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直把事情的整体经过向王莺统统学了一遍,王莺听了大呼过瘾。她频频地说方直如何地英武、硬气。她的每一句话表现地很有价值,不是随随便便一说就过去了,方直却由衷地记到心里去了。前一刻她大快人心,后一刻她得到嘉励。这一前一后的心情加起来够她一阵心情愉悦,暂时把她的不幸置在了脑后。事后一想,她的语言真为自己解气!首先别人不会把她当做一个软柿子捏了。开除她也不是好惹得。这是敌人在这之前绝没意料到的。她软了大半年,终于硬气了一回。这硬气是为了争取自己的利益,是为了让敌人闻风丧胆。她语言出招的第一步,她做到了。刁钻的那个电话就是证明。小人最怕揭露,这个人坐不住了,担心后面自己出事似的。他打后来的那个电话是为了再探探方直的内心世界。好后期做好充分应对的准备。
刁钻预感到了不详似的,电话叫来李惠商量,说:“她让我等着,啥意思?他要找我闹事吗?”
李惠眼睛一眯,小瞧他的胆识,虚情假意给她说好话,“穷沟沟里出来的娃,还能有啥本事找你闹?放你个一百条心,不会的。看她把她的手续能拖到什么时候?她不另打算找工作了?其实,她比我们还要急!”
刁钻还是没胆的心神意乱着,他什么都不怕,就怕方直找他闹事。像他这样的小人最注重名誉了。
纸包不住火,方直在一种毫无办法的情况下终于向李诚坦白了心迹。她丧气地看着地面,脸上直通通的发红,心就像被秋虫咬烂了,钻心地起着疼。她不敢抬头看人,想到当初的盛气凌人,在这个男人面前,她时时霸道,从不服软。现在她的耻辱就在脚下踩着,只要有人踏上去一脚,便会发出一种要她尊严的耻笑来。她用力护卫着,万一被踩着了。她眼睛一刻不移地紧盯白色的地面,耻辱上似是涂了一层苍白的颜色,使她无力回击别人的羞辱。
“看你一天心热得很嘛。怎么就解除合同了?”李诚两只黑色的眼珠钉在了墙柱上似的问道。
“不是他们的人。看我合同到期了,就这上面动手脚。”方直不愿吐露更多的信息,说。
“那你没找其他领导要说法吗?”他想弄个明白地问,又简接地为她出点子。
“谁能管这事?无人管。干挨着吧。”方直的眼泪快要憋不住了。
“走就走,工资又不高。成天是非不断。你不是早都想离开吗?”她的男友说到了她老早的心声,而她又有一种不舍的心情。
“这能和我情愿不干了比吗?两种走法,懂吗?”紧接着,眼泪藏不住了,放出哭声,丢脸了自己以前的强势性格。
“好好休息一阵子。过节呀,找个地方出去转转。”李诚见此情景打住话头,错开话题说道。
第二日,他们驾车出游,去了南边一个命名为村的旅游景点。周边停满了车,人流量大得出奇,像是天南海北的人都过这边散心来了。也没什么特别的景点。 就是小吃比较多。跑到这儿的人大多都是为了吃一口自己的味儿。这是他们头次来到这个地方。对周边的一切还很比较生疏。由于人多,车辆难停。来回找着停车地。两边的公路,车子都停满了。前面有一个公厕,方直下来去解手。等出来时,李诚的车在前边不远处晃悠着,车头像是喝醉了酒,找不着方向感地乱摆着。没空位,只好又倒出来。
方直站在边上,望着也是才来的新人从车里下来,原本李诚就停车了,但嫌在垃圾车前,所以让别人停了。他一向做事比较讲究。车绕来绕去,没有一个空位。于是,他招手让她过来上车。他决定去停到前面不太远的一处野地里。来时经过看见停了几辆车。开到跟前,慢慢地下了坡,泥土地里坑坑洼洼不说,蚊虫还挺多的。把人热的,一看可爱的飞虫,都打消了开窗的想法。这天说也奇怪,太阳太残了。还没多转一步呢,方直感觉人都累了。李诚先下了车子去后备箱,手里拿了一瓶子水,又走过来问:“给你也拿一瓶水吧。天热,转着就渴了。”
