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辟南山根据地的工作进行的有声有色,北山却与边区党委失去了联系。北山地方不大,但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她是沟通鄂中与北方联系的一个重要码头。北山不能失控,不管发生了什么情况,都必须迅速与北山的党组织取得联系。然而,由于形势发展很快,干部奇缺,尤其是有能力有威望的干部更是少之又少。那么派谁到北山去才有希望尽快打开局面呢?边区党委的几位领导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个人:卢祥瑞。
残酷的革命斗争需要像卢祥瑞这样革命立场坚定,对敌斗争经验丰富的同志,但卢祥瑞是个腿瘸比较严重的残疾人,如果硬把他派到北山,似乎有些不合情理。同时,如果他不愿意,说不定在工作上会适得其反。于是,边区党委再一次派工作经验丰富的那位老红军从京山县来到钟祥,传达边区党委的指示,并征求卢祥瑞的意见。
为了安全起见,钟祥特区委派人将卢祥瑞从水湖接回到九里冲。九里冲已被人们誉为钟祥的“小延安”,边区党委直属的银行、粮站、报社、印刷厂、被服厂等都建在九里冲的一个村子——李家台。由此可见党组织在九里冲的群众基础之牢固,安全系数之大。
地下党出身的卢祥瑞对那位老红军的突然出现,意识到一定是有什么重大任务要交给自己去完成,双方说了几句礼节性的话,他便问:“您爬山涉水,从几百里外的地方来到九里冲,一定是有什么重要而又机密的任务要向我下达吧?”
老红军笑道:“任务是很重要,但不机密。”
卢祥瑞摇了摇头,不相信:“既然不机密,为什么不通过组织程序,让交通员向我传达而非要劳您亲临九里冲不可?”
老红军风趣地笑道:“我来算什么,如果不是情况不允许,边区党委还准备开武科场,筑拜将台选将呢!”
卢祥瑞被逗得笑了起来。因为九里冲群众政治素质过硬,革命热情高,所以,这里便成了全县向新四军输送兵员最多,向各级党政机关输送基层干部最多的地方。他对老红军说:“我明白了,边区又是到九里冲来挑选干部对吧!不过九里冲现在隶属钟祥特区委,杨筱震是特区委书记,跟我没有关系。”
老红军避而不答,却跟卢祥瑞发起了感慨:“你现在工作上怎么样?像你这种情况,正常情况下早就是师级以上的干部了,都是这条腿害的。”
卢祥瑞拍了拍自己的瘸腿,不经意地笑了笑:“什么级别的干部,我从心底里没有介意过。只是它害得我不能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去生活,我就怄气的经常想举火烧天。”
老红军:“话说到这儿了,我就实话告诉你吧,我是来传达边区党委对你的指示,并征求你的意见的。目前,北山的党组织与边区党委失去了联系,边区党委要派遣一名得力的干将到北山开展工作,恢复与北山党组织的联系,你是最佳人选。正因为你这条腿的情况特殊,边区党委才派我前来与你沟通一下,在尊重你个人意见的情况下,看你愿不愿意担当这个重任?”
卢祥瑞毫不犹豫地回答:“党的指示,我会不折不扣地执行。不过以我为主工作上会有困难,我愿意为副,到北山去开辟工作。”
老红军:“好,不管是以你为主还是以你为副,你都要做好思想准备,三天内你要组织一个游击中队,等待命令向北山出发。”
卢祥瑞:“这个恐怕有困难。我现在是水湖中心区区委书记,全区老老少少只有一千多人,要组织一个中队……”
老红军打断卢祥瑞:“边区党委指示,你组织游击中队,不受区域限制,任何人不得干涉。你要做的就是必须组织一支政治上绝对可靠,军事上敢打敢拼的队伍。因为到了北山,斗争将会非常残酷。如果是一支一触即溃的乌合之众,你们丢了性命是小,党的事业受到损失才是大事。”
老红军回去将与卢祥瑞的谈话情况向边区党委作了汇报,边区党委反复讨论,认为卢祥瑞虽是征战襄西的不二人选,但把一副千斤重担硬压到一个严重残疾的人的身上,有些违背人之常情,于是决定以他为副,只要他能在工作中起到核心作用就行。
