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办不好,任主任非常着急。 他不是没去找刁钻。刁钻就为什么解除方直合同的事,他本人也说不出一个正理来。主任在经理跟前老实巴交的。一来问,便问不出个为什么。不像上次酒桌上的那些话了。毕竟是让对方心服口服的理由。但刁钻就是想不出。逼得他实在没办法了,老调常谈又来了,说:“合同到期,不用她了。就这么简单。”
软弱的主任一听还是这么个理,他也不想深究,怕得罪人,接过这句理由不充分的话走出去了。他走到门口想着:“这句话要是管用,人家服,早都办了。还用得着我再来找你吗?”
这件事也够他折腾的,办不下去,对方只认死理。一来二去,他肚子里装了不少的气。但也不能发出来。躲在无人的地方发发牢骚即可。他料到方直还是不会接受这种无理由的理由。继续死杠下去。对抗到底。一想到这儿,他就心烦。一件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事情,竟然办起来却这么的棘手。真是一件糟糕透顶的事!
方直一大早就去了,原本打算不去了。让他们跟着她的屁股跑。但又一想,迟早都要办理。只要赔偿条件合理,再收拾一下刁钻就撤。她想好了,时间不能再浪费在这个破地方了。第三次走进这个主任的办公地。她心里极不好受,甚至有些反感此处。倒不是里面所有的人怎么对她了,而是这个地方给不了她可心的答复。一见她来了,主任主动问好:“你来了。”
这次不用人再说了,三回行为熟了。她径直坐在黑色的沙发上。大家不像头一两次那样客气了,一进来就问她喝水不,识熟了的待遇取消了。这点她并没去多想。她办的是正事,而不是在这儿喝茶聊天来了。
她一见这主任的丧气,就知道刁钻不会找她谈话。但她还是走着该有的程序,问道:“终止合同的理由他告诉你了吗?今天能找我谈话给说法吗?”
不能再老实的任主任,把头可怜地挠了一下,一脸为难的表情,说:“合同到期了,不用你了。这就是他的理由。”
“你还没问出个为什么来,他还没说出个理由来!”方直较真地说。
“理由就是合同到期,不用你了。这还不够吗?”他无厘头地说着。
方直不想再与他继续毫无意义的争执了,她把她的问题转向纪主管,这个女人很恬静,一脸严肃,但不失教养。“纪主管,你说刁钻作为一个部门的经理,要终止员工的合同,竟不给一个明确的回复,这个说得通吗?他躲在后面算什么?让无关的人来帮他出面料理这件事,这讲得通吗?他为什么不敢面对?自己做的事上不了桌面子。心里太虚了。最重要的是这件事他没理由。没理由解除我的合同。所以他藏在背后当缩头乌龟呢。敢作不敢当,还是个男人不?真是掉男人的价!”方直颤颤抖抖地说到这里停下来,用无法释怀的眼神看着纪主管。她在她身上看到了公正之语,看到了一个长辈该有的样子。
“也就是的。你不要人家娃了,最起码出来面对一下,给人家一个合适的说法。还有这样弄事的!没法说!”纪主管第一次转过头认真地看着她说。
“纪主管,不愧王莺姐在我跟前说你人品很好,让我见了你多问问你。饭店像你这么好的人不多。所以让我尊重你。你讲得都是大实话。也是公正的理。谢谢您,纪主管!”
“我看你和我女儿年龄差不多大。你哪一年的?”她的谈话兴趣来了。
“我是九零年的。”
“我女儿和你一样大。你是几月份的?”
“六月份的。”
“我女儿是四月份的。比你要大两个月。”她停了一会儿,又想好了地说:“餐饮部这几个我和他们一起上过班,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心眼不好,不好对付,但不管怎么说,你就是不要人家娃了,站出来要面对这件事呀!就像人家娃说的一样躲在背后不出来,这像怎么一回事呀!
