渠道呀!”

他先是一笑,接着问:“你给我说说你找什么渠道呀?让我听听,你对不对。”他慢悠悠地说完。

“可能吗?我告诉你还害怕你告诉姓刁的呢。”她警觉性很高地防他说。

“刁经理给我吃好吃的了?”他仍然在笑着说。

“那谁知道呢!话都是由着人说呢!”她也带点笑容说道。

“你看见了?”他故意这样问道。

“我要是看见了,就不会来了!明知是一伙还要往前走去燃火。”

拿不动事的主任一听就笑了,低下头去,手里抓着一个文件,在手底下那块空间游来游去。

“我先问你,这事你能拿动吗?拿不动我就不找你了。我一来找你,你解决不了我的实际问题嘛。我找你纯粹是浪费时间。我一来还要打扰你们工作。纪主管请你原谅!我实在不想这样。但这事把人害得。刁钻他妈的就不是男人。躲在后面,让这些人安宁不了。是个哈锤子!罪魁祸首!”方直说到情急之处,走到这个主任跟前,拍着桌子问他:“你到底害怕什么?……害怕什么?……你是不是不敢说人家?……害怕别人把你给咋了?……”她语调一句句地升高,手拍着桌子,怯得这个主任缩下头去,眼睛还闪了几下。方直这时候才真正看清这个主任的懦弱,他是一个没有胆量的人,他是一个受人摆布的人,他的存活就是给别人的摆设,他头上的那弱小的光环照不到十里之外去。

“……这事我只能管到这个份上!”他的思想徘徊了大半晌,极度困难地说出这样一句指明的话来。

她一听彻底炸了,脸上绷紧,发出一股狠话,气急败坏地说道:“在处理这件事情上,希望贵方拿出高资态。一直被动,我主动,这事情永远都解决不了的。我说任主任,这么长时间了,我每次来事情朝前进行了吗?我问你,进行了吗?”她说着又向前探过头去,眼睛像是被心给吃住了的一动不动,冷酷无情地逼问着对方。

他脸上的肌肉轻轻地抽动了一下,像是客气惯了的女性猛然之间变成了母老虎,双眼就像被风给吹进了沙粒,不经意之间闪动了几下。他那软弱的性格,早已在多次的谈话中显露出来。他这个主任当得不刚强、无个性。他吓怕了似的怯生生地望着方直,在眼前人的脸上寻找异常,太惧她继续发火的神情了。这样做得看,望禁止后面的火气。

他的脸往后退去,畏缩着眼前已然的发问,胆小地不知如何解答,方直在千钧一发的紧要时刻里,她和这个主任似对换了性别,阴阳互调了。她成了男子的说话性格,声音粗暴地连自己都未料到。情绪差点失控。她装着满肚子的气但从未泄出来。站在这个地儿,不是达到自己的愿望来了,而是重复以前没完没了的臭气来了。

“生发地,不是排放地儿!”她恼火地想到。真想掀翻他坐着的桌子。“就这点能力,还敢收受这活儿!”

面前这张怕事无能的脸,方直多看一眼就是满身的气,看无声应答,又问:“我问你能管吗?”

他看出她在他这儿已经用完了最后一丝耐心,想转移目标了,但他多心地一想,自己的面子有失,便好说连连,“你情绪不要激动,坐下来好好说。”

“你等于没说嘛!自从你找上我谈话,你什么时候说过一句有力度的话?行了,能解决不?解决不了,我就不找你了。”她焦急地朝他要着答复,眼前的纪主管安静如初,修养极高地不插一嘴。同为女性,她更理解方直的苦楚。在这个过程中,她抬眼看了方直好几次,都是用一种同情的切身感受的目光看她的举止表现。

方直声音一高,她抱歉似地转过头去,央求宽容地说:“纪主管,我影响到你了!我真不想大声说话,任主任老是给不出我合理的话来。我的赔偿要求他也不答应。就这样继续下去,到了明年都不会解决。他拿不出解决事情的高资态来吗?我不得不大声质问他。”

“这事谁也不怪。只怪刁钻不站出来面对。你是经理,怎么着也得给人家娃一个说法吧,一直躲下去不是事。我都想不通,他有什么可害怕的!就是一两句话的事,他搞得太复杂了!做事差劲得很!老早都是这样。现在还是这个调!”纪主管一脸正气地说出了心里的公道话。

