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莺和吴婧头天见面,清早一到办公室,方直在扫地,吴婧在擦桌。王莺从外面和马师说完话就走了进来。吴婧在擦傅宏那边桌时,都听到王莺的声音了。她很会赶眼色活儿,等听到王莺的细高跟开始起步走敲地面的时候,她手绕到王莺的桌面上,角角落落地擦起来。她非常聪明的给过王莺的她的侧脸。好像一切都是事先打算好的。
“呀!吴婧,你?……你到这儿来?……”王莺同时张大吃惊的眼神,一面惊叫地问。
“是,王莺,我来这儿上班了。”她显得特别淡定地回答说,并且微微一笑。
“这真是令人想不到呀!……”王莺走过来,看着她说。“你不是在客房部当领班当得很好吗?……意想不到的调到这儿来了!我可真没想到呀!”
她说完,伸出她的一只手,朝人家的右小胳膊上摸住,甜蜜地拍着说:“好好好。欢迎呀!”
新人脑子一转,十分会接话地说:“我刚来,什么都不懂!希望大家多多照顾呀!”
“这是应该的。进了这个门,我们就是一家人。”王莺两眼闪着异常的笑光。
方直也为她们之间的对话高兴不已,随声附和:“王姐说的没错,进了这个门,则是一家人。”
吴婧一听两个人都这样说,难掩感谢之语,“太谢谢你们了,想不到你们真好!我才来什么都不懂,还得从零开始学起呢。”
吴婧边说边向自己的办公桌跟前走去。就在这间隙里,王莺盯住方直,咬着嘴冷冷地注视着她。这就像一个风向标似的,今天挂的是冷气流。方直发窘地垂下头去,不敢再看人家了。
隔壁昨日都听说客部门的吴婧调到了婚宴部。除了以前的老员工,好像对于其他人听到这件事,就显得不那么重视了。辛建盛从昨天下午起,他坚强的意志里露出了消沉。他心里明白,老部门似是离他越来越远了。想的再好,眼前的境地,谁也挽回不了。他在这边,整个人始终腿脚伸不展。“还是隔壁的老部门好呀!”他常常这样想。
在他前边又来了一位女大神,天天烦着他,又不敢招惹,还是真像个神把她敬起来。就是这个女人——李婉,昨个一见李惠引着吴婧去婚宴部的路上,都姓李,本家子相见了,话不问上个三两句,好像都对不起这个性别,她尖着嗓子问:“李经理,你们去那边吗?”
“是的,我过去看看,把吴师带过去。”李惠大方地说。把吴师调到了婚宴部,这是迟早大家都能知道的事,还不如早早说了好。
“吴师要订婚宴?”她顺口一问,也没多想另外的什么。
吴婧看了一眼她,又去看李惠。
李惠直接答应她:“不,吴师调到婚宴部了。”
李婉一回办公室,屁股还没坐下椅子呢,就等不及地叫辛建盛,他正在刘师的跟前查看会议本,听她一叫,他皱低了眉头,一声不响地把会议本翻来倒去的。他是不想马上过去,一听李婉当面唠叨,他头和心不是慌就是烦。
李婉又叫了一声他,他还是不放看着的会议本,有意慢慢地抬头问:“叫我怎么了?”两旁的眉尾有点扭紧。
“有事,快过来。”她拉细声带地招手说。
刘师把头抬过电脑的高度望了一眼,女性的心里知道:这女人无事不叫人,平日里不是哼哼唧唧就是装骚卖弄!……
他放好会议本,“人家叫你呢,赶快去。”刘师笑嘻嘻地露出虎牙说。
小姚拿了会议上一些种类的单子,又粘贴又是记写的。她也人心鬼大的朝李婉看了一眼,眼神有点异样。她在靠着郑峰的办公桌跟前的一张桌子上趴着,正对着脸颊瘦小的李婉。
“什么事?”他以为她又要讲谁的坏话了,语气夹带那么一点儿干硬。
“刚才,我在院子里看见李惠了。……”她话说到这里,又停了下来,显得神秘不可言似的。辛建盛把眼看下去,这说明他不感兴趣她所提到的人名字。
“他引着客房着的吴婧,告诉我说,她被调到婚宴部了。”她低声说。
她后面的小姚发现她古怪异常,不时地仰头看看,还把笔搭在嘴上仔细地听。
闻听后,辛建盛惊愕了。
从昨日下班到夜里,他上心这件事,夜间几次醒来,思东想南的。这个部门是他一手成立起来的,非常像一个孩子,从十月怀胎而到呱呱坠地,他一路看到他生出来。在他们之间产生了难以分隔的感情时,突然遭了雷电的轰击,把他们硬生生地分开了。揣着人性的感情变化,他痛苦地离它而去了。但之前产生的感情,不是一下子就可以磨完的。或者说,没有磨去这一言。对他而言,这就是个致亲致爱的孩子!不可能从生命中硬性的拿掉。每次,一听到隔壁动了这个孩子的什么了,他都会心如刀割。他每天都要从他面前走过,虽是近边,但犹如远在天边似的。只望不许摸似的。
隔壁的这个孩子的身边又来了一个人。很像坏人似的将去伤害他的孩子。直到今天早上,这个坏人都坐在孩子的身边了,他还只是近不了孩子的身边,眼睁睁地看着孩子遭欺凌。
阴沉的脸,斑白的半边头发,死气的眼神,枯竭的心思,……样样折磨着他的内心。
