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琢成是个实在的人,他接受了廖东周的建议,没过几天就主动前往严家拜访严斌。对于张琢成的来访,严斌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离开武汉的时候,张华曾特意叮嘱严斌,要多多接触张琢成,说不定危难的时候,他就是你的福星。严斌回来后,经过详细了解,得知张琢成心气很高,不大把人放在眼里,加上他现在是北山地区的风云人物,拥有五百多名协进会员,如果自己主动去找他,说不定他会爱搭不理。所以,严斌决定暂时不去接触张琢成,先做好自己的群众工作再说。只要做好了群众工作,树立了自己的威信,那时再去接触跟张琢成,方能说得上话。另外,张琢成为了寻找同盟,或许会主动找上门来接触自己。所以,对于张琢成主动找上门来,严斌并不感到十分意外。
严斌比张琢成小了二十岁,从内心深处他也正想找机会接触张琢成。所以,对于张琢成的到来,严斌表现了非凡的热情,虽然两人现在还不是一路人,但他们在北山地区宣传的革命道理却如出一辙。恰如张华所言,在龙蛇混杂的北山地区,关键时候,他们很可能会紧紧地站在一起。
张琢成:“严先生……”
严斌连忙极有礼貌地打断张琢成:“张所长,您千万别这样称呼,如果不是世道混乱我提前毕业了,现在还是个学生娃呢!您就直接叫我严斌吧。”
张琢成性格豪爽,加上严斌比他小了二十岁,形同晚辈,所以,听了严斌的话,他也不客气,笑哈哈地说:“好,爽快,那我就叫你严斌贤弟吧。严斌贤弟,今天我来拜会,实在唐突,没有影响你吧?”
严斌:“哪里哪里,张所长太客气了。其实我们现在做的是同一件事情,那就是宣传打倒封建帝国主义,打倒土匪恶霸,复兴中华民族。人未谋面,心已神交。一直想去拜访您,没想到倒劳您烦步了。”
张琢成没想到严斌这么坦诚,两人的距离一下拉近了:“严斌贤弟,你既然坦诚相待,我也就直言不讳了。你是大学生,早晚得进入官场,为什么要宣传革命的思想呢?”
严斌:“张所长,您看这话问的,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中国人都知道,中国现在已经沦为半殖民地,连国家主权都难以保全了,个人前途在哪里?”
张琢成半开玩笑半认真:“话既然说到了这儿,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又跟姚汝同之流来往很密?莫不是想做革命投机者吧!”
严斌微微一笑:“革命也要讲究方式方法,改革社会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更不是哪一个人的事情。所以,我们先不要盲目的把谁树为敌人,当然也不能盲目的把谁当着朋友。”
两人开怀畅谈,末了,张琢成友好地说:“严斌贤弟,如果不嫌弃,不妨加入我们协进会,我想,我们肯定会成为好朋友。”
张琢成会发出这种邀请,这在他踏进严家大门的那一刻严斌就已经意料到了,因为这就像朋友之间相互邀请对方到自己家里做客一样,人之常情。所以,严斌不假思索地回答:“多谢张所长的美意,我现在还不想加入任何帮会。如果张所长不嫌叨扰,我倒是可以经常去向您问安。”
张琢成一迭声:“客气,客气。协进会的大门随时对贤弟敞开着。”
对北山来说,这是一个有着重要意义的日子,两个真心实意为乡亲们办实事的人走到了一起。尽管他们还不是同一战壕的战友,甚至在相当的时间内还需要磨合,但他们的心灵已产生了共鸣,这种共鸣无疑是北山乡亲们的福音,也理所当然是地主恶霸们的丧钟。
费必生在钟祥县城不断组织学生上街演讲,发动群众。学生们争先恐后,热情高涨:
“尊敬的父老乡亲们,我们是兰台中学的学生。我们的祖国现在已经沦为了半殖民地,国家的主权已受到了严重的侵害。社会要变革,民族要复兴,这是我们每一个中国人都应知道的基本道理。但是,那些背祖忘宗的地痞流氓,崇洋媚外、祸国殃民的反动分子们,他们却四处兴妖作怪,无恶不作,他们是人民的公敌。
“乡亲们,在我们钟祥,有洋人的洋行,有洋人的工厂,还有洋货垄断着我们的贸易市场。他们与我们民族的败类狼狈为奸,骑在我们的头上拉屎拉尿,我们自己忍受了,难道还要我们的子子孙孙也去忍受吗?不能!乡亲们,让我们团结起来,用正义,用热血保卫我们的人格尊严,保卫我们的安宁幸福!”
在王志钦的指挥下,学生们还唱起了刚刚学会的《国际歌》: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要为真理而斗争!旧世界打个落花流水,奴隶们起来,起来!不要说我们一无所有,我们要做天下的主人!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学生们不断地演讲,大量的散发传单,合唱《国际歌》,市民们的情绪终于被空前的调动了起来。他们根据自身的特点,在费必生的指导下,纷纷成立了商民会、店员会、街道会等等,有力遏制了地痞流氓们的猖獗行为,极大的稳定了县城的生活秩序。费必生走到哪里,身上都汇聚着市民信任、感激的目光,走到哪里,大家都会热情的跟他打招呼。
自治协进会钟祥支会会长孙海霞,四十岁,大众化的身高有点发福,衣着讲究,人前虽然傲气,但绅士派头很足。费必生在钟祥形成的影响,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自己在钟祥没少为社会出力,到头来反让一个毛头小子抢了上风,真是岂有此理!思来想去,最后决定放下架子,把费必生拉到旗下,为自己所用。
孙海霞主意一定,便抽时间专程来找费必生。两人一见面,孙海霞就故人一般地热情招呼:“费老师,别来无恙!”
前年,京汉铁路工人大罢工,费必生奉张华之命,回钟祥组织人民群众进行声援,孙海霞得到罢工的消息后,也积极响应,两人殊途同归,偶然见过一次面。那时孙海霞高高在上,八面威风,而费必生则是一个很低调的学生,两人陌路相逢,象征性地打了声招呼而已。今天,孙海霞用故人相逢的热情提起此事,还真让费必生有些感动。
费必生热情且谦恭:“托孙局长的福,必生现在执教于兰台中学,还算安宁。”
两人俗礼凡套一番,进屋坐定。孙海霞:“费老师人中龙凤,孙某还真是险些失之交臂。”
费必生:“孙局长抬爱,必生愧不敢当。”
两人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闲话,孙海霞这才将话转入正题:“费老师,不知你愿不愿意加入我的自治协进会,这对你以后大展宏图肯定会大有帮助。”
费必生:“必生对孙局长是打心眼里佩服,能受到孙局长的如此看重,更是三生有幸。只是必生现在为人师表,教书育人,不敢三心二意。”
孙海霞见费必生回答的如此果断,倒有些意外:“费老师难道不愿考虑一下?”
费必生非常肯定:“孙局长在钟祥开展爱国运动,倡导市民安居乐业,各安其职,凡有识之士,无不敬重您,您也更是必生的楷模。但必生既已走上了三尺讲台,就不敢误人子弟,无其它非分之想。”
孙海霞笑道:“可你已经在误人子弟了。教唆学生上街鼓噪,这该是一个老师所为吗!”
费必生亦笑道:“孙局长在钟祥大力开展爱国运动,必生带领学生响应一下没什么问题吧!”言讫,就和孙海霞一起哈哈大笑起来。毕竟孙海霞是个有素质的爱国人士,见费必生无意加入自己的协进会,就再也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