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兰台雄风再起
人类社会的文明有四大光环(四大文明古国),中国是其中的光环之一。华夏文明是五十六个民族文化的总结晶,但以楚文化为代表。楚国八百年的历史,前两百年处在开疆拓土阶段,国都东漂西移,楚文化还没形成。后两百年处于动乱阶段,楚文化停滞。中间四百年是楚文化形成并大发展的阶段。这四百年,楚国以纪南城(荆州附近)为都,以钟祥为陪都。中国高雅文化的代称《阳春白雪》就诞生在钟祥,《楚辞》也多成于钟祥。现纪南城已经湮没了几千年,唯钟祥尚存,钟祥理所当然就是楚文化的发祥地,华夏文明最耀眼的光源。说直白点,钟祥是世界文明的四大光环之——中国光环的光核。
钟祥,行政划分三十六区、九十一乡、九百八十八保。版图面积五千四百九十五点八八平方公里。全县总人口五十五万四千多。
兰台,坐落在钟祥县城区正中心,这是一个在中华文明的历史长河中有着不朽地位的地方。二千八百多年前,她是楚王的行宫,宋玉的《对楚王问》诞生了“雄风”一词,从此华夏的文化领域里便有了“兰台雄风”一词,兰台也顺理成章成了“雄风之源”;行宫废,改兰台书院,是楚国的最高学府,楚国历代文化巨子,都曾到兰台学院任教、讲学。中国被世界公认的文化名人有两个,一是孔丘,二是屈原。屈原既在兰台学院主过事,在他春风得意和精神压抑的时候,也都喜欢到兰台学院来讲课,借以发泄自己的情趣和郁闷。
“唯楚有才”,天下到楚国求官求学的学子们,基本上都会聚集到兰台书院,切磋学业,交流信息,毋庸置疑兰台书院便得以享誉神州大地。1905年,清光绪帝下诏“立停科举,以广学校”,传承了两千多年的“兰台书院”成为钟祥、京山、天门、潜江、荆门、当阳、远安七县的最高学府,更名为湖北省第七中学(亦称兰台中学),沿用至今。
1924年初,兰台雄风再起。正月十五过后,兰台中学的学生们返校了。同时,费必生以半公开的身份到兰台中学就职,担任了一年级的国文教员。何为半公开身份?因为此时的钟祥县还是北洋军阀控制的地区,这里既无共产党,也无国民党,反动官僚地主阶级仍然是这片土地的主宰。所以,为了有的放矢,费必生此次回来,可以公开宣传革命道理,传播共产主义火种,但暂时不公开共产党员的身份,以免遭遇无妄之灾,进而给党的组织带来负面影响。
第一次跟学生们见面,费必生就说:“同学们,我们兰台中学是一所拥有几千年历史文化的学校,从这里走出了无数的专家学者、仁人志士,为中华民族的文明进步,做出了不朽的贡献。梁启超先生说过,少年强则国强,少年智则国智,少年雄于地球,则国雄于地球。今天的中华民族苦难深重,数万万炎黄子孙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作为时代的热血青年,我们在这里不仅是要学到安身立命的科学知识,更要获取圣贤的精神,精忠报国,为中华民族的复兴而努力奋斗!”
一个叫王志钦的学生站了起来,说:“老师,大家都知道应该为国家做点事,但我们怎样做才算是获取了圣贤的精神,在为中华民族的复兴而努力奋斗呢?”
费必生:“第一,我们要努力学习文化知识,只有掌握了文化知识,将来才能实现自己的报国理想。第二,要积极参加各种爱国的社会活动,只有让广大的人民群众都觉醒了,我们的国家才会有希望,才会有美好的未来。”
王志钦:“学校不是禁止我们参加各项社会活动吗!”
费必生:“我们想安安静静地坐下来学习,但这个混乱的社会会让我们安安静静地坐下来吗?我们是应该遵守校规校纪,但学校能保障我们的合法权益吗?不能,学校甚至连我们起码的人生安全都不能保证。所以,我们要为民族复兴奔走呼号,为社会和平摇旗呐喊。只要我们是发自内心的爱国,真心的拥护、参加爱国的社会活动,就没有人能够阻止得了我们,更没有人敢把我们怎么样。否则,必将是螳臂当车,遭到全社会的唾弃!”