任主任一听,也连忙点头说:“是是是。就是的。”
“任主任,听你说了这么多,刁钻不想出来面对这件事,要是这,这事我就撩下了。他什么时候想通找我,我就什么时候来办理。每次来,事情解决不了。我站在这儿还影响你和纪主管的工作呢。我也不想,但有些话不能不说。”方直体察人心地说。
“那是这,你看可以不?我当着你的面给他打个电话,指定个地方,你们俩个坐下来好好谈谈。你看这样好不好?”他满以为方直会答应的,就尝试着自作主张说。
“他想谈早都约我谈了。何必事后呢?”方直回绝地反问道。
“你看你这样不行,那到底要怎么样?”他有些不耐烦了地说。
“任主任你不要在我跟前生气,你应该去刁钻跟前要气去。他是这件事的罪魁祸首。你去找他要气去。我这儿你要不着。我还满肚子气无处发泄呢。”
“他这会儿人肯定在,你去找他吧。看他给你怎么说。”他脸色阴沉下来了,明显是在放驱逐令,让她主动去找她的经理。
“任主任,是他无条件地终止了我的合同,不是我主动去找他,而是他应该来找我。我不去。”方直条理分明地反驳到。
“那你看吧。”他友好的态度在这句话里完全变得冷淡了,这在先前是不曾有过的。
方直当面一闻到这不太习惯的改变了的说话口气,自己也很尊严地随着环境的影响改变了自己的态度,要强地问道:“他不给我说法,这个合同就休想办掉。”
纪主管转过眼来看着这个和她女儿一般大的女孩子,她作为母亲级别的人听得话多了,心同情起这个不要的员工来。她心疼地说:“你就是不要人家娃了,可以调到其他部门去呀!何必把事做得这样绝情!饭店正是缺人之际,到处找人呢。他却辞退员工呢!”
“纪主管,你说得我心里去了。我都想不通我一个员工和他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呀!他直接终止我的合同。哪怕你把调到外部门,我也不说啥。你来这一手,明显是想彻底断了我的饭碗。太坏了!平时拉帮结派,害这个害那个,心思从不在工作上,婚宴部的业绩全靠王莺在那支撑着。他们就是一权力的摆设。一天到晚光想着在别人身上榨油水。实话说了罢,他们嫌我挡了他们的财路。我不是他们自己的人嘛。他们走得路不正,我还要去加入吗?我才不呢。看他狗日的啥时候败在别人的手里呀!他早晚都会有这个报应的!——”她还没说完,纪主管一听她骂人了,扭头转脸地看到她的身上,眼睛里用尘世的经验暗示她:“小心点,姑娘!骂人得注意呀!”方直似是察觉到了这种好心提醒的眼神,但她毫不在乎,用亲切尊敬的目光冲她一笑了然,又不怕一切地动嘴说起:“他不给我个说法,我一定和他没完的。我说到做到。平时看我老实不吭声,欺负我就算了。没想到把我欺负到这种程度了。直接断了我的路。合同明天到期,心黑地让我连回转的余地都没有了。 这样害我!我是不会轻易放过的。任主任,这些话你都带给姓刁。他认为他是个经理,我不配他找我谈话,对吧?但在我眼里,他就是一滩屎,连一条狗都不如。狗还识人性呢,你给它个好,它还记得摇尾巴呢。我就是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吧!
“我们这个部门说起来太可笑:不干活的整天受宠;干活的认为你有想法,时时踩你。为什么不要我?嫌我能力不行吗?前段时间,好长时间没单子了,我谈了一个大单。那个新来的吴婧,天天戳是非,业绩谈不来,工作也不会干,但能得到人家赏识。刁钻就好这一口!”方直不想再说了,她认为自己说了平生最多的话,嘲讽的表情快要用尽了。
怕事的主任的目光在方直的一段段话中,仿佛是听进去了大道理,神情友好可信起来了。他挺直身子,两边深陷的法令纹对称地一本正经地盯着方直。方直说着又坐到沙发上去了。这个黑色的沙发皮油光亮,庞大地靠着壁面,方直坐在它的身上,老觉得背后有莫名的东西压着头,沉甸甸的,话说多了,头就起晕。她不想说这么多话,但没法子了,把人逼到这儿了。
等她不说了,沉默了片刻,纪主管以她长年的富有经验推断这个要被辞退的员工的真实想法,她问道:“那要是让你去客房部,你愿意去吗?”