“纪主管,你说的很对。他要是站出来说几句话,事情早都解决了。他一直不给话,是心虚。不敢出来面对。眼光洒在脸上他就当小丑了!”方直说出最后这么一句话,说完话的纪主管用一种叹赏的目光看向她。

这个和她女儿一样的大的孩子,在她眼里不是胡搅蛮缠的人。她身上有的是素质。但这种素质需要对方也有。不然,她体现不出本身的素养光芒。

“小方,你一看都是有能力的人。嘴会这么说。走出这儿,说不定还能找到一份好的工作。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别人不欣赏你,你不要强扭,总会遇到一个欣赏你的人的。”

她的话听起来总是很舒服,比这位主任会来事多了。方直的目光方向跑到她身上了。她说得很平静,既不伤方直,又不伤她的同事。她的话听不出任何的假意,听起来像是观察到位的发现总结。她语言的冷静,脸上折中的表情,使人只能尊重她的语言魅力。

“纪主管,你过奖我了!但你的话讲出了我的心声。我感谢你的安慰之词。”她向前一步,恭敬地鞠了一躬。在回过头去之前说:“这件事要是您来处理,早都结束了。不伤和气!”

听过好言之后,似是物极必反了似的,冲开嘴,大声问道:“任主任,你管不了,我就去找上面了。……”不等人家问什么,她急忙走出这个办公室了。在她出门的那一刻,她听到主任耻笑的声音,仿佛在说:“别用这些话来嘿唬我!”

方直除过王莺怀抱可以去投,只能去很少有人的草坪了。她出门的那一刻,主任的笑声深深地刺伤到了她的自尊心。她叫着说这话时,那主任毫不避防地看了一眼安静着的纪主管。什么都不说了,只有那不尊重他人的笑声,响彻在草坪四周,越想越生气,气生成一个团麻,像返回去噼里啪啦地吐到他的身上去。以解数日以来的煎熬。

方直的电话响了,一接是王莺打来的。王莺用的是办公室的座机。她开口就问:“你在哪儿呢?”

“刚谈完话出来,在草坪这边呢。”她说。

“那你这会儿过这边来吧。”

“方便吗?”其实她心烦地不想去见她。

“能让你来,肯定是方便。”她没好气地说。

她在此处逗留了一时半会,对着那些表面失去生命力的枯竹与自己的遭遇结合起来。她以前不信命,更不信自己会摊上这种耻辱的事情。她以为自己要完了。但当看到这些萎竹时,对生命力的看法重新产生了新的认识。竹子并不是真的枯死了,她也并不是真的失去了动力。他们只是在一定的季节里发生了自然现象。等过了这个要人命的季节,他们就又会生命起飞。看似他们奄奄一息了,实则内心坚强不死。表面的大多数是假象,消沉的意志仅仅一阵,等过了严冬,春暖花开不是照例来吗?

他不想见任何熟人,感觉脸上没光。一段短路,在十分看重的意识里,相当于走了几个小时。不远处看到了会议组上的人,她赶快把头转到一边去,等人不见了,才敢露出全身,加快步子,一气来到自己离开的部门。王莺在里面似是享受时光似的等待着她。一看她出现眼前,她的眼睛悲伤地放出异彩,问她要不要喝点水、冷不冷。初冬,真正的冷离得还远着呢。心冷胜过身体上的冷。王莺看她心情失落,就知道她的事谈得还无着落。不想在开头的问话里再把它提出来。办公室的一切都还是最初的样子。不知是心还是什么作祟,她看到什么都异变了。以前心里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味儿,复杂难说,现不了,现是那么的思想露骨,看法分明,除过恶心还是恶心。这个部门的环境,在她眼里,已不是总结到位的环境了,而是一种彻底远离,再也不像看到的或是感受到的环境了。四边的各种摆物,如空气一般无声无息地汇集朝她身体里就像输一股闻不到的味儿的液体。虽无味,但比味劲还厉害。抬头一看无论什么东西,就是脚面挨住地,她也无法受得了那种身体的虚幻地异常反应。她内心反应剧烈地真想走了出去。多待一秒,就会强夺她的呼吸。王莺很看重她的事情。一见主人来了,各种问话更是少不了了。只觉得头边嗡嗡的,像苍蝇乱飞。