“好吧。”她还卧在车上,两腿散开,像是要倒头睡觉。
“下车嘛!没转呢,就累了。”他看到她精神不太好,起着高嗓门说,似是想通过声音的传播打起她的精神头。
车头前面就是一排排的小树,也不认出品种,但都快活地不受拥挤的天然地生长着。枝叶轻微地摇曳着,细细的叶子就像是挂在枝杆上的无声的铃子。它们跟前都是密实的野草缠绕着,也算星夜中的彼此陪伴。在树的前头,有一座倒坍的茅屋, 四壁无一处不露出大孔,上梁倾斜着,眼看有完全塌陷的可能,多亏它四边的壁把它还一门心思地护撑着,都懂似的它们是一个完好的整体,谁也不能离了谁。若是一方彻底毁灭了,另一方也出不了明天。
他们走上来,顺着道沿往前走。在走到这个茅屋跟前时,方直又仔细地看了一眼。这种老式的野外的小房子难得一见,不像过去贫困年代,见了面亲切地不由多看几眼。它的正对马路的一面壁上面打着一个化肥的广告,上面的字迹有糊眼了,但多看两眼还是能看得清的。方直打小长在农村,这种房子在她的记忆中太多了,不足奇怪,但放在这个年代,在她老家都绝灭了, 稀少的一偶见仿佛穿越了时空。
这别处的阳光撒在脸上,有一种异乡的美。出游的老少皆有,有些小孩架在大人的肩膀上,兴高采烈地拍手称欢,不一样的景异,不一样的表现。他们进入了一个类似门洞的大门,里面设了一个小栅门,一个老伯伯守着,戴着草帽,行人一来,他就打开门让其进入。一进去,就面临出售、玩的吃的小东西,这些都是别人的爱好,他们不买。巷子可能有好几条呢。他们第一次来,怕回来走错了方向,李诚就说:“记着路,小心回来迷失了方向!”
一路经心地走着,一路热心地看着。花样挺多:有卖衣服的,有卖玩物的,有理发的,有吃的,还有摔酒碗的,……什么都有。他们兴趣不像身边那些人一到一个门店,都要进去转转,管买不买,先进去再说。他们有选择性地进入。一些东西只能过过眼,价位比别处太高了,不适合收入囊中。比如说,李诚寻问一个木枕的价位,人家开口就是一百八,价钱咬得很硬,没办法还价。只好离去。前面有一家鞋店,李诚拉着方直进去看。都是白色系列的休闲鞋。样子也新颖。李诚对那女老板说:“这个有男式的吗?”
“有,这个你的脚型能穿,你踩踩。”年轻的女老板说。
从架子上取下来,李诚接住弯下腰试穿。他一穿说:“还行,但不是很满意。要不,你试试。不行,给你买一双。”
“我有白鞋,我不要。”她看着他脱下来的鞋说道。
整条街像上早朝似的营业着,但门前门外的东西与他们并无联系。他们只是过来走走,给腿找点路跑跑。同来的人都挑买着。他们走了半条街,两手空空。感觉没有意思,出来就是走路来了。别人手里抱着选来的东西,而他们眼白看着。越走,卖吃的越多。这儿就是吃的佳地。来这儿的人多数是为了吃好。方直看到长长的竹签子上串的油炸土豆片,被辣椒面点缀着颜色,像是不动的风轮似的,被一口口吃到人们的嘴里。她也想吃,但碰到一个面相和善的姑娘,问了人家一串就得十块钱。李诚说给她买一个,但她嫌贵,就拒绝了。李诚婉然地说:“那看一看还有啥你爱吃的?往前走着看着。”
她喜欢吃甜食,一看到这方面的小吃,她就走不动了。前面有一个磨盘,上面放置着转动着的糟糕,边上有切好的。一问价一小块就得三块钱,但在喜爱面前,没理由说贵。
“来两块吧。”李诚说。
“老板五元两块好吗?”方直问道。
一男一女,男的好像同意,但女的一脸不快,拉着脸子,男人一看也不敢私自决定。方直就要了一块。
“你尝尝吧?”
