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湖,仅仅几年时间就成了一片一望无际的芦苇荡。里面除了老堤被冲毁形成了一条坡带地倘能耕种外,生活在里面的人们,基本上都是以渔猎为生,间以编制芦席出售,换些生活用品。
水湖与九里冲垂直,呈“⊥”形连在一起,其接口南新集是九里冲最热闹的一个集镇。从1935年开始,卢祥瑞就看出了水湖的重要性,并一直在努力,希望能把她和九里冲连在一起,打造成一块完整的游击区,致使几年来,水湖里白匪、“共匪”、土匪在里面斗智斗勇,十分热闹。现在,卢祥瑞在边区党委的支持下,放下其他工作,专门经营水湖,这既是他的梦想,也是他的职责,于是,他基本上把水湖当成自己的家了。
汤天山对卢祥瑞在国民党县大队吊打他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他听说卢祥瑞基本上以水湖为家,很少回九里冲去,而水湖又远非九里冲能比,便决定趁此机会干掉卢祥瑞以雪自己被吊打之耻。这天,他派出的一个密探小组的小头目回来报告:“队长,我和兄弟们这回查清楚了,共产党水湖乡中队就驻在团家洼,二十多人。听说卢祥瑞也刚好在那里。”
汤天山听了,分外高兴:“好,你马上回去,和弟兄们一起严密监视他们的动静,今天晚上,我要让他们一个也跑不了。”
密探小头目:“队长,不管怎么说现在还在喊着国共合作的口号,消灭共产党水湖乡中队的事情,要不要向上请示一下?”
汤天山:“请示个毬!老子早就打听清楚了,新任县长叫曾宪成,是城北曾景辉的儿子。这小子反共比老子还坚决,等老子消灭了卢祥瑞和共产党水湖乡中队,正好拿去当见面礼,到时还怕他不高看老子一眼。”
晚上,汤天山率部潜入水湖,行不多远,迎头遇到了周老八。去年,周老八火拼了田万金的直属队和尤家集乡中队,将队伍扩大到两百多人,拉进了南山。其后又采用强抓难民的手段,在很短的时间里就拥有了八百多人。于是,颇有心计的周老八绞尽脑汁,通过关系被国民党第五战区改编为一个支队,周老八被任命为支队长。
在周老八的思维中,一是谁势大就跟谁混,二是谁给的官大就跟谁混。时事造英雄,有些忘乎所以的周老八,为了扩大自己的人马,他竟把主意打到了汤天山的身上。他买通了汤天山手下的那个密探小头目,许他一个连长,然后以找到了卢祥瑞的下落为诱饵,将报复卢祥瑞心切的汤天山带进了自己的陷阱。
汤天山不知道自己已经落进了周老八的陷阱,还以为周老八现在虽然官比自己大,但他曾经是自己手下的一条狗,见了自己只会“汪汪”叫,所以,仍然摆出了一副主人的架式,居高临下地问周老八:“这不是老八吗?你怎么在这里?”
周老八现在是支队长了,团级,上校军衔。而汤天山还是中队长,连级,上尉军衔。所以,周老八似笑非笑,阴阳怪气:“汤上尉,这深更半夜的,你到此有何贵干?”
汤天山见周老八称自己“汤上尉”,有明显的轻视之意,十分厌恶,他冷冷地回答:“本人奉命公干,失陪。”
周老八拦住汤天山:“哎,什么公干,不妨说来听听,说不定我还能助你一臂之力呢!”
汤天山:“多谢,汤某的事情,还用不着要你帮忙。”
周老八忽然一反常态,厉声说:“汤天山,你恐怕走不了了!”
汤天山一愣:“周老八,你说什么?”
周老八:“实话告诉你吧,你这一百来号人,我全部收编了。”
汤天山大怒:“放你妈的屁!”伸手就欲掏枪。
周老八抢先一步,用枪顶着汤天山:“汤天山,我是什么脾气,别人不知道,难道你还不知道吗?”随即命令手下:“缴了他们的械,谁敢不从,就地正法。”
汤天山急了:“周老八,你这个小王八蛋,你撒野撒到老子的头上来了!”
周老八:“汤天山,你这个老王八蛋,你以为你是谁呀?都快到棺材里去了,才混了一个县大队的中队长,还敢在老子面前嚣张!你信不信老子现在就一枪嘣了你?”说着,缴了汤天山的枪。
汤天山是土匪出身,杀人不眨眼,当然知道十四岁就跟自己当土匪的周老八,比自己更加狠毒。他软了口气:“老八,你要弄清楚,我们都是国军,不是江湖黑吃黑!否则,我到国民政府告你一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周老八:“好啊,你最好直接告到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那里去,老子等着。”说完欲走,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转过身,冷不防恶狠狠给了汤天山一个大嘴巴。
汤天山气急败坏,要撕打周老八:“周老八,你敢打老子!”
周老八的两个手下见状,立即架住了汤天山。周老八甩开膀子,左右开弓打着汤天山的耳光,边打边说:“汤天山,你过去打了老子多少次,老子数也数不清,今天,老子先还你二十个大嘴巴,你要不服气,你是怎样活剐的武志靖,老子就怎样活剐你!”打够骂够了,才转身扬长而去。
汤天山一辈子没有吃过这样的亏,何况曾是自己手下的一个小喽啰所为!他连夜赶到钟祥县城,面见县长曾宪成,诉说了周老八的恶行,请求曾宪成为他申冤。
曾宪成,二十八岁,人称曾黑子,别名曾屠夫,听了汤天山的话,鼻子都气歪了:“汤天山,你这个蠢货,老子不养你这种没用的狗!”
汤天山由气懵又被曾宪成骂傻了:“曾县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曾宪成:“什么意思?你未经请示,擅自调动部队;未开一枪,全军覆没。这两条哪一条我不能现在就枪毙你?”
汤天山不服:“曾县长,你这么说我就不明白了。前县长有明令,凡剿共之事,均可先斩后奏。我为了争取时间和保密,没有请示错在哪里?周老八和我都是国军,他目无王法强行缴了我的械,我还有罪了?”
曾宪成大怒:“你说你是去剿共,那老子问你,你杀了几个共产党?你说周老八和你都是国军,为什么是周老八吞了你,而不是你吞了周老八?说你是条没用的狗,难道还冤枉了你?”
汤天山的脸色涨得像猪肝。他不知道,一个月前,川军七十多人的散兵,自发的结成一个集体,一路打听寻找他们的老部队,走到钟祥城北的时候,被国民党中央军强行收编。散兵们暗中托人捎信到老部队,要求归队。川军派人接洽,中央军不放,最后闹得两个师差点火拼。官司打到李宗仁那里,因为各部队缺编厉害,兵员补充困难,谁抓的夫,谁收容的散兵游勇均归自己,所以,李宗仁也无话可说,只好一边一半了事。现在,周老八隶属李宗仁序列,他随便找个借口,说自己是收编的散兵游勇,这理到哪里说得清呀!
汤天山被曾宪成免去官职,赶出了县衙。汤天山明白了,他把宝押在国民党的身上,真是大错特错了。他走在街上,气得自己打着自己的嘴巴,一路破口大骂:“国民党腐败、黑暗,相互之间人吃人不吐骨头,老子当初怎么就爬上了他们的那条破船啦,真是瞎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