王莺说:“……不要上他们的当,这个主任是向着刁钻的。在相关领导中,除过我,再没有一人会向着你说话的。刁钻再不对,他们也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员工去得罪一个中层领导。你点还是要清呢。说话一定要注意点。不要让人家把话传给刁钻那帮子。又说你什么什么了。……你不要那么头疼,这事到最后总该有个了结!反而你要高兴,不要让他们看出把你气倒了。……你就装得牛皮哄哄的,不要怕任何人。……刁钻还是不找你谈?——他是没脸,害怕你扇他脸。小人只会在背后搞破坏,人前没他们的事儿。……还是那种说法吗? 我就知道,那个主任给你谈不出个什么。他们想联手把你一文不值地打发走。他们想得美!你的脾气还没到那一步呢,等到了那一步,你连鬼神都敢打呢。你呀!我最了解。……高兴点吧,不要那么沮丧。自己的人生还长着呢!这儿不是终点。……你说你去找上面,他在你背后失笑了?他以为你用这些话吓他呢。他料你不会去!你真要去吗?……对对对,找过刁钻之后再去也不迟。去了就有说头了。……一会儿我们出去吃点饭吧。我请客。上次让你请了,我心里一直不舒服让你掏了钱。——吴婧请假了。自从上了倒班,屁事真多!傅师不过二点是不会来的。你放心待在这儿吧。没事。”

在她进饭店门的时候,王莺都看到了她。当时,王莺伸出头不知看什么,身后便是傅宏,她是以防人心不测,就没叫她一声。方直听了这么多由他人的心与嘴组合起来的大段话。仿佛是来这儿听讲坐来了。别人讲了那么多,但她听进去的似乎少之又少。一坐在这里,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都是它的内部利益把人给害的。听得越多,就会想得越多。她不去再想,唯一的方式就是不听了。但不走出去,就还要听下去。

王莺用各种好听的话开导她,满口之言在她那张嘴里轻松地驾驭着,不着边际地说下去,“谁不是个宝贝?你在他们眼里是根草,但在你父母眼里是个宝贝蛋蛋。在我眼里也是个宝。他们轻视你,并不代表人人都轻视你。包括那个主任说的那些话,你不要太当一回事了。他们和你一样没什么高低贵贱之分。甚至你比他们活得真实。……是吗?纪主管还夸你了!是的,她人不错,也不是非。能说出那样的话,只能说明他们的做法都不光彩。不管怎么说,正义还是有的。你应该感到高兴。什么?你还要去找那个主任。”

“他再不给话,我只能去找刁钻了。”她说出自己最后的理由。

中午,她们出去吃完饭回来,不到二点多钟,方直又去了。这次她的态度很不友好,句句问话箭在弦上。然而这个主任还是那副派不上作用的弱样。说话不敢说,还一个劲儿地乱劝。说一些误以为她没见过识面的话。但方直全然不听。由着自己的性子往下做出更前卫的决断。在旁上的纪主管,一边忙着自己的事,还一边有心地听几句,听到无法理解的话语了,心长地叹一口气。她的叹气方直听到了,深知她的好意。但又不能倾心相吐。她们彼此就像是用心感受着双方的情感变化。

主任说:“你最好不要打。打过去对你可能也没有好处。事情出来了,谈一次不行,谈二次,二次不行,谈三次,三次不行就找原因。别乱打,一打记者真来了,你的好处反而没有了。”

“主任,你别以为我是从大山里走出来的,什么都不懂,没有自己的思想判断。就是怎么了,我也不会怕的。你别用那些话吓唬我。我还没怕过呢。再说了,我是站在光明的正义上行事的。我偏要打,打了又不犯法。我是在替自己维权。有什么好怕的!”她毅然决然地说着。

他发现方直主意拿得很正,不容改变,一下子就急了,就站了起来,几次想走过来禁止方直手中的手机拨出都市热线的电话号码。方直表情的厉害,使他望而退步。他喃喃地说:“不要激动!又没把你咋!稳定情绪!你静静心,好不好?不行,我陪着你去找领导,你看如何?”他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但方直就是见好不收。她认定了做法,更否定了眼前这个人的做事风格。她只相信自己。做事不能做到一半,要做就做个彻底。

“去找刁钻吗?”方直嘲谑地问她。

听到去找刁钻,他断片了。方直失望地非常看不起他说:“别在说了。我就要打了。”

眼前的女主管,依然静悄悄地,什么都没说,一只手放在后脑勺上。方直打了过去。谁也不避开,敞开嗓门说痛快;把她的投诉全都记录了下来。完毕了后,胆小怕事地主管说:“这下心里舒服了吧?方直,你就这样弄。只能对你没有好处。”

“我可不是吓大的!”她厉色地说道。

方直脸色一变,些许的脾气一上来,主任软弱的一面又来了,可能害怕方直打出的电话对自己不利,便好言好语地说道:“我替刁经理给你赔个不是,你看好不好?”