边区党委委员陶铸亲自找京安县游击大队大队长毛凯谈话:“日寇突破襄河已经一个多月了,而我党在襄西的组织却与边区党委完全失去了联系。北山是我党的一个重要基地,群众基础特别好,鬼子也一定会在那里建立伪政权。为了不让北山失控,经边区党委研究,任命你为北山抗日游击队队长,卢祥瑞同志为北山游击队副队长,协助你工作。这可是一个有着丰富斗争经验的老同志。你们到北山去,其任务有两个,一是一定要找到襄西的党组织,二是迅速打出游击队的旗帜,凝聚人心。”
毛凯,二十九岁,钟祥襄西石牌区人。曾被国民党抓壮丁,在国民党军中服役六年,后逃回家乡。因有当兵经历,乱世中被推举当上了石牌区公所巡查队长。1937年初秘密加入中国共产党,系郑家坤下属的一个秘密战斗小组长。1939.年4月奉卢祥瑞的命令,率部分人枪过河参加游击队,旋即编入应城县抗日游击总队第四支队,历任中队指导员、总队警卫队队长、大队长、半个月前,刚刚调任京安县游击大队大队长。因为他是襄西人,故而派他回襄西开展工作。
卢祥瑞德高望重,又是自己的老领导,仅仅两年时间,组织上就要他给自己当副手,毛恺无论如何也没有这个勇气接受。他说:“报告陶委员,我愿意给卢祥瑞同志当副手。”
陶铸笑了:“就知道你会有顾虑,怕卢祥瑞同志拆你的台是不是?你放心,卢祥瑞同志是个党性很高的同志,因为腿有残疾的缘故才自愿给你当副手,否则,还真轮不到你来挂帅,只要你们相互尊重,工作就一定会很合拍。”
毛凯一听,方知上级领导已经把该做的工作都做在前面了,便响亮地回答:“是,请首长放心,我保证和卢祥瑞同志相互尊重,完成组织交给我们的任务。”
陶铸:“边区党委将豫鄂挺进纵队路西指挥部特务中队配备给你,到了九里冲,卢祥瑞还有一个中队。你们会合后,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到北山去。”
毛凯来到豫鄂挺进纵队路西指挥部特务中队,在交接中发现其中队长居然是自己的哥哥毛杰,遂惊讶地问:“哥,你不是在纵队警卫连当连长吗,什么时候到特务中队当中队长了?”
毛杰,毛凯的亲哥,三十三岁,是在毛凯的影响下走上的革命道路,并随毛凯一起到襄东参加的卢祥瑞游击队。历任小队长、中队长、警卫连连长。
听了毛凯的询问,毛杰说:“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是我主动申请来当这个特务中队长的。到了襄西什么情况都会发生,至少那里的情况我也熟悉,到时肯定能起到别人不能起到的作用。所以,领导就批准了。”
当天,毛凯兄弟俩率特务中队八十余人,来到九里冲与卢祥瑞会合了。根据边区党委的指示,卢祥瑞在水湖组织了一个分队,由从克家任分队长。在九里冲组织了一个分队,由张汉卿任分队长,两个分队合起来七十人。卢祥瑞见了毛凯,说:“这几天我连续派人在襄河边侦察情况,所有的码头鬼子汉奸都把守得很紧,两岸巡逻日夜不停。我的意见是我们选一个河面较窄且偏僻的地方偷渡,偷渡不成就强渡。以我们现有的实力,敌人的巡逻队力量有限,仓促之间绝对不是我们的对手。”
毛凯:“好,一切都听你的安排。”
天黑后,毛凯和卢祥瑞率部先潜入水湖芦苇荡,于半夜找了两条船,一百五十人准备分两次渡过襄河。水性差点的就坐船,水性好点的就下水,手搭着船帮跟船一起游过去。第一批偷渡很顺利,第二批偷渡到河中心时,一支巡逻的汉奸队伍过来了。卢祥瑞指挥第一批先上岸的战士,果然地向敌人发动了突然袭击。敌人措手不及,丢下几具尸体,飞一般地逃走了。毛凯随即率领第二批战士登岸,等鬼子汉奸组织队伍来追时,他们早就跑没影了。
毛凯在北山工作过,对北山的情况很了解。为了迅速跟北山的党组织取得联系,他公开在石牌设立了“北山游击队指挥部”。同时,他率部强渡襄河突入襄西,在襄西闹得满城风雨,他要找北山的党组织,北山的党组织也要找他,结果,没费吹灰之力,毛凯、卢祥瑞就见到了荆钟南宜特委负责人李守宪、王建桥、刘真等人。
李守宪对毛凯说:“襄河西岸失守后,鬼子不但对几个码头把守得很严,两岸都有汉奸巡逻队,我们根本没法过襄河去跟边区党委联系。快告诉我们,边区党委有什么新的指示?”
毛凯:“没有什么新指示,主要还是抓枪搞队伍。”
李守宪叹了一口气:“我们一直工作在国民党占领区,他们根本不允许我们搞武装,为了执行统战政策,我们又只能一忍再忍。就这样忍辱负重,在几个月前的反共高潮中,我们很多手无寸铁的同志还是被国民党顽固派杀害了。教训,又一次深刻地教训呐!”