这是一个令兰台中学一年级学生们终生难忘的日子,他们新来的国文教员,给他们上的第一节课,竟然是要他们冲破学校的束缚,踊跃参加各种社会爱国活动。他慷慨激昂至于甩手拍案的神态,不但震撼了大家,更让大家热血沸腾,心里情不自禁地涌出了一种想要上阵杀敌的激情。也从这天起,无论费必生走到哪里,身上总聚焦着学生们的目光,无论他停在哪里,身边总会围着一群学生,问这问那,叽叽喳喳快乐得像一群小鸟。校园内,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所有人都感到天变了,仿佛进入了一个新的世界。
平静的校园将要沸腾,有人亢奋,就有人忧心忡忡。这天傍晚,费必生从食堂吃过晚饭刚刚回到寝室,五十多岁的校务主任就蹑手蹑脚地跟了进来。费必生知道他为何而来,他也早就在等待着这一刻的到来了。
果然,校务主任自己找个地方坐定,不等费必生询问,他就开门见山地表明了自己的来意:“费老师,我是代表校长来跟你交换意见的。学校是教书育人的地方,宗旨就是读书学习。至于其他的嘛,都应该放到以后再说。比如,你在学生中间散布激进思想,扇动学生去参加什么社会活动。这些都是扰乱学校秩序的行为。”
费必生淡淡地回答:“那我可以明确地告诉您,并请您转告校长,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希望都寄托在年轻人的身上。如果学校只是一味地要求大家读死书,做愚人,这肯定与学校教书育人的宗旨是背道而驰的!”
校务主任见费必生敢顶撞自己,很不高兴。他认真地看着费必生,既是揣摸费必生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更是想从心理上压倒费必生。过了一会儿,当他看出费必生对自己还是比较尊重时,这才摆出一副长者的样子,语重心长地说:“费老师,我们能不能替学生们的家长想一想!他们把孩子送到这里来,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将来都能成龙成凤,光宗耀祖。而不是要我们教唆他们去冒险,去反对官府。否则,它有违我们的师道,更有违我们的良心。你说是不是?”
费必生针锋相对:“不对!学生们的家长把自己的孩子送到这里,是希望我们将他们的孩子培养成国家的有用之材,上能报效国家,下能造福人民。如果我们把他们的孩子变成了一群没有思想,没有国家意识的行尸走肉,这肯定是他们的罪人,更是国家的罪人!至于说教唆学生们去冒险,去反对官府,这就要看是一个什么样的官府,应不应该去冒险了。比如说北洋政府,丧权辱国的‘二十一条’不应该废除吗?这样的政府不应该去反对吗?”
校务主任:“你的头脑能不能清醒一点?‘二十一条’是学生说废除就能废除的吗!‘五四’运动怎么样?他们反对的结果也只是血流成河嘛!”
费必生:“但他们唤醒了国人,让每一个有良知,有爱国心的中国人都反省到自己不能再沉默下去了。否则,我们的国家,我们的民族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校务主任气急败坏:“费必生,你这是要跟校长对着干了?不要以为你有省府的派遣证,在这里就可以为所欲为!”
费必生仍然微微一笑:“我想主任一定误会了,我没想过要跟任何人对着干,只是觉得服从国家需要,为国家培养有用之材,这才是学校培养学生的宗旨。”
校务主任还想说什么,忽然房门大开,从外面涌进一大群学生,不但霎时把小小的房间挤了个水泄不通,大家还用热烈的掌声表示了对费必生的拥护,对校务主任的鄙视。
原来,有几个学生是来找费必生聊天的,没想到校务主任在里面。他们以为校务主任有事,说完了很快就会走,便站在门口等候。没想到校务主任没完没了,居高临下申斥费必生,时高时低的声音渐渐招来了一群学生站在门外偷听。听着听着,大家终于忍不住破门而进,这才出现了上面的一幕。
却说校务主任见到学生们如此鄙视自己,大为狼狈,他急忙起身,推开拥挤的学生,一边往外走,一边说:“费必生,你一意孤行,后果自负。”
费必生扬了扬手,对着校务主任的背影,平静地说:“主任走好。请转告校长,兰台中学是培养英雄的摇篮,不是滋润懦夫的乐土。希望他能够改变观念,为国家培养有用之材而尽心尽力!”
费必生在兰台中学点了一把火,学生们便熊熊地燃烧起来,仅仅几天工夫,便有几十个学生团结在他的身边。按照区党部派他回来开展工作时的指导思想,他根据学生们的要求,主持、成立了青年读书会,并选举王志钦任会长。然后大家根据自己的特点,或写诗词,或编戏文,除了高喊“禁止吸毒,反对嫖娼,男女平等,打倒封建主义”外,还在钟祥首次喊出了“我们要走光明大道,光明大道就是共产主义”的口号。
县府以及学校对费必生及学生们的各种举动没有作出过激的反应。大处说,国家形势动荡不定,往后会出现什么局面,谁也料不准。小处说,一个县知事身处乱世就是个屁,自已的事情还顾不过来呢,谁还有心思管你学校!再说,学生们的是是非非谁又说得清楚?他们爱怎么闹就怎么闹去吧,何况费必生是个有来头的人,硬是跟他过不去,那才是傻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