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婧是无处不起是非,她如愿上了倒班;但她的心没有消停,她吃惯了是非的甜,一日不说,一时不说,就会浑身起痒痒。方直成了她的对班,就方直的工作态度,她有更多的发言权。这种发言权是她内心自发出来的,而且她一坐倒班,不分时间段地论这个论那个,从她嘴里出来的全都是问题,说话也胆子比以往大了。别人给她让了倒班,她没有谦虚,反而更目中无人了。她的感恩只是一时的,这一时过了,全都是她自己争取来的。傅宏,她感谢过,这仅限于傅宏的跟前或部门员工的跟前。当她走出门外,别人见了她,问她混得舒服地上了倒班,她就会说:“靠自己争取到的!”尤其一见到以前的同事,她更会吹牛,吹得别人无法相信,但她还要使劲地吹下去,仿佛多吹一秒,她的人生休现地更有价值。她从不害臊,总把脸装在裤裆里在这种环境的周围存活。别人怎么说她,那是别人的事,与她无关。她即使听到,也只是聋子装哑,一走而过。但她的心没有放过。她会死死地记住,别人带给她的仇恨、不堪。她会在理想的机会中报复别人。她用笑脸来装饰自己恶毒的心的门面,就像夏季稠密的树叶把枝干护得严不露缝,别人只看到为他们照凉的一面,却看不到盘根错节的内里去。
她大多时间,只有在打午饭中才能碰到她要好的老同事刘亮。这个刘亮,她虽然替当了吴婧的领班,但她干了一段时间,心还不足地在婚宴部贪着。婚宴部与她没有任何关系,但她总想着法子把婚宴部与她结合起来,来一次空前的想象。可能想来这儿是想疯了吧!
刘亮看到吴婧拿着饭盒插过队走了过来,她进餐厅的池子洗洗碗。刘亮洗完正向她走来,正好撞个满怀。刘亮一见她,又喜又惊,看她的目光都不太正常,像是崇拜的表情。她跟着吴师又折回水池子。想问点她什么,但过来过去的老熟脸让她无法开口。
吴婧看出老同事有事要问,便很聪明把她拉入到里面的餐厅,两人并没有坐下,因为急着还要打饭,短促问几句便走开即可。
“你行啊!”刘亮用胳膊肘把她推了一下,闪着做过的双眼皮又问:“本事不错,竟然混到倒班里面了。肯定很舒服吧。”
“你想来了?”吴婧机警地问她。
“我才不想呢。当领班才有意思。除过部长,那就是我了。”她反着心说,脸一点都不红。
“多亏你没来!这都是我凭本事得到的。”
“对,还是你能行。我早都说过,你到了那里肯定比我去混得好。我了解你的性格。”
“都是自己干出来的。瞧你说的。”她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王莺还找你事吗?”她十分关切地问。
“你老提她干嘛呀?”吴师嘴摆到一边去,影响了心情地问。
“她过去是我的敌人,现在我的好朋友在她身边,我能不问她吗?我还害怕她欺负你就像当年她欺负我一样。”刘师眨动着死板的鱼眼说。
“这心操得对,你可真会操呀!她能把我怎么样?我是餐饮部的人,她是餐饮部的敌人。我到了餐饮部手下能像她那样不受欢迎吗?自己人和外人就是不一样!你别瞎操心了,刘师,我的老刘。”
刘师看她讲话心里顺当当的,这就说明她去那边过得很好。不能再说了,一部分员工端着打来的饭走进来,准备坐下来开吃。人一多,她们说话更是不方便了。俩人就一看同时往外走。吴婧看着向前走动的鞋子,说:“你不要想得那边有多好,我也过得有时不顺心!话只能说到这里。走,打饭吧。”
她和方直倒了几天班下来,她的意见可大了。她就像一台无理头的机器,时不时地与时俱进似的制造出一些别人无法看到的是非来。她的是非在她嘴里一出来说得句句在理,好像真有那么一回事。她和李惠一样长了一张能说会道的好嘴。她幸庆有此张嘴才得以生存,不然她只能去垃圾堆里刨废品了。其实,她一上倒班,更加地清闲了。她眼里无活,一坐就是到下班。她手边无事可干,她还要对外说成是方直天天坐着没事干。在班上,王莺已经好几次听到她去李惠那边告这边了,气得不再理她,向她摆出冷冰冰的脸,是在暗示她讲出去的那些是非话别人早都知道了。而她不以为然,每天厚着脸皮和王莺找话说。王莺从不看着她说话,语气也是相当冷淡,她受不了王莺的架子,出门逢人就说:“好好的一个喜庆部门,王莺嘛整天摆出冷脸示客,好像她很痛苦的样子。”这话被说到隔壁的李婉眼前了。李婉一和王莺和好,好得简直不要命。她每次在院中见了王莺,加快脚步,一把拉住王莺的手,似是每天的握手言和,这一动作持续了足足一个礼拜。现在她部门的人把她和好如初的朋友的坏话讲到她跟前来了,她当然不会放她过去,肯定会回怼过去。
“吴师,你才来多久呀?!你了解王莺的工作态度吗?那个部门说白了就是王莺整个人撑着,人家就是这个能力。谁不服,谁可以上嘛!”李惠说得毫不客气,听得吴师哑口无言。
李婉把这话不掺任何假地带到王莺跟前,王莺听完感动不已,就像她的好朋友在院中见她捉住她的手一样,拉住手说:“我说什么好呢!好朋友就是这样吧。听到说她的坏话,能站出来不怕一切地反驳,做到这个份上,这种关系值得珍惜。”
