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6年9月29日,一支约六百人的队伍,衣着形形色色,持枪拿刀掂棒的什么情况都有,形似土匪却自称是“革命军”。他们从相邻的荆门县直趋钟祥,欲攻打钟祥县城。因为北伐军未克武汉,所以,钟祥县北洋政府的招牌就在,县知事张春山得知有人想来攻打县城,便令守城部队——县常练大队大队长李泽敷组织抵抗。
李泽敷既是县常练大队大队长,也是钟祥县大刀会的总头目,地地道道的亡命之徒,他率领五百多兵不兵民不民的队伍,到城外护城堤摆开了架式,要跟来犯者决一死战。两边排兵布阵,李泽敷发现对方占据的一座破窑上,有人用望远镜在向自己这边窥望,便将手下分队长陆齐荣叫到面前,指着破窑,说:“你看到没有,那个破窑上站着一个指挥官,正用望远镜向我们这里观望,我估计那就是对方的最高指挥官。你平时总在老子面前自吹是神枪手,你能不能一枪干掉他?你要能一枪干掉他,常练队里,老子提升你为中队长,大刀会里,老子提升你为分堂副堂主。”
陆齐荣出身黑道,当过兵,为了在江湖中有个立足之地混碗饭吃,的确练了一手好枪法,听了李泽敷的话,就拍着胸说:“放心吧大队长,我准能一枪打碎他的脑袋。”
李泽敷阴着脸:“陆齐荣,大话说出去了,要是一枪打不碎他的脑袋,老子就一枪打碎你的脑袋。”
陆齐荣不敢大意,伏到一个地方瞄准对方,一声枪响,正中目标。就听对方阵地上一片喧哗,队伍大乱。此时,地方武装仍以冷兵器为主,李泽敷见了,立即挥刀从地上跃起,高喊:“弟兄们,敌人的指挥官被打死了,冲啊!”
常练大队的兵大多数是大刀会的会徒,他们赤裸着上身,挥舞着刀枪,呐喊着像蝗虫一样向敌方阵地漫去。当冲至离敌方阵地只有二三十米远的时候,一直没有动静的敌方突然向他们射来了密集的子弹,一下打死了常练队几十人,连还幻想着当中队长、副堂主的陆齐荣也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常练大队虽然猝不及防一下被打死了几十人,但对方枪支不多,弹药有限,他们面对像疯狗一样的常练大队,很快就陷入了混乱,开始放弃阵地逃窜。就在李泽敷认为胜利在望的时候,突然从阵地一侧,敌人也杀出了一支赤裸着上身,挥舞着大刀的队伍,他们比李泽敷的会徒们更凶,更狠,一阵拼杀,常练大队不支,李泽敷一见不妙,大喊撤退,一直逃进县城关上了城门战斗才停止下来。
城外杀声震天。城内,费必生、王志钦等人聚在一起,惊疑不定。王志钦说:“革命军是我们自己的队伍,我们应该组织人与他们里应外合,消灭李泽敷才对。”
费必生说:“说他们是革命军,谁能证明?如果需要我们接应,弄汉区党部为什么不通知我们?”
王协公:“是呀,连农会都有人敢假冒,难道就没有人敢假冒革命军?我看对方的样子就不像是革命军,倒像是土匪。”
王志钦:“按你的意思,我们应该帮助李泽敷消灭他们?”
王协公:“我可没有这么说。”
王志钦:“那你什么意思?”
费必生:“你们别再争了,既然没有武汉区党部的命令,现在又敌我不明,那就静观其变吧。”
费必生是共产党钟祥县委书记,真正的革命者,连他都不知道这支队伍到底是不是革命军,那么这支队伍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这里作个简要的介绍:
聂豫,时年四十岁,湖北省当阳县人,武昌首义时的高级将领,早期的革命党人,有较强的社会关系。国民革命军从广州挥师北伐,他便回到家乡当阳县,在共产党员李超然的协助下,秘密组织“国民革命军长江上游先遣军”, 聂豫任司令,李超然任参谋长,准备策应北伐军攻打湖北。1926年8月底,北伐军兵临武汉城下,9月12日,聂豫率部一千八百多人在当阳起义,并一举夺取了当阳。所谓乱世出英雄,你有多少人就封你多大官,你有多大地盘就能当多大的家,这个道理聂豫比谁都明白。所以,他占领了当阳县,连气都没来得及喘一口就又夺取了荆门县,并准备一鼓作气夺取钟祥、京山两县。没想到钟祥不是荆门,他的计划在这里中止了。
却说钟祥城垣坚固,莫说聂豫只有六百人,就是有六千人也休想攻下。于是,聂豫同钟祥知事张春山打起了心理战。他派人对张春山说:我们无意攻钟祥,本来是要去打京山的,因为短了粮草,所以想在钟祥借一点,完了就走人。
这种小儿科的雕虫小技张春山岂能不知,因为全县正在闹“红”,就是聂豫不来,钟祥县城也很难保。他正在担心城内的革命党与聂豫里应外合破城呢,既然聂豫这样说,他就将计就计,一面利用自己的社会关系,暗中派人分头到京山县、襄阳县求救,一面令常练队撤到城北制高点,以防不测,然后给聂豫回信,说请他在城外暂时驻扎,所需物资粮草自己一定如数奉上,并办了七十桌酒席送至聂部军中,以示犒劳。
第二天,京山县土豪曹振武率数百援军赶到,与李泽敷的常练大队会合,在力量上与聂豫形成了对峙。第三天,襄阳县派来的北洋军一个正规团也赶到,聂豫见势不妙,率部向南撤退,准备返回襄西,遭北洋军截击,一场激战,虽然损失惨重,但最终过了襄河,摆脱了困境。
这是一场钟祥老百姓一直没有弄明白的战斗: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敢大张旗鼓的攻打钟祥县城?聂部被击退了,襄阳军和京山的土豪部队也相继离去,钟祥的老百姓虚惊了一场,一切又回到了以前的老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