卢祥瑞气愤地说:“统战统战,我根本就……”忽然,他发现自己又在发牢骚,便急忙住了口。
毛凯:“为了民族复兴,我们付出的实在太多了。唉,不说这些了。边区党委命令,襄西要尽快飘起抗日的红旗。所以,我们现在要商量一下,就在这一两天内,要正式竖起北山抗日游击队的旗帜。”
李守宪:“行,我们分头通知下去,让北山有人有枪的同志,能联系上的都赶过来集合。”
第二天中午,宁玉庭首先率一个班的人枪过来与毛凯、卢祥瑞会合。宁玉庭,二十八岁,牌楼乡人,1928年他才十六岁便投身革命。此前任荆钟特区委委员,现任北山区委书记。
宁玉庭与毛凯年龄相仿,又很熟悉,出于礼节,他便先跟卢祥瑞握手应酬:“卢队长的大名我如雷贯耳,欢迎过来领导北山的抗日武装工作。”
宁玉庭虽然比卢祥瑞小了十一岁,但他的革命资历并不比卢祥瑞浅多少,而且曾是荆钟特区区委委员,也是县级干部,所以,卢祥瑞回应的也很客气:“宁委员客气了,在北山,你才是强龙。”
宁玉庭又与毛凯握手,风趣地说:“仅仅一年,毛大队长的变化可真不小啊!”
毛凯笑道:“变化再大,还不都是党组织的培养。哎,你从哪里带来的一个班的人枪,事先连李守宪同志都不知道?”
宁玉庭:“怎么说呢,这应该是我党统战工作的一点成果吧。”接着,宁玉庭就讲了事情的经过:
去年8月,国共合作还没有出现什么矛盾,宁玉庭偶然与国民党皮家集乡乡长姚明阶认识。姚明阶知道宁玉庭是老红军、共产党的干部,所以特别热情,并表示日本人都打到家门口来了,以后一定要与共产党精诚合作,共同抗日。就这样,两人成了朋友。12月,国民党顽固派发动了第一次反共高潮,北山地区许多共产党员又莫名其妙的被抓捕、残杀。姚明阶这下看清楚了,北边的八路军跟国民党是怎么回事他说不清楚,但北山地区的共产党人干的尽是抗日的事情,没有说国民党的半句坏话!国难当头,怎么能滥杀无辜呢?所以,他不仅没害宁玉庭,反而将宁玉庭保护了起来。
日军突破襄河后,宁玉庭随同姚明阶撤退至李家挡,然后,宁玉庭说:“姚乡长,我们不能再跑了,应该回到北山去,打日本鬼子。”姚明阶说:“国军现在早就跑干净了,就凭你我两人回去打鬼子?”宁玉庭肯定地说:“不,请你相信我,国民党跑了,共产党一定不会跑,一定会在北山竖起抗日的大旗。北山是我们的家乡,地下躺着我们的祖宗,就是死我们也要死在北山。”姚明阶:“你们共产党不是被国民党杀光了吗?”宁玉庭笑道:“姚乡长,这话别人说说可以,你怎么也这样说呢?”姚明阶讪讪地笑了笑:“是,共产党是杀不绝的,这一点我比谁的体会都深。”最后,姚明阶在宁玉庭的劝说下,怀着矛盾的心情回到了北山。昨天下午,宁玉庭接到组织的通知,说有人有枪的都到北山与毛凯、卢祥瑞会合,准备成立北山抗日游击队。宁玉庭把情况又跟姚明阶说了,并做他的工作,姚明阶就交给了他一个班,参加游击队。
卢祥瑞见大家该说的话说得差不多了,就找了个空子,问:“郑家坤同志还好吧?”
宁玉庭:“郑家坤同志牺牲了。”
毛凯、卢祥瑞异口同声:“啊,郑家坤同志牺牲了?”
宁玉庭:“从去年12月起,凡公开了共产党员身份的同志均遭到了国民党顽固派的追捕。今年3月,郑家坤同志不幸被冷水区团防局抓捕,团总姚相南要他写自首书,背叛共产党组织,被郑家坤同志严辞拒绝,并加以痛骂。就这样,郑家坤同志被他们残忍的杀害了。”
郑家坤1926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是共产党在钟祥的早期党员之一。红军长征后,他成为襄西党组织的主要领导,并自动接受卢祥瑞的领导,按照卢祥瑞的指示,在襄西蛰伏发展,建立了几个秘密支部和许多秘密战斗小组。抗战爆发后,历任冷水党支部书记、冷水区委书记、荆钟特区委委员。卢祥瑞与他相识很早,并在革命斗争中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但自从陈国华到钟祥“肃反”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见过面,原以为这次到襄西两人可以在一起并肩战斗,没想到他没死在抗日的战场上,却死在了国民党顽固派的手里。
卢祥瑞一拳砸在桌子上:“郑家坤同志的这个仇,我们一定要替他报。”
几个人讲讲谈谈,交流着情况,叶云带着他们的抗日游击队来了。大家见面,甚是欢欣,开开心心地说笑了一阵,毛凯说:“行了,说正事吧。根据边区党委的命令,我们必须迅速竖起抗日的红旗,至于还有没有同志带人来集中,我们就不等了。现在我宣布,北山抗日游击队正式,由我担任队长,卢祥瑞同志担任副队长,其他所有的人事任命,都只能是临时代理,必须等待上报批复后,再正式公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