吴婧以为她上了倒班,就表示一个新人已经转变成了地位不可动摇的老工了。她说话神里神气的,她做事更是神里神气的。说出的那些话都是她发现她的对班的是非,做的那些事都是她的对班已经做完做好,而她只是负责让客人认领一下或是去相关部门对接一下。可是一旦传言出去,她就会说:“今天的活都是我干完的,小方什么也没干。”这种话外人听到,谁会深入去想呢?大家都是局外人,听听便好,随便一听,随意就抛了。
她在班上实在没有什么话说了,她便想着办法说一些尽可能引起别人注意的是非。有时,王莺不在了,傅宏就盯着长班,两位倒班的员工都能见上。吴婧在傅宏跟前,她上了人家的倒班,客气地上了没几天,傅师单独与她一起了,她在人家的面前言行见长了,好一脸满不在乎的神气,对傅师说话满脸高态,好像看不起傅师了,傅师在她的跟前就像一个苦力者似的,她把不精通的活儿推到傅师手里,傅师作为一个男人,和她也毫不计较,笑笑接过活儿,一干就完了。长此下去,她靠惯了。懒了自己的身子,倒是勤快了别人的身子。人身子一懒,不仅馋而且惰了,每小时放出的话就像吃进去的美食一样经过一番新陈代谢排放出臭气来了。
“傅师,你的活儿干得也不错呀!你说你过去经理当得好好的,怎么就不当了呢?是谁在背后害你了?让你没混出一个经理的样来。”她以为傅宏会敞开心胸,却没想到傅师会听到自己的伤疤变了脸色。
傅宏手中的单子一放,两手激动地抖了抖,眉毛就像一个山尖似的皱得老高,很想提身走出去,脸色就像丢尽了似的,用眼睛不停地看她,使对方脸上出现不友好了。吴婧近来一入倒班,她得意忘形了,想起什么就问什么,智商完全不在线了,但她一去李惠那边,她就变成猴精了,一说什么就一针见血,使李惠不得不服不得不信。
“吴师,你是不是没话说了?说这些干什么?你想羞辱我的过去,还是另有想法?”傅宏竭力抑制自己的性子问。
“不,我只是随便问问。”她看出了傅师脸上不好的一面,把嘴巴担心地一收,说。
“当经理的事能随便问吗?”他本来还想继续说“你想揭我的伤口是吧?”但他不愿说出这句话,一说就等于他给别人亲自指出一条使自己发痛的病源。
吴婧算不算小人得志?她上了称心的倒班,但她要挣的大钱还没来呢。她一直耐心地等待着。
她意识到自己问错了话,就急忙地满嘴赔礼道歉,站起来又坐下,不知如何是好,傅师只是冷冷地瞧着她,脸上的颜色特别难看。
傅宏一走,王莺一来。她为了驱除刚才的心情,便又像个没事人一样,对王莺说:“王莺,有些事必须给你汇报了。所有的活都是我干出来的。小方她干什么了?我可没看到她干一件像样的活儿。她把所有的活儿都推到我的班上,让我一个人干。以前没看出,她小聪明挺多的呀!她以为别人都傻呀,就她聪明!”
王莺故意做出没听懂的意思,让她再学一遍。她说:“……小方小聪明还挺多的,她班上的活老是往我班上推,……”
王莺听完,拖长声音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没转过来的眼神狠瞪大着,当她转过脸来时,她笑脸充盈,做出好心提醒,说:“吴师,你和方直准备一个交接本,这样一来,谁班上的事就不会逃过。本子上记得一清二楚,嘴就说不过去了。”
“回头我给小方一说。”她说道。
王莺见不得她唠叨,她没脸没皮的一说就是大半天,王莺有时听得实在受不了,就会拾起身走掉,让她一个人去对空气说。
她在方直身上实在找不出什么毛病了,就拿这一出来诓王莺,或是任何人。说到外人眼里,一诓一个准,但王莺不是好骗的。
第二天,在方直的班上,王莺问她:“吴师给你说了没,以后你们上班准备个交接本。她昨天说你把你班上的事老往她班上推。意思是说所有的活儿都是她干出来的,与你无关。你就知道坐,坐,坐,一坐就是下班。”
“没说。”
“没说就好。我了解你,活都你干了,还没落下好。就记到本子上,把她那张皮嘴堵住。”
方直照做了。王莺一说,她就去采购部领了一个羊皮本子出来。在下班之前,她把干了的工作全部都记到这个本子上,写得分明,写得会让对方感到无地自容。吴婧来接班时,本子就在边上,她打开一看,写了满满大半张,她嘴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自交接本一施行,她的这一方面流言制住了。谁干的多,谁干的好,上面一目了然。
李惠过来时,一看本子,谁的班上谁干什么了,一看就领会,也不用问谁了。
王莺事后说:“这个注意不错吧。她再没有说过你不干工作的事。她以为你天天什么都不干,她只是以为,但工作一见文字就不同了,上面写满了所有,这样她就看到了。因为她心里没有活儿,所以也以为你没有活干。这是一个无知者。简直蠢得要命!餐饮部弄来的人就这样。到现在都不知道每天要干的工作是什么。眼里无活,所以你也是人家无活可干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