在他开车来的路上,邰箭给了他电话,也是讲这件事的。他们每个人的心都还不见死,无论老部变成了什么样,他们都死灰复燃的。
“我能有什么办法?”他听着邰箭点醒说。
李惠来了。
李惠走到这个新人跟前,用手指着他说:“王莺,吴师就交给你带了。好好带带。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王莺轻视地看一眼,什么都没说。
她见王莺不表示意思。她又对方直说:“小方,在这儿你是老工,但吴师比你有更老的工龄资格,你还要给吴师教工作呢。学会了,你也能少受点累。”
“小方,你有什么要做的,就吩咐我去。毕竟我才来,有好多工作要熟悉呢。你别嫌麻烦我这种话。整天让我坐在这儿,我也不喜欢。”她两片薄薄的嘴唇润滑般地说着,从哪一方面看,除过客气还是客气。
女经理面对这位新来的女工,她怎么说好呢?……她亲自领来的人,在领来之前,她们用嘴巴子相互承诺过了吧?自身所担负的一种意义、职责、价值,而不是来这儿享其他人认为的钱财的福气。她们同是女人,都是在领导的眼边容不下,所以才选择走了这条生路。能为自己挑选出路,表明她们的内心有好多个奋上的眼孔。从里往外始终不停地默默地暗自寻找生存的目标。
“小方,吴师可不是普通员工,在客房部也是领班的。所以说,你以后要叫人家老师傅呢。别看你来得早。”李惠看看方直,看看新人,但听她那口气,仿佛是替吴婧是个新人出定下局的头呢。
“来的早,可没什么了不起!这里面比的是资格老!”李副经理在心里这样认为着,但她没有说出口。她带进门的人,休想高过她一头。王莺就算了,同时老工,可是方直就不同了,毕竟是一个合同工,合同工还能把头扬到老工的头顶上去吗?……正式的头一天,一道工作都没进行呢,先拿言语打压这个小的。叫她以后干事小心着好,别骑在人家的人的头上去了。
方直心里特别不舒服,一张嘴里无话可说,她的眉形就像抽筋似的,轻微地哆哆嗦嗦。王莺实在听不惯让李惠这样当着她的面用言语羞辱她的人。
“你有屁护的人,我也有屁护的人!你的人在你的眼前加强着面子,我的人也一样。”王莺想到这里。
她见李惠喊着猫声,但那心如同狼狗,恨不得剐取你一块肉。这样的女人,往往坏在骨头里。和那一个新人,简直同为一路人。她们做事有相同的风格,就是嘴皮子爱到处嚷嚷,遇到谁就嗑,只要是听到的,或是半路上捡到的,用她们高超的绝妙手法加工一下,保准听了的人不轻易掉队。
李惠过分地不走开,站在此地,好像是要挑战王莺的忍耐力。
“小方,吴师傅来了,人家身上有好多个你没见过的优点,以后在工作中要多加学习。新工向老工学习,这点走到哪里都没错。”她长长的眼睫毛向上张扬地弯翘着,两条胳膊相交叉紧紧贴住胸部。她看方直的眼神和过去平常不太一样,眼珠子两边嵌着白茫茫的自私自利的迫切达到的希冀。而且有时还隐隐约约地一笑,连嘴角都有隐笑的显示。
“李经理,你口口声声说吴师是老师傅,你想说明什么?——是想说明小方以后由吴师带领吗,还是小方不配给吴师教工作?……后来的新工肯定比不上资格老地太的老工!这点无疑!那我问你,吴师调到这个部门了,把她作为这个部门的老工看吗?合你那意思,吴师还是老工。要是那的话,吴师什么都会,我们不用给她教什么。她本来就是老工,老工老工,无所不通呀!敢情方直以后还得好好向她学习呢!”
她没料到王莺会来这一招,难架她的招法。她双眼睁得滚圆,白瓷瓷地盯着眼前这口尖利的嘴。一句句话驳得她顿口无言。她好似钉住了。连眼珠子都不转动了。吴婧这才见识了王莺和李惠之间的毫不相让的驳斥。她也悄悄地发生了窘态。把她那瘦小的头鼓劲地往下低,同样干瘦的双手不知如何摆放才好。
方直倒是一身轻松了,她的姐终于还击了一次这个处处为难她的女领导。有时说话带着刺,专门是提前预备好的。
吴婧刚来,真是一位化解僵局的高手!她抬头一扫她们的脸,重点在她们二人的脸上,至于方直这个小人物,她就像照相机的卡门似的快速一闪。
“李经理,那我上什么班?”她轻声问。
李惠还处在半跌半倒的状态中,一听吴师叫她,身子朝后微微地摇动了一下,摆正脸问:“正常班吧。”她摆弄着头叫吴师去征求一下和她唱反调的人。
吴婧领悟了她的意思,便眼睛看到王莺身上,问:“王莺,我上正常班可以吗?”
“李经理都张口说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她一个人都没看地回答,并且两旁的肩头向上耸了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