“那可不行。你的道歉不顶用。解决不了我要的说法。”她则认真求实地说。

看事情仍旧毫无进展,方直就是在这儿坐上几天几夜,还是原地起步走。剧烈的思想在内心不停地抗争着,必须由自己主动去找解除合同的敌人。一个都不主动,那么这件事情就无法向前一步。什么面子不面子的、尊严不尊严的,把事情了理了才算真本事。她主动出击,原本不属她出击。但她以前的想法倒转过来了。不在把周身的思想泡在这股被动的决意之中了。主任,他有他的底线,员工的事有个度,他不能越出这个度来超越自己的职权范畴。她该给以宽解,不能死心眼到底。

就在这一次了,她下定了天大的决心,绝不怕事地说道:“主任,我不找你解决了。我去找刁钻。他不会我,我去会他。”

这次他没再笑,从方直的各种表情中,他看到了做出决定的坚绝,急着性子劝阻说:“你急什么?——”

“不急能行吗?坐吃等死吗?”她自我决断地走了出去。

她先给王莺打了个电话,问她在哪儿。王莺说她在餐厅,刁钻和李惠都在呢。听她这么一说,她加快步子,唯恐敌人跑掉了。在没进餐厅的门之前,感觉全身火热热的,像是给身体通热似的,好能抗敌。其实,这时候正是部分客人用餐的时间。她一身黑色的棉衣走进去,风尘仆仆地走到他们跟前。客人尽在用餐,有谁能够注意到她脸上的阴郁?进门的每一步都是夹带着痛心与雪恨去靠近敌人的。前进一步,两条腿像是拖着沉重的脚链,无比耻辱。两旁的客人快乐的用餐的神情,似是声声杀人的耻笑,像片片雾气似的你挤我撞地涌到她的头上来。走入,灯火辉煌的用餐景象,好似雾里看花的幻影似的,弄得她头晕目眩。一看到那个正面而来的胖脸,怒火一下子就冲上了头。假如四周再无他人的话,他会拿起一个高脚凳朝他脸上摔打过去。然而,毕竟场合不适,她总不能因她的事误了那帮无辜的客人用餐。

“不行,她不能这样做。”她心里想着说。然后又用眼睛朝两旁转着看了一眼。

迎宾厅的李安老师和他紧坐一起,他过去是李惠,李惠过去就是王莺了。王莺看方直来了,就对李经理说:“小方我们有多长时间没见了?你要找我们哪一位?”

方直气怒地说:“谁解除了我的合同,我就找谁。”她的整张脸的全部神色不费一角地落在刁钻正低下的头上去。一些人在背后如何地议论她,出于礼貌,还是问了大家好。

方直先问了德高望重的李安老师,把她找刁钻的事给他讲了一半。李安老师无心听下去,他的心思在用餐人数的量上,商人的眼里全是利润。听她的话简直是浪费他的思考力。方直还没说完,他就态度严峻地说:“有什么话等客人走了再说。不要在这里大声大叫,影响客人用餐。有话坐下来好好说,不要大吵。

“放心吧,李老师。我还要顾及你和客人的面子呢。我不会影响饭店的生意。”她明理地说。

李安老师听到这儿,然后闪人了。

王莺和李惠眼睛睁得通大,瞧着她一言一动,眼神里满是惊奇或是意想不到。她们作为老工,用她们那种流于世俗的眼神,在方直身上不停地寻找一种无与伦比的胆量。她们以为方直会丢了自个的面子,被人家给打回去,但恰恰相反。她的与众不同的表现,令她们感到震惊。她未语先发的对战表情,在她平时看来的爱掉泪的眼神里潜藏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胑识,吓不得,吓不倒,更是打爬不下。这正合了她们求切的愿望。别看李惠,她是原先的参与者,但在看刁钻的热闹上更不比任何人少。她的浓眉大眼里全装着看人的笑话,直瞅着方直的各种表情微变。

“这事,该给说法了吧?你不找我,那我找你。总有一个人先主动,谁都不主动,这事别想解决。”她扬威着说,那种早已不把他当人看的得意表情展露得一点不留。

“什么事?”他像是大醉初醒地问道,一惊一乍地。

王莺一听他装得死不承认,还成真了似的,直接就目瞪口呆了,仿佛在说:“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人!真是天下无敌!”

