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店有一部分老工是老党员,定期开党会,宣传关于党的重大精神。党支部的主席是销售部的正经理——刘艳;两个党支部委员:一是以销售部为代表的辛建盛,二是以餐饮部为代表的刁钻。一开党会,这三个人在会议上起着党部代表的主要作用。自从婚宴部归属餐饮部管理后,销售与餐饮部之间的关系彻底从晦暗处变得敌对了。就好比一对长年要好的父妻,中途两人之间的关系突变了,但在明处,却以自己表面的素养把关系维持得特别大度,而且有礼有貌,双方彼此之间,即使风吹掀了头发,也毫无动静地去注意。
我们说过,阴险的敌人表面都是风平浪静,黑地里时时玩弄阴术。与其说这是他们的天生本性,不如说是他们的生存之道。一个人,尤其是一个心怀不正之人,为了在其特定的环境里顺利地生存下去,他会把“人性”这两个词载到某个人的肚皮上,取来一把刀,高高举到头顶上,藏在一角隐蔽之地,等到时间观察到期了,会连头转都不转地提刀朝那个曾经写好字的肚皮上刺进去,给对方一个悄然无声的暗伤。
婚宴部还没被餐饮部管理之前,刁钻这个领导当得就欠缺劲儿,明明手中有权,可是他紧握不敢下放去大胆地运用。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他害怕放任手中的权力,给自己带来不利的权力影响。日子一长,他的小聪明也就浮出水面了,大家看得清楚了。正事上,他没有好的主张,却一天到晚妄想在利益的背后搞破坏。有些人一生中都朝领导的地位奔,他们不光是为了扬眉吐气,走起路来腰杆子直挺挺,而是为了生活上的优越,希望靠这个权力的资本,使自己能够吃到一口口的冒着热气的香味儿。刁钻过去是一个掌炒瓢的人,近几年来,他当上了领导,他终于从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低层者摇身一变成了一门之首了。他尝过低层者的苦,没有自尊地活着,一天光围着灶台转圈圈,额头上渗着汗珠,衣服里全是油丑味,那样的日子,不用他说出口,都知道他过得讨厌极了。他由于忠厚的外表,胖嘟嘟的一身肉,让他看上去老实本分,而且他身上最大的亮点:他会拍马屁,巴结领导。
领导整日背靠一口坑,椅子在脚下,随时一闪腰可能栽下沟去,这时候多么需要一个诚实可信的人从背后为他盯住敌人,使他牢牢得坐到椅子上不至于连命送了。
刁钻是得到了上层公司的一个老总的提携,所以他才当上了一个连他自己都不敢盼的经理之位。人毕竟是从脚下跳到头上的,他的思想由于知识的贫乏,跟不上无限的思维,老是迈着龙钟的脚步畏首畏尾地爬上爬下。每一位当领导的人赏识人才的方式都不同的。有些人喜欢表面上的,有些人却喜欢实在的。表面上的东西是悦在眼里的暖流,实在里的东西是表面抗拒却心里大受欢迎。刁钻当然属于表面上的东西。他见了领导,胖乎乎的一脸肥肉,遮盖不住他这身肥肉带给他的便利条件。
然而,在别个的领导眼里,他这一身胖肉失去了相应的信用。销售部最大的掌事王总,他是一统整个销售部的。餐饮部过去也属他管。刁钻这个经理当得没有香劲,实在缺味儿。他是饭店指定的经理,可他的经理之位没用到正当处。王总从另处还没调遗到此地来时,刁钻一直在两个餐厅内部搞各种花样,他弄到了不少的肥料,眼看这口钱袋子溢出了,另找一口袋子来接续时,却派来一个生路处的王总。王总的背后势力,他早都听说了,这个人家族不简单,是有相当大的背景。所以他在人家手底下干起事来,掂量轻重不是没有。王总刚来那会儿,挺信任他的,也挺看好他的。但是时间是个好东西,你用不着求他,他到时候,定给你好处的。王总到了一定的时间,终于认清了刁钻的嘴脸。
