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动的首恶分子该处决的遭处决,该游斗的遭游斗,大大小小的恶霸地主们嚣张气焰全没了。农运工作向前发展,打土豪,分浮财,无论是县城还是乡间,到处都是“团结起来,穷人要翻身”“打倒列强,除军阀”激昂的歌声。
城南兴灵观乡有个地主叫陈宏忠,他见那些大恶霸、大土匪们都不是农会的对手,心知自己若是不识时务,必是死路一条。为了保住自己的家财不被农会分掉,他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了一招自认为高人一筹的妙计。
这天,陈宏忠怀揣着两根金条,牵着自己十二岁的病残儿子陈廷甲来到同村张老汉家。张老汉是张光灿的父亲,为人老实,跟陈宏忠是贫富道上的两种人,两家也素无往来,忽见陈宏忠上了自己的门,正要问他登门所为何事时,陈宏忠主动说:“陈老哥,我这儿子可怜啦,一点年纪就得了这种怪病。前几天我找人算了一卦,说只要找一个命中相合的人认做干爹,此病或许能好。我把全村年龄差不多的人都打听了一下,最后只有你相合。老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就收了他做你的干儿子吧。”说着,掏出两根金条:“这就算是他对你的一点孝心,你收下吧。”
张老汉知道陈宏忠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一来年龄大的人,心善,陈宏忠拿一个病残儿子说事,自己不好一口拒绝。二来张老汉穷怕了,两根金条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于是,他虚以委蛇两句,最后半推半就的认了下来。
陈宏忠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便说:“老哥,我们现在是亲家了,我的儿子就是你的儿子,以后还请光灿多照顾点他这个可怜的弟弟。”
张老汉:“这个不用你说,光灿不是一个不明事理的人。”
几天后,兴灵观乡农会委员长谢香亭率领农会自卫队来抄陈宏忠的家,陈宏忠拦在门口不让大家进去,质问谢香亭:“谢委员长,城南地区是你说了算还是张光灿张部长说了算?”
张光灿在县政府是执行委员,在共产党县部委是组织部长,其分工也是管城南地区的农运工作,无论哪一方面都是谢香亭的上司。只是谢香亭不明白,这跟他陈宏忠有关系吗?所以,谢香亭不屑地反问陈宏忠:“陈宏忠,你问这干什么?跟你有关系吗!”
陈宏忠:“张部长是我三儿子陈廷甲的哥哥,你们要抄我家,总该跟他打声招呼吧!”
大家都觉得荒唐,陈宏忠跟张光灿八竿子打不到一撇,这是哪儿哪儿呀?便纷纷嘲笑:“张部长是你儿子陈廷甲的哥哥?陈宏忠,你脑子有病吧!”
陈宏忠很傲气:“不相信,你们去找张部长的父亲问问呀!”
谢香亭不耐烦了:“不要听他胡说,大家快进去,谁敢阻拦我们,我们就打倒谁!”
陈宏忠气急败坏:“谢香亭,你目无上级,目无法纪,我要告你们!”
谢香亭:“去告吧,我们等着你。”
陈宏忠有恃无恐,真就写了一张状子递交到县执委主席王尚柏手里,称兴灵观农会形同土匪,目无法律,大白天闯入民宅实施抢劫,强烈要求县政府为其做主,解散农会,帮其追回财物。
因为农会由共产党负责,为了两党团结,王尚柏便将信转交给了费必生,并委婉的要求查明真相,不能姑息。费必生虽然是县农会主席,也不了解真相,又将信转给了分管城南地区的张光灿,让他认真处理。
张光灿责无旁贷,遂亲自下来了解情况。张老汉拿了陈宏忠的金条,少不得要为他说好话:“农会的人要打倒的是恶霸,陈宏忠一未杀过人,二没放过火,三跟黑社会流氓帮派无任何瓜葛,算什么恶霸?农会的人抄他的家,就是有些过分。说到底就是谢香亭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知道什么呀!”
张光灿:“听说陈宏忠的儿子还拜了您为干爹,这是怎么回事?”
张老汉说:“这事怎么还扯到我了?不管陈宏忠是什么人,我做善事难道还错了?”接着就把陈宏忠的儿子病残难治等情况细说了一遍,唯独没说陈宏忠送了两根金条的事情。
张光灿对其父的话深信不疑,径直找到谢香亭,责成他归还陈宏忠家的财物,并要他向陈宏忠赔礼道歉:“你知道这件事的严重后果吗?王尚柏主席已经明确表态,对此事要严肃处理,不能姑息,否则,会给两党之间的合作抹上阴影。”
谢香亭面对张光灿的严厉态度,没敢吱声。陈宏忠知道了张光灿下来的处理结果,兴奋地跑到大街上狂呼大叫,高声辱骂谢香亭等农会负责人,激怒了乡亲们。大家一拥而上,将陈宏忠五花大绑,戴高帽先游街,后开斗争会。这还不算,大家又选代表将陈宏忠送到县党部,要求王尚柏将其严惩,以正视听。
王尚柏很不高兴:明明我将此事交给你们农会自己处理,怎么又弄到我这里来了,这是要将我赶鸭子上架呀!
张光灿接到通知,要他将陈宏忠等一干人带回农会处理,大为光火,他怒斥那几个农会代表:“陈宏忠将告状信寄给王主席,是因为他不相信我们县农会能公正处理他的事情,你们也把陈宏忠押到王主席面前,是何居心?”
农会代表说:“我们把陈宏忠押到王主席的面前,是为了直接向王主席陈诉他的罪恶,说明我们并没有冤枉他。”
张光灿越发恼火:“这么说是我冤枉你们了?”
众人无语。
谢香亭感觉事情有些严重,自己跟张光烂说不清,但一个小小的乡农会委员长也不可能见到费必生,就是见了也未必说得清楚。思来想去,觉得南区党部秘书武志靖是自己的表哥,和县农会主席费必生不仅都是武汉中学的学生,还是董必武亲自派回来的人,他见费必生不但容易,而且在费必生面前还说得上话,便找到武志靖,细说了原委。
武志靖听了谢香亭的述说,立即亲自赶到县城,找费必生、黄鸿早、杜帮宪等人当面详细地汇报了陈宏忠的罪恶,说:“陈宏忠有良田一千多亩,佃户一百多家。明面上说他没有什么血债,但凭他对乡亲们的剥削程度,定他一个恶霸之罪并不过分。谢香亭他们抄陈宏忠的家,分他的浮财,并没有做错。陈宏忠先是诬告谢香亭形同土匪,后又公开跑到大街上辱骂农会干部,在当地形成了恶劣的影响,不将他收押在监,实在难平民愤。我们南区党部和农会,也没法再正常开展工作了。”
费必生听了,另派人调查情况。事情真相大白,张光烂在县部委会上挨了批评,陈宏忠终于被关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