方直惊喜地一听到这话,与前段时间吃过饭回来在门口碰到会议组的王师的话一模一样,王师当时说就是让她去客房部掏茅子,都要争这口气去,先保住命再说,后面再做长久计划。别人都不赞同她走,一走就便宜害她的人了。王莺一直在她耳边不断地吹风,她勉强地接受了别人的意见。此时,一听到,她立马答应说:“只要饭店给我机会,我就去干。”
纪主管像是试探她的想法,一听她这么说,又道出这个工种的缺点,说:“干这个的都是年纪稍长的。没几个年轻人愿意干这个。但这人事部管的事。……”再没有下文了。
不管怎么说,方直很佩服这位女主管的讲话勇气,王莺说在这个节骨眼上,大家都避嫌呢。女主管愿意讲出来,说明她的心底是纯洁的。在这个人心复杂的大杂院里,正义还是存在的。虽然给她说不上帮忙的话,但听到自己的心里还是很暖的。方直不想让未说完话的他为难,就绕过了这个话题。负责办理这件事的主任有她一半的正义就好了。这事就不会那么难办了。
方直一看到这张讷脸,就讥讽他的办事风格,“我要是你,就会对刁钻说,你们俩个之间协商好了,再来找我吧。我来第三回了!事情进行了吗?一天光在路上跑了,在这儿消磨时光,我也忙得很。还是那句说了一百遍的话——不给我说法,我是不会办理的。今天,我们就谈到这儿,我走了。”
她说着拿起双肩包挺起胸膛直往外走去。任飞一脸迷茫地望着她经过。
方直一走,傅宏与吴婧上起了倒班。吴婧下了早班,傅宏很放心王莺的为人,他跑得没人影了。王莺在给方直的信里说:“办公室只有她一个人,她想来就来吧。她等她。”
方直路过门口,看过的信又人情味儿重地去找王莺了。王莺一见她来了,眼神忧郁地望着她走近。这个妹子在她眼前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她原旧坐在自己以前办公的椅子上。这把椅子似是通身灵性一见她来了,她手轻轻一推,它就开出一个让的口了。王莺就这把椅子昨日还嘲弄了她几句。现在无人来,椅子还是认她的温度的。
王莺真接咬住重点问:“还是老样子吗?”
“是的。我就不办。刁钻不给我一个说法。我就不办。”方直嗓门比往更大地说。
王莺嫌她的声音太大,就变了脸色说:“你能不能小声点?隔墙有耳。隔壁那个黑胖子坏得很,有一次我出去发现他脸贴在窗户上偷听里面说话呢。他是保卫部的人。也就是张海的人。他今天早上见我还问你了,“问这几天怎么不见你了?”我就没吭声。大家都知道你走了。他故意问我呢。你进来没见他吗?”
“我看见他站在大门口。”
“见了他不要理。——你们都谈了些什么?”
“话题不变。他让我去找刁钻,我说让他来找我。我发现这个主任还把刁钻护得挺紧的。那边的看法表明得很简单:合同到期了,不需要用人了。理由就这么牵强。你再问,他都是这句话。不过,那个纪主管人倒不错,公正的话敢讲出来。” 方直专门停下口,看看王莺是否感兴趣后面的话。王莺完全在兴趣的线上,她问:“纪主管是怎么说的?”
“纪主管说:‘你就是不要人家娃了,连个说法都不给,也不出来面对,意思是说这不是经理的作风’。”
“是呀!就你这件事,大家都在议论他的处事风格呢。做事不光明磊落,还是个男人不?谁不在背后说他两句!都说他做得不对。开了一个员工不是他这种偷偷摸摸的开法。简直叫人把他笑话死了!做事不光彩!”
“纪主管一说,我就说怪不得王莺姐说你人好,在整个饭店像你这样的人品不多。王姐叫我见了你多问问你,让我一定要尊重你。”方直心直口快地说出来了她讲过的话。
王莺一听,听得喜眉笑脸,很是高兴,给予全部的肯定,说:“你这话说得没毛病!这个确实不错。我也很尊重她。见了她还问呢。那你这事到底咋弄呀?闫总看需要找找吧?”
“我不想找。就是找了也没用。”方直一锤定音地说。
“你没找,怎么知没用呢?”王莺期待她去找,方直从她眼神里看出来了。
“我合同的事他能不知道吗?”