“我就不喜欢吃甜食。你吃。”
对面就是个买麻辣粉条的,门口几乎坐满了客。额头上涔着汗珠,嘴里辣得吸口,碗上面漂浮着一层红红的辣椒油花腥子。这是李诚钟爱的口味。走上前去,李诚走不动了地说:“咱俩各人要一碗尝尝鲜,好的话,买些粉条带回去。”门楣上面挂着长长的牌子:优质手工粉条出售,不掺假,假一赔十。门口里就是几位师傅站着给客人做这一口味吃的。
李诚是重口味,吃东西就喜欢吃这些调料下得重的食物。方直看人多,说:“门口人太多了!先慢慢转。你饿吗?”
“我不太饿。听你的吧,先转。说不定有更好吃的呢。”
又直穿这自然走到眼前的巷子,这条巷子与别处的不同,每个门店上还挂着小旗子,就像古代客栈似的。什么棉花糖呀,秘制辣子酱呀,关中刀削面……走到一家烩菜馆前,李诚看不错,就建议尝尝。方直看他也饿了,就答应品尝。一碗竟然十五,以为味道有多好。吃到嘴里那味也是一般。李诚想就一块饼子。他看见前面一家招牌有买的。方直先吃着。她不爱就饼子。李诚就着饼子一吃,后悔了似的,这味儿与他看到表面的味儿简直差之千里。花了钱,他硬吃完了。
继续前行,游人磨肩接踵,从其他入口进来的人越来越多了。头上的阳光非常热情好客,看到这么多人光顾于它下面的世界,更加欢欣鼓舞了。它就像一位翁者似的,把它拿手的好客戏一路唱到夕阳落山,才肯罢手。方直把外套脱了,热得嘴里冒烟,仿佛大夏天似的。李诚也脱了。别在行人里,就像是出门受罪来了。一路上大多是吃的。巷子很多。靠左手边有一处向里延进去的巷子。李诚要求走。方直也跟着来了。这条街人还行。最起码不碰肩头。里面有一家特色的羊血河漏,李诚走进去要了一碗。一吃不错,把碗推到方直的前面。她尝了一口,味道确实比那烩菜好吃多了。也是十五元一碗。
“给你也来一碗吧?”他问。
“我不想吃。”
“同样都是十五元,这个才吃得过瘾。”
转来转去,吃了一通,方直在另一条街上也吃了桂花糕、秘制的豆腐皮。处处都是吃的,景点就是看吃。到处转,只为添胞肚子。现在他们吃得差不多了。再转下去兴趣就索减了。他们决定返回,开去别处。一路上方直的电话不断。是吴婧打来的。她值班。方直以前的客人,在今日举办婚宴,她什么事都拿不起,不会处理地打过来问方直。方直想在电话里头给她一下,但她这样做了又能怎样。只会落个更坏的名声。
“小方,客人临时需要加备桌,餐饮部不认我。还是你给餐饮部通知一下吧。”她旅游回来了,方直一听用办公室坐机打来的电话,她想着:“她还有脸给我打电话!都不害怕我伤她一句吗?”