他是一个遇事推诿、无担当、有权不敢用、胆小怕事、顶不住大事的一个人。这是王总给他下的总结。从此弃用了。在后期,王总在餐饮部里安了一个总监,其目的是监督刁钻行为的。餐饮上有些私密的事,直接不让他碰了。那段日子,他很没面子。餐饮部一被张海管理后,婚宴也被抢了过来,压在他头上的砖瓦很快地抖落到地上去了。
每次在党会上,轮到他发言时,他总避重就轻,不好好地正面地发扬党性。而是把党支部委员的这顶帽子寥寥草草地戴在头顶上,无论怎样歪斜,他装作不看见地任其自流。久而久之,他占着党支部委员这一位置,在党会上从没有提过有利于党员干部工作如何开展的提议,在坐的有领导,领导的目光看一次不说,不过,看多了,这种不担担子的委员行为,全是利己主义的表现,全他妈的祛除。
有一次党会上,轮到他发言时,他居然说:“该说的大家都说了,我实在没有什么好说的。”
坐在中间的王总扬长脖子,哼的一声就来了,而且脸上瞬间变了色,难看地去望向他的方向,高着眉头就问:“那你委员当的意义是什么?……”
他马上红了脸,像是被一团火烧上去了,先是抬头一张望,似看到了张海,然后又不好意思地难受地笑着低下头去。全场鸦雀无声,每一个人头直长伸着,一排排眼睛整齐地看过来,像是被电击了一下,斜转着不动了,这是他这一排的;他的对面一排,大家都一致地抬高头,不同的神情在每一个人的脸上面无表情地舒张着。看他眼皮朝下,下巴骨不朝上,大家继续看他下去的意思没有了,于是,两排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互在双方的脸上寻找盼人不好的笑点。李惠眯缝起眼,像是用它表示贬损刁钻的无用。王莺仰长脖子,高冷的神色,在她的脸上放着暗暗的耻笑。唯独张海,他毕竟看到自己人出了丑,正泄气了一个经理应有的尊重。眼镜底下的双眼静无声息地放射着冷峻之光,并且影响到他的整个脸面——似是立刻病倒了,面无血色,死白的犹如冷却下去的白石灰泥。傅宏只沉醉他的世界里,他的心被严重地打击过,自从他成了笑柄后,每次开会到场,见到所有的人他都觉得脸烧得停不下来,连看别人一眼的勇气都难。
王总对直他看了老半天,见他一个词放不出来,再不抽眼转向,能气坏他的脾气。移动头那一刻,他像当场饶恕了某人,不情愿地睁大愤怒的眼神,似是向对方表示警告。挨着的闫总扯了扯他的袖口,他探头靠近,闫总也探过头,低下嘴,凑近他左耳小声说了一些什么。旁边的人,没有一个人听得到。
辛伟杰翘起眼镜,看了看与他不远的党支部主席刘艳,她的目光也正在自己人的部门里晃来晃去,辛建盛从头顶上拿开右手,他神气地看到辛伟杰的脸上。辛伟杰一直盯着刘艳看。刘艳若是有心深悉其人的话,辛伟杰用不张扬的目力给她暗示着什么。
刁钻像是一个小偷偷了别人的东西似的,两个肿胀的眼皮,时不时地上翻,上翻上来的眼皮底下红红的,很可怕,就像眼睛内部冲出来的血块。
刘艳看到这次党会开得很是扫兴,半天没有声音,大家都死气沉沉的,造成这种场景的全怪罪于刁钻的头上。刁钻真是不识抬举,有话不说,有屁不放,次次倒大家的胃口,把场面搞得如此砸,领导不开心,党员失望:代表党性的委员则是这样当的!……与不语的一头猪有何区别?平日里翁里翁气的声音走到哪儿都要唱一出。但到正式的场合,却自愿地当了不会言语的畜生。
快到散会时,刘艳当着面问大家:“谁还有要说的吗?……”
没一个人站起来去说。党会的内容究竟讲了些什么,没有人问,也没人去要记录完整的同志的笔记本。大家走出会场,三五两两地压低声音悄悄议论刁钻这个人在会上的往日表现。
