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祥是湖北省最早成立共产党组织的县,被共产党组织誉为湖北的一面旗帜。湘鄂西苏区沦陷后,钟祥成了国民党清理的“重灾”县,生灵涂炭,大地生悲。国民党县长熊道琛为了向上邀功请赏,对外大肆宣扬钟祥县境内再无一个共党分子。为了扩大社会影响,国民党的那些官老爷们就把共产党的这面旗帜反过来宣扬成了国民党“湖北省治安模范县”。但纸里包不住火,卢祥瑞和他率领的游击队在钟祥越闹越凶的消息无疑给了那些官老爷们一记重重的耳光,让他们恼羞成怒。春节还没过完,为了剿除卢祥瑞及其游击队,不让他们形成燎原之势,国民党湖北省府根据钟祥提供的情况,认为卢祥瑞不过是共产党钟祥县委下属的一个区委书记,离开了钟祥就等于鱼儿离开了水,于是,他们划定了一个区域,除派了一个团的正规军外,还严令钟祥、京山两县的地方武装紧密配合,以突然袭击的办法组织了一个包围圈,企图消灭卢祥瑞领导的游击队。
国民党军团长邱唯全被任命为南山剿共总指挥,他在钟祥、京山两县联合剿共会议上趾高气扬地说:“据悉,共匪卢祥瑞所部只有几十人,他们聚时为兵,散时为民,无枪无炮,也未经训练,纯粹是一群乌合之众。几十万红军都被我们消灭了,区区几十个泥腿子还能翻大浪!我命令,在京、钟两县的南山地区,除了区、乡武装外,各保也要成立保警队,封山,封路,盘查来历不明的陌生人。我团和两县保安团、保安大队数千人在山里地毯似的搜索,共匪一定会像炸了群的鸭子一样往山下逃。你们的任务就是张好口袋,等着捕捉那些逃下山的鸭子!”
韓二水说:“山里也有老百姓,他们不一定会往山外逃。”
邱唯全:“一人通共,全家杀光;知情不报,全家杀光;相互包庇,一庄杀光。”
众人听了,目瞪口呆。韓二水在心里骂道:“妈的,跟你狗爹一样是头蠢猪!不知道拉拢民意为己所用,光想着杀杀杀,天下的老百姓你他妈的杀得光吗!”
邱唯全是邱占一的儿子。熊道琛在钟祥并区改乡后,兴灵观区成了二区的一个乡,邱占一换汤不换药,由区长变成了乡长。他对邱唯全说:“南山连接着钟祥、荆门、京山、天门四县,面积三千多平方公里。大山深处,沟壑洞穴数不胜数,几十人的共产党游击队就像鱼儿在大海的遨游,随便找个地方一躲,莫说你区区几千人,纵有十万人也难以找到他们。”
邱唯全:“不会,卢祥瑞只是钟祥共党下属的一个区长,他要是离开了钟祥县境,就等于鱼儿离开了水,很快就会干死。所以,上峰料定他不会离开钟祥县境。南山属于钟祥县境的就巴掌那么大一点,您见过渔翁打鱼吗,他将网四面围好,然后在中间用竹竿乱打,让鱼受惊,自己撞到网上去。我就采取这个战术,令两县地方武装将这巴掌的地方四面围定,我率部到里面搜索驱赶,加上草木枯萎,山里藏不住人,不怕他们不下山往网上撞。”
卢祥瑞杀了蔡勉堂后,熊道琛对高西堂的那几千亩田彻底死了心,便交给邱占一去处理。邱占一因为悬乎卢祥瑞,不想做第二个康柱,小动了几下,没有结果。这时觉得机会来了,认为借儿子的手除掉卢祥瑞乃是小菜一碟,便说:“我倒有个办法可以试一试。卢祥瑞是个比较重乡情的人,你不妨拿李家台的那些穷鬼们当诱饵,逼迫他跳出来跟你硬拼。”
邱唯全不知道邱占一心里在想什么,听了他的话,觉得十分可笑:“卢祥瑞虽然重乡情,却不是一个傻瓜,他怎么可能会拿鸡蛋去碰石头呢!”
邱占一见儿子对自己的意见不屑一顾,很不高兴:“你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他不可能呢?这样,你给我一个排,然后你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去,这样总行吧?”
邱唯全无奈,只好应道:“好吧。不过我听说卢祥瑞在李家台没什么亲人了,你拿什么去当诱饵?”