李惠的脸仿佛也受其影响地闪出一点避假的现象。她在担心,这些话问到她的嘴边上,不得不优先做出表情的尝试。

他把别人想得都和傻瓜似的那样好骗,以为一句话就可封了别人的嘴巴子。方直一听,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还是这般满不在乎的不正视的态度,怒火中烧到眉毛上来了。她整个上半身在他无知的回答中被激颤了。大火似的脾气在未用完餐的客人不远处竭力控制着。但不是没有脾气,她手指到他的鼻子上问:“你不知道?那谁知道?这里在坐的有谁是正经理?你不是吗?婚宴部不属于你管吗?我先问你,这个部门属不属于你管?”她每指一下,他那黑黑的鼻头直往后缩,怕手指快如刀闪地割断它,眼睛还直闪。她越骂他,他越是无能的笑。两胳膊交错,放在桌沿上,脸上的肌肉紧张地绷着。坐在那儿不敢站起来,更不敢动。就像王莺说的小人最怕光。若是在黑暗的老鼠洞里,他比谁都跑得快。这会儿,他在洞外,四处光亮,耀眼地照在他的身上。他的举动别人会看个一清二楚。他无计可施了。他成了一个木头似的。

方直想把自己想要说的全部像吐口水似的吐到眼前这张阴气沉沉的黑脸上。他不说,她也不强迫他说。以前他们认为她是一个农村来的胆小鬼,毫无见识,小瞧她一等。今日,她要露出内心的一把尖刀的性子。让他好好尝尝她嘴巴的厉害。她不是不会说,只是有些时候不愿去费口力。她目的强烈地说出口,“太能装了!谁不知道是你干的好事?你狗日的龌龊吧?你他妈的是个男人不?是男人就站起来走几步。我还怕你了?你再看我,你就是看一百下,我还是这样说话。 这是你的小人作风换来的唾骂。一直认为我不敢来找你闹事?说白了,你在我眼里就是个锤子!还真把自己在我眼里当回事了,你连地上跑得狗都不如呢。狗见了人还使劲摇尾巴呢。……走,有种,和我去找上面的领导评理,你不是口口声声说与你无关吗?……不是你?是人事部?人家人事部还说是你把我合同终止了呢。你说人家人事部干啥呢,你这个下流货做出的好事还直赖人家,走,去求证,看到底是谁在说慌。……一个部门有事不找经理,我找谁呀!你日你妈,你个害种,把资源占上,整天害上害下……”

她的手指头在他那阴森的鼻尖下面点来点去的,说整段长话的过程中,有好几次轻轻地触摸到了。但它的主人还是依旧地不敢动怒,极为小心地顾全他的面子场合,在一帮子用餐的客人眼皮子底下忍受着他的权威发飙。他们离用餐的客人还有一截子,位于一根柱子的后面,被挡住了。这个位置仿佛灵性事先预料,为他这个恶人做了一件好事似的。人家的所有问话,使他无脸抬头。他的整张脸像是三伏天的高温似的所受暴晒似的蔫耷下去了。听方直不说了,站在跟前要谜一样的说法。能准确地看出,他在担心坏事的始料未及。他低头不语便是最好的自救。他一时吃不清方直后面的动向。他以前不怎么了解这个女工,只是从别人嘴里听说而已。那么,她真正的脾气更是无法估摸了。此时,在他身上,有一种被动的后悔。他左右不得。他想离开这儿去别处,似乎好像不太行。被动的状态压得他一筹莫展。他沉默地盯着桌子,眼睛像是被固定住了。王莺默不作声地瞧着,神情像是阴火暗烧着,还不得过分地表现自我的那一套发言。李惠也更加的有意思,她脸上充满着虚情假意的安慰对方的丰富表情。

方直说过的话,没有一个人试图回答,听力倒是锻炼地差不多了。没有一丝声响,她心里发焦。她又用各种难听的词语刺激对方的挑战力,但对方还是无动于衷,她说了:“过去认得你是经理,现在你就是个锤子,谁认得你!为什么辞退我?说法,说法呢?不想说是吧?害怕别人听到,你那肮脏的理由上不了台面,那去外面说。走,去不去?”话语急了,她手上来的动作也急了,一只手扣住他的衣肩用力地抓住往上提拉,他就是坐着不动,胆小怕事地直往后面缩身,看得身边另外两名女性只想大笑。这时候的他,完全不像是个领导的人物了,往日的威风吹走了他身上的权势,他考虑后果地死贴住板凳不敢朝前移动一步。