王莺谁也不理的往前头走去,她高着头顶欢快地走着,对谁也无心去看,她或许想着自己那一套属于自己的心事。在还没离会场时,李惠已想好散会之后的做法。刁钻在会上受到上层总的不满的针对,她心里就像种进去了一朵火红的花儿似的,芬香着血肉。她听到王莺的鞋跟声就像马蹄声一样嘚嘚地响,就好比她自己的鞋跟声打在地面上。
“由此看来,她开完会的心情不坏呀!”她肯定地想到这句话。
她不像王莺,她是低着头想自己那缺德的一套的,她有着厉害的女性的胡乱猜疑,王莺从某些方面来讲,和她放在一起做个比较,那真的还差一小截的。
她把不正之心思反映到脸上的表情,只好低头相看地面了。地面不属于她的同类,是绝不会土地底下有个同类的物钻破他的质表忽然飞打到她的黑皮脸部中央。走了好几步,她突然扭头看过去,这一回头,她就像王总似的有意打量刁钻的吃了失形的胖脸。刁钻和张海并排走到一起,紧随其后是低人一头的傅师,他走得无精打采,非常没有面子。他前边的俩人没说话,但俩人都希望尽快走到一个没人看得见的地方,关起身后的光明之门,躲在黑漆之处互诉双方的属于一家人的内音。李惠发现刁钻很是失落,她心里不由的得意。平时,他们看似一伙,你我之间彼此客气,表面上很少也持反对的冲突,可是脊背长在别人的身上,想前想后转那时别人说了算。在他们的关系上,有钱的地方就是划开心的地界。各自护着自个的心,万分的谨慎,而且眼睛上长着许多双别人根本无法看得见的小眼睛、小脑袋。打着统一战线却穿着异裤的坏心思永是翻倍地剧变。金钱像一个魔术师,摇着恍惚的、迷惑的隐形长尾巴,在他们各自的中间像条小鱼儿似的游来游去。内部的钱的油水他们是否拿到手里了,别个的人是无法晓知的。他们从初到始一直观看一部关于利益的戏曲,剧情的变化,随时转动着他们的脑门,有看点的情景则会死拽着不放,来回地回放,在可疑的画面之中探索神秘的事物。要是真的探到了,他们会不顾一切面子地据为己有,里面最有可能的也是最想迫切的得到看戏曲真正的目的的油水——金钱。
李惠在每一个党员身边走过,隐约地听到一些爱说长嘴的女党员讲着刁钻的不是。其中一个厚嘴唇的女人,边走边咂着嘴,语气里带点讥笑,私语般地对她旁边一个小脸的女同志说:“就他那样的……真真……丢一个经理的脸,——还不说党支部委员了……他是怎么当的经理,哪有大家不知的?……”跟在她屁股后面的一个女的,眼见刁钻走近了,就急忙地拉了拉她的上衣后下摆,她像立马吃了一下似的惊乍起来,猛地转过头,做出急飞狗跳的样子,问道:“谁扯我衣服了?……吓我一跳!”
同是财务部的小刘挤眉弄眼地斜着眼往后暗示,她又把半斜着的脸再转过去十来度。她眼里像看到了惊吓,圆脸上的肉也微微地抽动了。她回过大半张脸,抱着感谢的笑容轻轻地捂嘴失笑了,好像在说:“谢谢你的提醒!我们的关系没白处!”
李惠加紧让人不会觉察到的步子,一眼不看,却要撵上王莺了。再说了,她好坏还是个副经理,即便她是女人,可夹到女人窝里偷听别人的长短,似是有失自己做为经理的体面。
她还是赶同部门人的背影吧。王莺一见她动了自己的胳膊肘,不变表情地问:“你……怎么了?……”问过之后,又随心所欲地走起自己的路。
“你走慢点,走得那么快,又没人追你。”李师说着也加快了自己的步伐,与王莺同步走去。
“你不是正追着吗?”王莺冷静地反问她一句。
她的老师傅的脸来不及控制地变红了。感觉她追人家的用意,人家不等一切地识破了。随即脸上一阵烫,烫得不敢用眼看人家。一双含笑便含奸计的眼睛在她徒弟的身体的下半部分慌张地乱看一通。她记着心,但却没记着眼神了。
她问心:“她看出了我什么了吗?”