邱占一道:“这个不用你管,我自有办法。”
儿子回来当剿灭游击队的总指挥,又将一个排的正规军交给自己临时使唤,邱占一陡然觉得底气足了。第二天一早,他就带着乡丁队和那一个排的正规军,趾高气扬的赶到李家台,威风凛凛地喝斥保长马天成:“把所有人都给我喊到这里,老子要训话。”
马天成不敢怠慢,立即吩咐几个保丁分头吆喝,一个小时后,终于把大家都赶到了保公所前面。
邱占一双手叉腰,站在前面的桌子上,吼道:“今天把大家找来,还是原来的两个问题,一、把共党分子卢祥瑞交出来。二、谁种了高西堂的地,都如实地说出来。否则,就别怪老子要大开杀戒了。”
乡亲们谁也没有开口,倒是马天成忍不住了:“邱乡长,你不是早就说过,高西堂的地不再过问了吗,怎么现在又提?”
原来,去年蔡勉堂向卢祥瑞下了挑战书后,一个多月没有消息,邱占一以为卢祥瑞被蔡勉堂杀死了,便像康柱一样,天天到李家台来抓人打人。卢祥瑞出现后,邱占一着了慌,赔偿了每个挨打者五块大洋,并表示以后不再追查高西堂的田产了。以此跟李家台的乡亲们和解,希望卢祥瑞能放他一马。
邱占一怒道:“此一时彼一时,天下哪有白吃的宴席?本乡长已经忍了一年了,再不识时务,老子就不忍了。”停了停,又说:“还有,去年你们有几人一家勒索了本乡长的五块大洋,现在也要如数还给我。”
周老四忍不住了,说:“邱乡长,谁勒索你了?去年你赔偿给我们的五块大洋,我们不要,你的管家硬扔在我们的床头,现在怎么就成了是我们在勒索你?”
邱占一嘿嘿地奸笑:“我赔偿你们?笑话。我问你,去年是谁到县府去告的老子的状?又是谁到土地庙里烧香拜神,诅咒老子?这不是勒索是什么?”
周老四正要说什么,旁边的马天成轻轻拉了他一下,说:“还就还吧,五块大洋又不是什么大事。”
周老四憋得满脸通红,说:“可去年为了治伤,我已经把那五块大洋花光了,现在到哪里去弄五块大洋还给他!”
马天成转而向邱占一求情:“邱乡长,周老四的话你也听见了,穷人可怜啦,请你宽限几天,我们大家帮他凑齐了,一定还给你。”
邱占一觉得自己今天特别威风,因为心里高兴,嘴上就显得大度:“好吧,都是乡里乡亲的,你们对我无情,可我却狠不下心来对你们无义。今天我就给大家一个面子,宽限你们两天,如果后天你们还顽固不化,可就别怪我邱占一不讲情面了。去年我是一天打一个人,今年我可就要一天杀一个人了。”
邱占一终于带着手下走了,但李家台却再也难以平静下来。大家怎么也没想到邱占一竟无耻到了如此地步,去年因怕遭到卢祥瑞的狙杀,低三下四的每家硬塞五块大洋,请大家原谅他。现在却无事生非硬说大家勒索他,这还算是一个人吗!
之后一连几天,邱占一天天到村里,态度一天比一天蛮横,打人一天比一天歹毒。这天,邱占一走后,马天成将几名甲长召到一起,实际上是开支部会议,说:“白天大家肯定都看出来了,邱占一仗着他儿子作后台,这一次是铁了心的想在李家台制造血案,大家都说说自己的想法,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郭俊山说:“还能怎么办,唯一的办法就是狙杀了他,一了百了。”
卢祥瑞率领游击队进山后,九里冲就只有马天成与他保持着单线联系,并且他们之间的单线联系也只是在规定的地点相互取送情报而已,情报放到联络地点,卢祥瑞什么时间来取,那就谁也不知道了。李家台情况紧急,弄不好明天就会发生血案,所以,就是要远距离狙杀邱占一,卢祥瑞也不可能在明天就能赶回来呀!
此时,张汉卿和赵直堂已经入党,并增补为九里冲支部委员。他见马天成为难样子,便自告奋勇地说:“卢书记不在,就由我来执行狙杀任务吧。”
马天成摇了摇头:“第一,你能一枪命中邱占一么?第二,万一你要有个闪失,李家台甚至九里冲可就全都完了。”
赵直堂说:“我有一个主意,汉卿可在一百米以内选择一个狙击点,狙击之后就地潜伏不动,我则在两百米以外的位置故意暴露目标,让敌人误以为是我狙杀了邱占一。这样一来,两百米以外敌人打中我的可能性极小,我身高腿长,跑的也快,敌人要想抓住我是根本不可能的。”
张汉卿说:“这个办法好,一百米以内,我就算打不死邱占一,也能打伤他。”
马天成想了想,下定了决心:“好吧,李家台一村人的平安,就押在汉卿你的身上了。但直堂不能上,因为人们太熟悉你了,必须另外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