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门并不代表不愿出门,心里的事就像山头似的堆积起来。虽说书本滋养着她的心灵,但快解不了她的心头事。想走路时,就站起来慢慢地踱踱步子,直白地看看地面,偏心地看看墙面,操心地望望窗户,一切还是原来最初的常态。然而眼中的文字随着日子的递增,心里悄悄长起来的石头步步地团大起来了,文字都再也压不住这发怒的暴移的石块了。时间的试探发展到这个份上,书本她也丢了,等于把彻底的涵养丢弃了。她思想的病害在精髓处。她要的是事情的解决。而不是心灵的一味净化。从某方面说,卓越的思想固然重要,但拴在思想一边的事情老是和个坏孩子似的跟着疯跑,那可真叫她受不了了。她决定先把优质的书本放一放,用净化了少许的思想把事情抖落下去,让手完全地接住,带着它去找处理的相关地方。
“明天吧,明天就去找。”她自言自语地说。
但一过后,她想到了什么不利的画面,又径自嘟囔地说:“后天吧!最迟大后天。再不能朝后拖延了。”
就这了,她终于决定了一次时间,有了主见。王莺贯穿到她头脑里的思想即刻已拔出。还有残影,但挡不住为她去想。她三十岁之前的近三四年的思想与这个女人从未脱离过。她的事这个女人当作家事似的少不了干扰。她说:“视她为家人看待。”她相信这个女人说的所谓在外人看来是漂亮的话。在这三四年之前的思想,她对人掏心掏肺,在这之后,她再也不了。小鸟自从认识老鸟很少迷路了。眼看一身成熟了,却离开了她。无耐有点前功尽弃的感受。然而靠人不能靠一辈子,自己的路还得自己走下去。对了,她的路还得她走。别人指着她走,那可走不好的。拿定了的事不能再变了。最迟推到后天。这件事必须面对。若刁钻不来面对,她就主动去找他。她就不信,“一方主动了,另一方还被动吗?”她要把害他的人双手揪出来,是人是狗一拽还不得出来见见人!去对害她的人好好说话,那可不行。要拿出压不倒的气势才可行。敌人若不认账,说这事他不知道。那么她就不会客气了。言他人不敢言之言,为他人之不敢为之事。和刁钻算不出账,她是绝不会善此罢休的。她的辞退是饭店的笑柄,无人不知的。仅此一例。刁钻让她成了员工的先例,那么她也会让他成为经理的先例。她怎么做,现在不好说。凡正预料,肯定会以不好收尾的。明天或是后天,大院的门她一踏入,就是风波的开启。风波这个词语就像电闪雷鸣似的来到她的脑袋里。想想那个场面,虽没亲身经历过,但吵骂的场面绝对刺激。像是人生的一次探险有备而来。她会根据对方的习性来试水的。她不会无缘无故地去找茬。敌人若是回避,等她耐性一过,她会不顾体面地逼迫他给出辞退她的理由。若还是不给,她就会做出连自己都意想不到的举动。要是明天去,今晚睡觉之前,还能为明天短暂的思考;要是后天去,今晚一过,明天有的是思考的时间。就这一两天自己给自己规定的期限,不得不把心里的那团线一缠。自己的事就得自己做主,自己的难处自己知。自己的情感世界,外人只看到浮动。她做她自己的事,别人的思想捆缚一时,却不能一世。那个缓冲的阶段一过,她的思想会马上归于正常。她把前程原本交待到那里,但她最终还是拌倒了。谁也不怪,只怪她各方面不行。说到底,别人弄走了她,但终究害自己的人还是自己。为什么呢?她没有全面的正视过自己。就像上头的闫总说的,出了问题要找自身,而不是先找别人。自己即使没有错,也要自省地问自己,别人为什么那样对待自己。如果自己好,自己对别人没有构成威胁,别人能把吃人的目光递到自己身上吗?正反两面都要想,一面去想不成事。但她就是想通了,也过不了被终止合同的这个坎。害她的手段太残忍了,这无声的杀人方式比直接拿砖拍在她的头上强千倍。这是一个始终绕不过去的痛!不是自己人,调离这个部门也行,最起码想得通。她也会轻声一笑一走了之。最多埋怨几句自己的苦劳没人看重。但一切都事与愿违。事情并不是想象中的那样进行。
想法归想法,但必须面对实际!这是她主动找要说法所秉行的规则。她心里或许想到不可能做到,但不能不先想一句克制自己行为的语句。主动上门之前,她想了不少。但没有一条可以解恨的。她的仇气就像那打不死的苍蝇似的继续飞行着。到处乱叮咬。一去打就飞远一点,简直可恨!拿它没辙似的。既然打不住,就另找一个地方试试。不就是一窝苍蝇吗?它还能干过人类!换换地方去,说不定一手下去全部打死。明天不换,后天一定要换。