离她办公室的那条路就要走到了,她放慢了步子,盯着王莺宽厚的肩膀,她非然地笑了,笑得有失美感,她没照镜子,绝对想不到自己的笑有多夸张,又有多难看。
王莺还没转过弯去,她又往后打量了将走到跟前的人们。她的目光不在这些没有关系的人身上。她眼里这时候离不开她的对手——刁钻的失落着实出了丑的走法。他大概无脸抬头看天看地看人了吧。在他后面去的是训问他的王总和不甚了解他这个人的闫总。俩个总亲近地走着,低头传语,心中都有一念之想的事情。
八月里,太阳还不见消停,他和一个活生生的人物似的,逞强好胜地发挥着他那不久以后就要消失的余力。方直所在的办公室门口路对面的低矮墙沿上,落了几个飞鸟,啁啁啾啾地向自己的同类不知是兴还是厌地叫着,它们或许不对相互之间的喳叫,双腿下面是墙沿,墙沿下面是绿得发亮的绿色植物,植物下面有土的呵护,有人来人去的观赏,这些在它们的异同的眼里,是何等地心驰神往!它们只是一只鸟,永远贴着天的高度飞翔;累了,找一地,歇歇脚,也算是对自己一天飞行下来的安慰;还不敢近着人类,近着人类身旁的近物,怕自己挡了人家的景。它们虽是鸟类,但有鸟性的规矩,不贪恋别处的好景,只找适合自己的需要。
然而这只是一种人性化的假设,如果现实生活中,鲜活的人类的特性能在鸟儿身上得到明显的改进,那避风雨的港巢处处架满全世界。人类还何愁风雨中的惊雷之声!
“没人找我吧?”她问脸蛋显得暗淡的小方。
“没有,姐。”方直朝她转过脸声音不大的说。
隔壁开党会的同志你说我笑地朝他们的办公室走去,脚步声缓缓地响着地面,单开着的一扇门轻微地被人体小心地撞着。曹红的说话声就像讲在眼前似的,大的真叫仇人发恨。
她高声放出那男性化的嗓音,似怕别人的声音压断她的高声,“……辛总,我的那个会议……你觉得如何处理?……客人这边,……你看……”
“你别一个问我,……担心什么……这种事不是没经历过,客人这块——对症下药。”辛伟杰也是提高嗓门,冲着一口看不见的白气没什么大不了的说。
“听见了吗?……她拉的会出问题了!谈的多,风险就大!世上没有完美的事!一到晚上,她就跑到一号楼前台那里守着不走,接客人咨询会议的电话,她业绩好就是这样干出来的。她有什么客源,客源都是在点蹲出来的。——她长的就像个男人似的,不仅难看,而且又胖又黑,比傅宏的老婆还要难看,她去勾搭男人,也没人瞧得上她那种的。饭店只要是个漂亮的,哪个一有空能闲住!都去找野男人了!你看隔壁的马师,他男人长年在外,听说在上海,一年见不上几回,她和工程部那个李师的老公钻在一起,那女的人挺好的,事不多,还老实,文里文气的,她老公以前在餐厅当厨师,马师以前当服务员,他们从那时起,就搞到一起了。有容貌的都坐不住,凭着骚气去勾引男人,让男人给钱花;没色相的,只好卖力工作,没哪个男人甘愿掏钱包为丑女人花钱的。社会就是这样子,从古到今便是这样,谁都无法改变这铁打的实事。我说小方呀,趁年轻好好挣点钱,给将来以后备用。这个社会往往靠自己还能心实在,我就想嘛,那些凭着资色玩身体的女性,她们都不想想自己有衰老的那一天,一老退去容颜,又去靠谁呢?……所以趁着年轻学点真本事,好给将来的生活铺好营生的路。……”
王莺的脸转来转去,说的她脸时红时白,嘴里也语言激动地跳出乱飞舞的唾沫星子,一见空气,静无声息地消失了。她进来时关住了门,但她在大发讲议似的话时,热辣辣的眼珠子朝那门紧盯不放。她的话涉及到一些别人的隐私,张合着嘴很是不放心。她的神态上像是披了一件朦胧的、疑心重重的轻纱,样子古怪,两只眼里放着不安定的光气。
她似是看累了眼神,扭过脸减小声音说:“我最近心神不定,老是觉得有人盯着这个办公室,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藏着偷听我们说话。你去墙后面看看,有没有人站在这个窗外?……”她站起来,提了提裤子,伸长右手,把头上的窗子嚓地关严实了。