身边只见顾客用完餐走出大门,谁有哪个心在意这边的人间仇事?桌子、椅子、地毯、侧间,还有后面看不到的后厨,它们都在自己的心思上延续自己的生存价值。离门不远的站台边,站着黑色职服的经理,客人走一个,她亲切说一声慢走。她的价值意义无不外乎去实现。然而,他们都是有派场的人。而她方直就不是了。她脱离了生存的条件。她现在讨账来了。正站在这个害她失去一切的人跟前,恨不得上去给他一下。但周围的环境抑制了她的心绪。毕竟是大众场合,她不顾大家的一闹,有理的事都弄成无理的事了。她不能那样做。她的事必须在无影响的情况下拿出自己的观点去应战。

李惠在人面前很有一套为人处事的方式,这个老女人不想自己摊上事,想摆脱曾经的参与,她嘴甜地说:“小方,那儿有饭,没吃就去打。”

温暖人心的话像三九天的寒风似的夹着冷簌毫无防备地吹到她的心口上,只觉她打了一个寒战。但出于面子上的友好,她笑着看过去,说:“谢谢李经理,我吃过了。”其实她没吃,看着这个人,她气都吃饱了。

然而想不到的是,李惠的面子关心却激发了刁钻的心头语,他立马毫不客气地说:“不准吃!……”并且凶巴巴地说出口。

方直一听,哪能饶恕,立即抛出恨话,毫不留情面地说:“是你家开的?我就是吃,你能拦住?上面的老总也不会不让我吃吧?你是天,大过一切。你就是地上爬的狗。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一见方直抬高了声音,他立马就怂下了。像被人踹了一脚,缩头缩脑的。

方直几次手上来了又下去了,想动真格,但前面的保证管住了她的情绪。王莺似是看够了他的恶心,突然站起来,大摇大摆地说:“小方,走。”她走到前面去了,直到出了门子,方直才跟了出去。在往处走的时候,一个客人眼睛明晃晃地盯住她看,眼睛一闪都不闪,或许发现她身上有一股戾气,不知情的陌生人都看出来了。

这时候天气黑了下来,像是精于算计的老天偏偏此刻降临暮色。院中的车子停得到处都是,它们安详地守在主人选出的地儿,静候主人的牵手。方直借着灯光,看着走到前面去的王莺。她丰满的身姿一左一右地摆动着,踏着地面走得很急切。仿佛后面有一个人不安好心地追赶她。方直对着前面的身影,心里有无法说出的痛感。想想当初,她才来那会儿,王莺对她们后期的发展的期望值太高了。各种各样的假设都在她们日复一日的谈天说地之中成为了一去不复返的回忆了。如今无法挽救的局面与过去一对比,过去实在是太美好了,无颜说什么不好;说过的那些不好都是庸人自扰。自己的路走到这个地步,回头一想,她谁也不怪。最多是自己的问题。别看她找被害人的麻烦,表面的性子使得有多么厉害,可有谁知道她内心的脆弱?作为第一个开启这样的人,自个把苦水倒在心里流淌,就是为了要强一口,以便自己在他人跟前走得坚强、伟大一点。一切的种种,都是为了不亏欠自尊。人活着不也是为了自尊吗?没自尊与畜生有何区别!为了争回这口气,几乎所有的精力都用上去了。她有时在想:“自己的笑话还被人看得少吗?”临末了,还要让人看笑话,那简直活得猪狗不如。就是跌到地上爬不起来,也要舔着地面往前走。她就不信了,地上的路是走给那些野蛮欺横的人的吗?在住处,她修练了一段时光,但其过程中,通过文字的熏陶,大多情况下她能稳住自己破坏他人环境的情绪,这一点对她来说,很是难得。就像刚才不久,勇猛的进发力终于在擦出的火力之下很有见识的倒下了。事后一想,她挺感谢过去文字的那段享受吸收。