“我人在外面,人太多了,说话不方便。”她存有敌意的思想说道。
“客人就在办公室呢。正等着呢。”她在那边说得很急,用一种类似央求的口气通着话。
她前后一想,虽然自己离开了,但这是自己一手谈起来的单子,不管怎么说,即使离开了单位,更何况她还没办手续呢,这份责任就该承担。她不计前嫌,看在客人的脸上,把这事给处理好。她给王莺去了一个电话。王莺帮她搞定了。她有这位客人的联系方式,事后办好去了一个安心的电话。
王莺又打来说:“这个吴婧就是个饭桶!在自己的班上,担不起任何责任。按道理这事她应该去处理。谁能放心她值班!万一出事了,把整个部门都能连累了。”
方直躲在一面墙的后面,但人声仍然嘈杂,听话说话太难受。
“姐,不说了。我在外面呢。听不见。回去打给你。”一挂电话,她舒了一口气。
李诚在一边等着,她一走进,李诚就说:“你都不去了,工作上的事他们还找你干啥?不要管了。”
方直没有吭声,跟着他朝前走去。时间还早,他们不想在此地多留了。他们想转移地方。趁出来,多转几个景点。就是沿着野外的小路走走也不错。总比夹在无法呼吸的人群里强百倍。他们驱车一路前行。看到各种植物,贴着黄土地茁壮成长。一种蓬勃向上的生命力可以直视地激励着方直的内心。在它们身上,她体会到了野外的风景带给大自然的美好象征。野味十足地赚够着失意之人的目光。它们身上没有娇生惯养,有的只是野性地放飞。在这一片片土地上,放眼望去,心胸也像打开了阀门似的大展了,灵魂治愈一般地往高空腾飞。中秋之景不黄不绿,走出来别有一番滋味。最炫目的是大面积的苹果树。果子灵巧地架在枝头上,像是黑暗中的一个圆点,像是黎明时分的一份收获。它们的脸蛋在光合作用之下,四处所面的方向不同,上的色度也大有不同。有些红的扎眼,有些平淡地一晃而过。它们即将熟了,自家主人要采撷它们回家屋了。
成熟就要落地!
车慢慢地向前驰动,拐到一处田径小路上,望到一处养蜂基地,远远的蜂箱在外露天着,搭建的棚子像个蒙古包似的撑开着。边上站了一位妇女。瘦瘦的身板眺望着远方。他的男人在棚的门口捣动着一个透明桶子。
他们停车来到跟前,一见路过的散客,女人很热情地转过头来,说:“蜜好得很,要不要尝尝?”这项生意很像做了几十年,接人待物能拉住客。
“蜜也不知好不好?”李诚直姓子地问道。
“我就是前面村里的人。都吃我这儿的蜜。生意做到门前还能掺假呀!放心吧,我们干这都干了几十年了。”女人说。
男人也接口说:“放心买吧。都是自家养的蜜。”
李诚走进棚子里,转了一圈又出来了,说:“那我尝尝。”
男的取来一个小小的品尝器皿,就在棚口的一个桶子里盛出了点,递上去让他尝。
“这造假的也太多了。咱又不是专业的,尝不出来。”李诚品尝过后,实话实说。
“小伙子,放心买吧。我们年年都跑到云南去采蜂蜜。有槐花蜜,有菜籽蜜,有杂花蜜……”
“那什么蜜最好喝呀?”方直问道。
“这菜籽蜜也不错。十八元一瓶。”那女的说。
“要不要?”李诚转过头来问她。
“尝尝吧。”
李诚一想到掺糖精的实在多,以前听别人说过,一说要买便问:“那你给我发誓这是真的。”他一脸孩子气地不好意思地问着老妇人。
老妇人一脸正气地也像是个老小孩似的,声音宏正地说:“要是有假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他们震惊住了。 这样的誓语在一个生意身上表现得是那么强烈那么霸气。听得李诚目光大放异彩,回敬她的心正,说:“姨,一看也是本分人。我听了都心里不舒服。”
给他们装了四瓶,总共给了七十元钱。
在他处——田间小路,车子一路小跑,醉幻的影子反投到光滑的车窗上,两边的窗影上都印着一双眼睛,尤其是这双眼睛望见了窗外的自己,自己的灵魂像是站在荒稀的旷野上等待求生的机会……
他们一路观望大自然装扮的景象,寻求真性情的扮相,一路远视回家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