方直经过隔壁销售会议组,里面的声音响到她的耳前,她不由地透过宽大的明亮的窗户往里去看,她看到辛建盛桌前伏着邰箭,一条胳膊支着桌面,手摁在额头上,嘴间歇地动一下,辛经理手里拿了一张纸,也不看他,弄来弄去,嘴也轻轻地动动。辛伟杰在会议组只是打了个转身, 便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去了。刘艳在方直出去之前,才坐到马师跟前。跟前有个玻璃圆桌,上面放了好多有关工作方面的资料,她一边整理,一边在一个本子上动手写着什么。曹永一见她来了,从椅子上腾开屁股,去凑到她跟前了。他低下头去的侧脸,也掩饰不住他那恶横十足的五官动态。方直从门口往过走时,她若隐地听到曹永在刘艳的跟前瞎掰着刁钻这个名字,名字听得绝对没有错儿,只是这个名字后面附加的内容,她实在没有听清楚。
后面靠着墙停着几辆车,对面墙根前也一样,中间让出的路的地面干白干白的,而且被强烈的阳光晒得非常具有硬度,两三个白杨树摇晃着稀稀疏疏的叶子,枝叶影儿零零落落地可怜地铺下地面。树叶太稀薄了,有的车主爱惜自家车,给车子穿了黑的或是灰的外套,以遮无法阻止的太阳和灰尘。
“哪有什么神秘的人影呀?”方直心里说道。
“姐,后面没见什么人。我刚出去时,从窗子上看到邰箭趴在辛经理的桌前,不知嘟哝着什么,……我还听见曹永在刘艳跟前说着刁钻什么。……那边的门大开着,没法仔细听。”
“他们肯定在笑话刁钻。婚宴部归了餐饮,从那时起,两大部门之间就结下了梁子。刁钻在党会上出丑了。要我说——活该!王总,就是销售部上的王总,让他发言,他却当着大家的面说‘没有什么说的’。这不止一次例子,自从他当了党支部委员,光占个位子,从未在每次的党会发过自己的余热。过去刘艳也不止一次这样过,次数多了,刘艳一看他用不上的样子,也就不理他了。任他去行自己那一套个人主义。我看他快了,都引起上层几位领导的抗愤了,说不定要下了他。我看他快了!你没在场,不清楚不满领导的脸色。我观察了,发现闫总看他的眼神也不好,好像开始瞧不上他了。他对王总低下头去不知说什么话了,我感觉闫总该是个时候明白这个人的人品了。
“你没见把张海气的,好歹是他身边的人,这也说明在丢他的老脸。
“除过张海,我看大家没有一个不对刁钻打问号的。就他当了经理,当了委员,就这水平,在会上连个话都不会讲。那就是个小学都未毕业的捉炒瓢的一堆屎尿。走到哪里撒到哪里,丑的污染周围的环境。不过,人家后面跟着随仆,有拿铁锹的,不愁拉着没人铲土盖。”
王莺渐渐地嘴角露出笑容,身体的一切表现地很有味道,觉得言语帮了她的大忙,使她的身心不亏负了。她站起来走了两步,而且头还仰得高高的,两手朝后背着,神气则像一个震慑四方的女大将,对前方的一切了若知掌,全在她的掌控之下。就是马上带兵去上战场,她也雄心在握,而不是纸上谈兵的庸才。办公室里除了那几张桌椅,墙上的板子,每天在她的眼皮底下晃动,这是一种必须的晃动,它们一个叫她埋头思考,一个叫她打牢地基。它们任何一个都不能在她那时喜时悲的情绪之下全部失去。这两者是她在这里生存的最基本的两件不容他人剥夺的铁器。
从她嘴里出来的每一个字,就是连个标点符号,方直都没失神的错过。方直在无事可做时,听听身边人讲讲一些人为的话题,比就此沉默下去有趣味的多。虽然这种趣味放在文明的字句里,显得不太雅致,低级了点儿,但内心总不算空寥。她探前身子,认认真真地细听着她姐讲话的格调。这种既严冷又威力的语气,只要不是训斥她的话,怎么都行,说到天黑都可以。她愿意耐心地听下去。在这里,不是她静,就是我言。关起门来说悄悄话,这不外乎自家人的。当然,想说的时候,放开说,不防眼前人。俩个人交往,异性也好,同性也罢,只要交到心里去了,粘合的心说分开就能分开吗?
方直在此处呆的特别清醒,走是迟早要走的,但双腿从椅子上站起打直的那一刻往外走时,后面是否猛烈地跳动起人性中千百年来挖空心思的锤打成性的兽行——原始的野性攀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