“你的意思是他也参与其中了?”王莺张开嘴疑惑地问道。
“他肯定知道。只是……”她不想再说下去了,觉得说得太多解决不了什么实际的问题。
“但上次闫总给咱部门开完会后,说让我好好带你。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他要是真的知道,就不可能说这句话。说出来不是打他自己的脸吗?我想他不知道。”王莺拿出这点分析道。
“那我就不知道了。经历了这么多,语言人前人后把人能致死。谁的话我也不想相信了!”说完后,她重重地吁气一声。
“包括我的话也不信吗?”王莺挖苦地问她。“人心识懂了?谁也不认了!”
方直只是想到说什么,在她的跟前养成了这种随心所欲的性格。但只仅限于她。她的话,在方直看来,就是笑笑而过,不可当真的面子游戏。
方直想快点回去,但王莺紧抓她不放。王莺一个人上班,也是身边寂寞。她说:“饭店的领导通过这件事会看贬刁钻的,他脸上没光,聪明一时糊涂一世,自以为把你弄走了,但他落下什么名声了。没有一个人说他做得对。你不要走,就让他给你说法。还不信了,这件事不给他教个乖。你这件事现在饭店传开了,再引起上面的重视了,说不定你能回来。”王莺也是看问题准的人,但她在方直的前途上老是说一些不大可能的想象话。她是一个精明的人,想象话总比丧气话强吧,保准还能带来好运呢。
方直喜欢面对事实,她与主任谈话,从他的口中断知,她不可能再回来了。她的合同续签没有丝毫希望了。刁钻就是以这种蛮横的理由应对她的诘问。有时一考虑,她真想主动去找他,困住他要说法。但又放不下面子。她的尊严都早在刁钻和李惠的心中践踏开了。她要是再去找他们,她那点好不容易费劲保存下来的自尊就会完全丧失在人家的跟前。她就不是她了,而是一身没有血性的骨架。人家只会把她踩得更底。甚至,她连地面上跑得蚂蚁都不如。但反过来,这事搁浅也不是事。为此,她的头会痛,晚上睡到那儿也会情不自禁地想来想去。现下办不了了,她放下不管了。由他去吧!
王莺的话可要不可要,但那只是一句温馨提示罢了,站在她的角度,不想让她吃了哑巴亏一走了之。来了三次,都是无济无事。事情没有任何进展,原地不动。她合同的事没有一个上层领导主动站出来为她主持公道。说明她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经办人口中的“上面的决定”只是妄生穿凿罢了。来了三次,一次比一次更加遥远了。她的要求越多,难度就越大。其实,她并不看重这些要求,只是用一种手段报复害他的人。不想让他们如此顺利地达到目的。绝情地折磨她,那么她就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一天不给话,一天就不管。看他们能拖到什么时候。她能做到,不知他们能做到吗?她的耐性十足,不知他们的耐性十足吗?既想让我走,还要不给任何赔偿,我就这么的下等吗?我在你们眼里不是人,可我在我眼里是一个性要强的人。你们否定多少,我肯定多少。我给自己活呢。你们的话打不倒我。心若不欺,必扬眉吐气!是呀,我可不能自欺。自己欺自己一时,胜得上别人欺负一辈子。所以心一定要强大起来,把坚定不移的想法活成自己的壁磊。让他们去干等吧。从明天起我就不来了。凉一段时间再说吧。想工作了,先找个临时工作干着;不想上班,可以休息一段时间。总之,不能再主动了。她做出不理不睬、不闻不问的样子,看他们能撑到什么时候。王莺的话可以采取着听,但不能全听。每个人的情况不同。她与王莺之间,一个是地,一个是天。天在地的上头,天等量问题离不开高空烘托。而地在天的下头,地等量问题离不开贴身的情况。王莺能当她的精神导师,但当不了她的心理导师。接下来的情况,她要自作主张了。已经说过一次了,从明天起不再去找要说法了。她要闭门思过。自己一年的时光用在价值处了吗,还是全部白白糟蹋了?人生的一年不值一提,但岁月一去不复返了。若是能返过去,这个谋生之地绝不会列入她的选择范围。安逸没有好果子吃。她就想无任何压力地找一份稳定的职业,来了却自己的下半生。谁知,光阴似箭,一箭下去把她给射走了。