来到办公室,这个多少人梦想入进的大门,于她眼里,已经一文不值了。她去来进够了!曾经是天堂,后来是梦靥。谁呆过谁深知!局内人与局外人永世隔着一堵墙。彼此双眼夹墙而望,那是望不到对方的实境中去的。一种压迫人的心情紧箍住他的四肢,使她费尽周身的力点着双脚走进去,像是这处地面上写满了自己不堪的耻辱。她不敢看下去。这里的气氛并不太好,和过去有点相似。在这个女人的背后长久以来垫着压抑的气息,在遇到不快之时。

王莺叫她坐下。她们坐下来要说话了。隔壁会议组的门响来响去的,想必是出入频繁吧。方直一听到那边的声音,她有些怯,紧接只担心熟人走进来,她的脸便无处去放了。她愁容不展地朝门外瞅。王莺似乎看出了她的焦虑。一向在她妹的事情上,她不怕说什么,就是来了人,她照例如此待她妹。她完全无必要地说:“小方,你就坐在这儿,别害怕谁!”

方直什么都没说地看了一眼她,又把目光看向身后。隔壁门口的声音似有危险来临,使受难的人坐不住。

“你不要心烦,更别害怕。想刚才你的表现就很不错嘛!看着我——我的妹,你没看出刁钻怕你了吗?”王莺看好地说。

“怕又能咋?我要的是公平。那些赔偿什么的一分都不能少。我是被害走的,不是正常走的。所以我心里咽不下这口气。我要争,今天不行,明天继续找。”方直道出这些个人的想法,异常平静地说。

“你咋不扇那一巴掌呢?始终不承认是他做的。把那嘴打得直到开口承认。我现在一看到那张黑脸,就像唾上去。真他妈卑鄙下流!要是不负法律责任,我真想拿刀捅死他。”她正说着,傅宏进来了。

傅宏一看小方坐在此地,多少有点惊讶,他不想提及那触伤方直心的事,不轻不重地问了一句熟人见面的极简话,省去了意义,省去了所有的不好,直言问道:“来了。”

然后方直一笑回应了。他来也不知要干什么,随便一看,又想要走出去的意思。王莺的嘴像是挨在磨刀石上,一碰就要磨粉,提名点姓地指摘说:“傅师,小方都跑到餐厅亲自去问刁钻了,他还是不承认是他干的。太不要脸了!小方就差吐到她脸上了。这样欺负人家娃,静悄悄地无所表示,以为这事就这样过去了?小方的脾气你不是不懂,我都劝她别这样下去了,但你看她,不整出个一二三来,她绝不罢休。我又一想,他刁钻做事实在龌龊,你就是叫人家娃走也还得有个正当说法吧。你一句话都没有,搁给谁都气。人家娃在你那儿不值钱,但在人家父母眼里就是个宝贝蛋蛋呢。傅师,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对着呢。”傅师接口就说。但他说完一看到方直伤心的模样,他便劝说道:“小方,想开点。人只要有本事,走到哪儿都有一口饭吃。我相信你离开这儿以后会混得更好的。”

“谢谢傅师!”她含着深情的眼神说。

蓦地,王莺的电话响了。她出去接了。

方直面对这位曾经有过仇恨的老师傅,一时之间无法言表,她想借此情景说点什么,然而悲痛损心,喉部无法打开。过了几秒钟,这处反应消失不见了,似是人体帮她转换走了。她十分悔恨过去的做法,又重视目前结下来的同事之情,结结巴巴地说:“傅师,我们过去有过矛盾,但那很快消解了。我不认过去的关系,我只认我们以后的友好关系。谢谢你为我说的一切。我非常感激。”

“ 那么客气干啥!应该说的话。新的工作有着落了吗?”他笑眯眯地问。

“有了,目前正考虑。”她说。

“那就好。人走上社会,就是为了混一口饭吃。”他深奥地说着。

王莺一回来,他就出去了。

王莺忐忑不安地说:“刁钻给我打电话了。说你再闹事,他就不客气了。看来通过我给你传话,有威胁的意味呀!”