在临睡之前,用桶子装置的心事就像一个笼子似的罩在头上,不好好捋顺,就无法入眠。主动去就必须把事情当天解决掉,不然弄得无法收场。她的条理有些模糊,尽量使它明朗化,一条条往前递进,什么该采用,什么该弃掉,这些都是事中不可避免的。一些想不到的,一些已想到的,她都用肉体的纸片把它们小心翼翼地包裹起来。她要揣着它们上战场。它们就像密藏起来的宝贝似的,凝聚一种前进的动力。所有的做法使她无半点退缩。笼子罩在头上一刻,心里头就像鼓了一个大脓包,疼得无法呻吟。这种苦是说不出的苦。说出去是丢人现眼!她的事只能闷在心里,不能说出来。这是无法说尽的耻辱,也是无法算尽的耻辱!自那以后,她的耻辱就像耻辱性质的光环似的罩在头上,走到哪儿照到哪儿。有耻辱的余生不算余生,耻辱随时随地的羞辱她。敌人的嘴脸就像夜间的鬼魂似的阴魂不散。就比方说今晚,鬼魂注定进入她的梦靥。她不能细想那些人那些事,没有一件不让她隐隐作痛的。咬牙切齿别人看不见,痛苦落泪别人也听不见,只能自作自受。今晚要是再重现过去的件件事,一整夜都无法进入梦乡了。但又不能不去想它们。他想到过去的它们,心里就像落进了千斤的石头。每一副景象就像快闪似的即过。不敢驻足。所有的颜料就像敌人的毛发似的恶心透顶,大体的轮廓让人不寒而栗,上面长满了无数只眼睛,每一个眼神里充溢着鬼怪,个个都如幻影在里面转着圈圈,片刻过后,从它们的眼神里跑出一股大而不小的风,接着汇集成一股狂野的旋风,直朝她的脸狂奔而来。她想躲闪过去,但来不及时间了。如同海浪打在她的脸上,热辣辣的,左右脸不停地转换,但后来还是一个不可避免的照样打在脸上。跑也跑不掉,满地大风斜顺着地面滑来滑去,脚底下就像轻飘上来了,整个人飘飘然了,就像一个物体似的上天了。猛地头顶一颤动,她较为清醒了,画面一闪过去了。刚才是个看似虚幻的梦,然而与真梦并无区别。明天所要发生的是,脸上必有狂风袭来,梦里吹过了,那只是提前的感知,这种感知如同现实似的将回归到明天的现实中来。
狂风一打脸,来回地晃动,她的头好像轻了。看来,就要这样做下去。不能靠书本净化心灵坐以待毙,就要拿出行为去击败明天的迫害。
思想来回一转,入睡时都快要凌晨一点钟了。在睡之前,她是这样想的:明日若是精神状态好,她就去。她的头发也长了,好久没出门了,头发长得不成形了,去之前,她想去理发店收拾一下头发。外在形象一定要好,让敌人看出自己活得很好,并未受其影响。她就这样想着睡着了。后半夜,在黑暗的夜里,她看到了自己的手伸出去了。至于想干什么,后面的梦境就断了。眼前一片混混沌沌,仿佛有大量的沙粒似的乱飞到自己的跟前来了。糊了她的眼,满天黄澄澄的景象随着空气徐徐朝北方流去。
第二日她醒来,睁眼一看窗户的那表情,不用说就知不去了。她精神差得太远,皮肤黯淡无光,几天几夜以来,她就没停止过心事。明天的这个时候,可能都到离开的单位了。她东看西看地想了想,便下了床。去了下厕所,就紧接洗脸。水一摸到她的脸上,脸上的皮肤毛孔张开了似的,吃进去了水。之后,她吃了点东西。她的早餐一向很简单。她没钱她承认。不是说她没钱就强词多理地说生活就要简单。而是她从小到大的生活就是简单。这种不过分要求一日三餐的生活标准,她过了人生的马上第一个春秋了。没欲望的生活,可能只适合没有上进心的穷掼了的人。欲望是个两面派,好坏的倾向都有。好的欲望倾向让你一生受用,但坏的欲望倾向让你人生毁于一旦。
计划下午出去修发,但她没去成。李诚就像初冬的太阳似的出现了。门一打开,他走进来了。他的突然回来,方直并不惊奇。转头一看,他身上还是那种清闲自在的气质。上进心在没谈婚谈嫁之前,过多去说不合适宜。最多她想到这儿就终止了。作为目前的男友,他一天在外面忙什么,她心事多的也顾不得上问。毕竟那是人家的事,还管不到她的世界里去。他走过来,好像很累得直接靠住沙发背。两腿松驰地张开,望着她没有睡好的脸色问:“昨晚几点睡的觉?”
“问这个干啥?”她似乎并不欢迎他的到来。
“你脸上气色不太好!”他抱着惭愧的表情说,似是作为女人的男人少了关心,良心上过不去。
她没回答,正端端地坐在那里,想着昨晚那些想过的心事。他的进门而没能引起女人的笑脸,他很不快,不舒服地看着周围的一切。但就当看到她的那张气色有些差的脸,他的心情不等心疼地差极了。他是主动者,遇事不藏事,心里有话问到当面,他问:“我回来是不是影响你的心情了?”
“你想多了。”她不情愿地从牙缝里挤出这句极短的话。
“怎么?发生什么事了?”他想探出个究竟,毕竟面对这样一个人。
“能有什么事?”她冷冷地笑着回了一句。
“还是单位的事!如何说的?”
“不行,明天无论如何都要去。本来打算今天去,你看看我这样子能去吗?去了都没有精神面对。”
“今晚你就早点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