她想过了,过一段无人打扰的生活,买几本书看看,锻炼自己的身体,与时光交上朋友,与时光互相倾诉,与时光对饮长谈,与时光握手言和,与时光共枕一室,与时光共进一日三餐。时光的性情完全取决于人为的目光。你眼里有什么,时光就会给你什么。每日读书,时光便是温柔以待;每日耕作,时光便是忙里偷闲;每日怨天尤人,时光便是停滞不前;每日高高兴兴,时光便吻你一世……
方直下定决心,从明天起,自己要读读书了。外面的纷扰由他去成精吧。她只管好她自己。存心害你的人,就一定会害倒你。害她的人成功了。不费吹灰之力把她踢出门外了。即使到了门外,自己也要拾取尊严坚强地活着。一只鞋子掉了,另一只脚还能再走。只是走得慢了点。但也不怕,长此这样走下去,指不定哪一天走快,或是另一只鞋子又找回来了。人生有太多的是非,踩在是非的头上一路高歌,必是人中之王。
方直想了这么多,自己目前大的方向已然确定了。就是读书。读什么样的书。那要看她自己的爱好了。传统文学,她比较喜欢。她准备买一些来读。读书可以开智。希望她的智慧脱俗,高过那些整天勾心斗角的小人。人还是要往好处去想!美好的思想可以瞬间驱除一个人的罪恶。心慢慢地变得明亮起来。心中有了光明,才会点燃一切。
这是方直与王莺之间断断续续说话时,她想出了这些好的生活方向。她的发呆沉思,引起王莺几次好奇询问。她平易地答道:“乱想一通!”
将近下班了,王莺不止一次说过其中最为注重的话,“我真心舍不得你走。在这儿,我们本以相依为命。若是你走了,那我就孤零零一人了。说不好,你前脚走,我后脚就主动要求出来了。我一个人呆着还有啥意思!人与人都相互活着的。你给我活,我给你活。没你了,我还给谁活呀?!那天一听你的合同终止了,自个的生存能力降低了。本来是个伴,但我找谁要伴去。我保你一路到现在,他们居然用这种阴损的手段对付你。这口气,你记住,姐一定会给你报的!一旦有机会,我绝不会手软。在这儿,好心使不得。这儿是黑心者的天地。我曾经一度以为,我们绝对会走到终点。但你想想,要不是合同的问题,我们是可以走到终点的。姐给你该说的话都说了。闫总不可能为了一个员工去得罪那么多人的。是傻子都想得来的。这个仇一定要记住。 这是你人生的第一个耻辱。在这饭店,据我了解,从来没出现过这等可耻的事。我从年轻上班到现在,用人紧缺,恨不得招满人呢。在你身上,直接开除了。这帮子太坏了!把你赶尽杀绝。你就是一个没有任何权力的员工,他们至于这样对付你们?把你调到外部门去,我也想得通。咱不是人家的人,和人家同处一屋檐。把你开了?我心里实在想不下去。明白吗,妹?姐心里痛呀!真想拿刀把这伙子杀了!”
方直把流到嘴边的泪水吃到嘴里,又苦又咸,但也包含深清的味道。曾经一吵架,一不开心,说着气话就要走,而且受到别人的欺负时,走是首要的想法。可是真到了这天,她却走得太卑微了。尊严如同脚下的路似的,人人都踩着。她还有脸吗?什么最值钱?方直无疑认为是脸值钱。她不是不要脸了。而是她的脸被敌人唾着。脸上沾满了唾液,酸臭的窒息,天然的洗物都洗不净。这张脸不可放过她的使她闻一辈子呀!年轻时候吃下的罪,到老至死不忘。她不想要一辈子,那样太折磨一个人了。这件耻辱她一定要在不久划上句号。这个句号就是告慰她的不朽记忆。
下班时间到了,方直跟着王莺去开车子。一抹夕阳红还挂在西方的云彩上。这是黑暗到来之前白昼的挣扎。纪主管没换工装也走了过来。她的车子也在这儿停着。她喊出:“这谁停的车呀?弄得我的车都开不出来了!”
方直小声叫了一声纪主管。王莺也热热得给她说:“谁知道呢?这车停得实在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