“我才不怕呢。明天我照样来。看他能把我咋样?我早都豁出去了。光脚不怕穿鞋的!”方直咬紧嘴唇说。

响彻在她们耳边的隔壁动静声,像是声音传播似的传过来,能细辨出是谁的声音。王莺的心思总是太多,她定听着隔壁的嘈声,心怀其意地要试探方直的胆量,看她想的是否是她口中所说的那样。她想一探到底地站起来,来到方直的跟前,对直地看着她,所有的行为都汇集到脸部表情上去了。她那不可背叛的雄心在方直的身上疯狂地探究一种别人看不透的秘密。她究竟接下来干什么,无人能弄清。她睁大鹰一样的眼睛,锐气十足地说:“你出去走走,让大家看看你来了。见谁就说刁钻怎么害你走的。只有你才能说出真相。别人才会相信你的话。你是受害者。你的话别人没理由不信。”

方直镇定自若地回答道:“我正想走出去呢。你真说到我的心上来了。”彼此一笑,高俏的背影就走了出去。

她顺着墙根往会议组那边走去。出来时,人声已经进屋了。她像散步似的慢悠悠地走过去。那容易一窥的窗户,打消了她的眼劲。她心还在想着与刁钻之间的对话。她说了大量的话,刁钻就那么一两句。她心中太不公平了。这个恨之入骨的男人,使她一辈子记住了她曾遭过可耻的经历。那些被说过的话,还未被对方拿走,仿佛一句不离地粘着她的嘴边,有返吹她心思的慌乱。心情平静不下来,一肚子的气话,全杀人似的憋在心里。就想见人发泄。她回来时,碰见了辛总。大步跨前,怕辛总走掉了。辛总手里拿着明灿灿的文件,还是老样子,清瘦的气质让他显得格外不同,更加坚定了她发泄的欲望。一年了,她第一次主动走上去,叫住辛总说:“辛总,刁钻终止了我的合同,我去问他,他还不承认,我手指到他鼻子上骂呢,坐在那儿不敢动。他不给我个说法,我是不会轻易放手的。”

辛总凭着朦胧的灯光看过来,挥动着手里的白色文件,冲着笑声说:“你这娃……”然后就进入了会议组的大门。

她转了一圈,收获不是很大,但也有她的收获,她遇见了辛总,也没白出去。把刁钻的丑嘴脸多少暴露了一点,她骂过的话不亏她的为人。王莺听了,给她竖起认可的拇指表示。她们等着人声传过来。王莺问她:“你骂过他心里真正舒服了吗?”

“解不了永远的痛!……”她摇摇头说。

“那做什么才能真正地解了痛?”她目光深切地问。

“我不知道。”她回答得很快,不用瞎猜她的心境了。

王莺笑笑,看过来看过去,在这间室里变换着她的思维力。一听到外面有声,方直自然而然地又走出去。外面是小白的声音。小白一看见方直来了,她挺惊讶了。方直一叫她,她很快地就过来了。俩人站在门口处,起劲地说了起来。小白惋惜地听着她说了那么多,自己也不由自主地问上几句了。

“你就坐在办公室里不走,给他要说法。什么时候给,就什么时候走。”

“那总不能一直坐下去吗?那怂就不闪面。将近两个月了,要是我不主动找他,这事休想解决。我手指着他脸骂,他一个屁都不敢放。”

“那你没找上面吗?把这事桶到上面去,看他认不认?”

“他给人事部说是上面不要我了。我说我就一个小小的员工,何必惊动上面!嘴里没一句人话,全都是站不住脚的地痞话。我明天还要找他,……”

“事才出你就该拉着他往上面走。你们内部的事我也说不清。——改天再说吧。我还有事。”

“行,你去忙吧。”

小白刚一走,刘经理就闪过来了。眼看走到门口,她立马走到门口去截人家似的。

“刘经理,刁钻终止了我的合同,他还不敢承认。我跑到餐厅手指到他脸上骂,让他给我理由。他给不出,坐在那儿和猫一样一动不动。嫌我不是他的人,就这样不想负任何责任地害我走。他想得太好了,我是不会放过他的。”

一听到她手指到刁钻脸上骂,刘艳经理惊呼一声,说:“哎呦,太厉害了。”两眼是带着笑说出来的。

她问方直新的工作有着落了没。方直说有了。但不想马上去上。疗一段伤口。

她于是说:“这下到了新的单位一定要好好干。”

方直一听她那话,觉得怪怪的,好像她真的是因为工作不好被解除了合同。她回来了,把刘艳的话学给她的姐。王莺听完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以前有一个刘经理的婚宴单子,在调菜上,方直的权限无,就汇报给刁钻。然而刁钻把这件事学到刘经理眼前,说是方直故意怠慢、不负责任,她能做是不想做。这下自从后,刘经理给方直记上了仇。那话是讲给她的气话。她被人弄走也是活该。不该在人家眼前抱怨别人的不是。一切都是自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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