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情况下,十万斤大米只需一个连甚至一个排押运就行了,但杨济时为了求稳,居然令吕玉衡倾巢出动。钟祥地下党组织将吕玉衡要押运粮食到前线的消息在第一时间传了出来。红二十六师师长张香山收到情报,面无表情:“十万斤大米,竟然动用了十辆卡车,三百多人足足一个营的兵力押运,敌人也太慎重其事了吧!”
政委吴寿清明白张香山的意思,两个月前,红二十六师在攻打河南唐河的战斗中受到重创,目前正处在休整阶段。名义上是一个师,实际上人不足一千五,枪不到五百支,子弹更是少得可怜。他理解张香山的心情,但此仗又不能不打,便说:“敌人虽说足有一个营,实际上都是临时从各区、乡拼凑起来的一帮乌合之众,战斗力肯定不强。只有一点我们必须引起重视,那就是他们的装备要远远比我们精良,甚至还有两挺机枪。”
张香山:“这就是我的担忧之处,如果双方对峙,我们的劣势是显而易见的。”说完,在地上来回走了几趟,终于说:“要打,我们就在吕玉衡的老窝丰乐区打。”
吴寿清:“说说你的理由。”
张香山:“首先,丰乐区远离钟祥县城,钟祥要派援兵,最快也要一个半小时才能赶到。虽然宜城县的救兵较近,但国民党之间一向勾心斗角,我料定他们不会派兵到钟祥境内支援,只会袖手旁观。其次,丰乐是丘陵,并不是打伏击的好地方,加上吕玉衡又熟悉丰乐的情况,容易放松警惕,这一点就特别利于我们打他一个出其不意。”
吴寿清:“好,我同意。丰乐这个地方,吕玉衡熟悉,我们也熟悉。一年前丰乐团防局被我们全歼,吕玉衡只身逃走,这一回我们一定要击毙他!”
张香山:“只是这其中有一个问题,十辆卡车,每车相距八十至一百米,那就会拉上几里路。这么长的距离,以我们这点人手,既无法完成合围,同时,很多地方都是光秃秃的,我们也无法设伏。要是能把他们集中到一起,我们跟他们近身肉搏,四个打一个,全歼他们就有把握了。”
吴寿清若有所思:“是呀,如果双方在几里长的地段上形成了对峙,事情就麻烦了!”
吕玉衡从来没有觉得像今天这样威风过,十辆卡车,三百多名荷枪实弹的士兵,车轮滚滚,烟尘敝日。除了国民党军第五十一师外,他还没见过谁有这么大的阵势,没想到今天自己居然也摆了这么大的阵势,他坐在驾驶室里,颠簸的山道把汽车弄得摇摇晃晃,他却像坐在摇篮里,心里特别惬意和满足。
驾驶兵:“团长,前面的车停了。”
吕玉衡睁开微闭的双眼:“出了什么情况?”
驾驶兵:“看样子好像是路上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吕玉衡:“靠上去,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汽车向前缓行,紧挨着前一辆停下。车还没有停稳,吕玉衡就拉开车门跳下,喝问:“前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前面的驾驶兵回答:“有人锯树,把路给堵了。”
路上,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正指挥七八个男人将从山岗上锯的一棵棵松树搬到大路上,扔得乱七八糟,堵住了汽车的去路。管家样的男人解释:“我们东家要建房子,让我领人到这里锯了一些树,抬到路上码好,一会儿他就派人来拉走。”
吕玉衡怒骂:“大路是你家的稻场呀?你想码什么就码什么?赶快给老子挪开,否则,老子枪毙了你。”
管家模样的人一迭声地:“挪开,我们这就挪开。”又咕哝道:“这路上很少有车走,我们哪知道长官你们今天有这么多的车要从这儿经过呀!”
说话间,后面的卡车一辆接一辆跟了上来,车头抵车尾停了一大溜。由于天气晴朗,卡车没有搭帐蓬,敌兵们在卡车上或站或坐,有的悠闲地抽着烟,一种懒懒散散的样子。
突然,一阵嘹亮的冲锋号声在山岗上回荡,随即近千名红军战士犹如神兵天将从大路右边的山岗上冲了下来,乱枪齐发,一下打倒了车上的不少敌兵。这些敌兵原本是从各区、乡临时拼凑起来的地痞流氓,既没经过正规训练,也没见过这么大的阵势,见状立即本能的从车上跳下,有的连枪都没要,就直接向大路左边的山岗逃去。
随着冲锋号声,几个锯树的男人同时扑向吕玉衡,有的掐,有的打,有的拖,有的扭,当场弄死了吕玉衡。
后面的枪声一阵紧一阵,亡命向左边山岗逃命的敌兵自以为得计,没想到跑着跑着,脚下突然钻出了数百红军,他们挥舞大刀,像切西瓜样一通乱砍,刀光血光,喊杀声和惨叫声连成一片,声震林木,激荡山谷。
这一仗前后仅仅一刻钟,除二十几名敌兵侥幸逃脱外,自吕玉衡以下,三百多名敌兵或死或伤或生擒活捉,红军缴获了三百多支枪,数千发子弹,十万斤大米。焚毁了十辆卡车。
钟祥的粮食终于没有一粒运到前线。一个月后,国民党军对鄂豫皖苏区的“围剿”宣告失败。蒋介石追责,“剿总”层层找替罪羊,杨济时被撤职查办。他哀叹道:“我欲济时,奈何时不济我。我有凌云志,奈何闯入了鬼门关。奈何,奈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