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个月前,从克家被县委书记彭刚强行绑到边区党校学习,从根子上端正了民族大局观的认识,学习结束后,回到水湖继续担任区委书记兼区中队队长。
水湖对面的塘港——襄河西岸的一个小集镇,鬼子据点的日军小队长冈一靖年近五十,背井离乡又无儿无女,便想在中国认一个干儿子聊作精神寄托。无奈稍有血性的中国人谁愿意让自己的孩子认贼作父?同时冈一靖还这个看不上眼那个瞅不顺心,结果高不成低不就在当地成了笑谈。
从克家了解到这个情况后,经过深思熟虑,专程进南山向县委作了汇报,并在县委的支持下,决定化名“张大山”与十六岁的新四军小战士肖先炳以“父子”关系演一出智取鬼子据点的大戏。
就在宁玉庭牺牲的第二天,从家庙的汉奸维持会会长廖大定来到塘港鬼子据点,找到冈一靖,说:“太君,你看河里的那个小孩怎么样?”
冈一靖用望远镜一看,只见河面上一对渔家父子正在撒网打鱼,孩子眉清目秀,帅气诱人,让人爱不自禁。冈一靖会说中国话,他放下望远镜,问廖大定:“那打渔的是什么人?”
廖大定名义上是汉奸维持会的会长,实际上较有爱国之心,现在就是在从克家的劝说下来向冈一靖献“诈儿计”的阚泽,他见冈一靖有点心动,便说:“那是一对父子,父亲叫张大山,儿子叫张顺,都是本地人,我认识。太君愿不愿意看一看那个孩子?”
冈一靖:“好的,我们下去看看。”
廖大定领着冈一靖和两个鬼子兵一起出了炮楼,来到河边,对着河面大喊:“张大山,把船划过来,太君要检查。”
“张大山”:“廖会长,我们都是本份的老实人,这正打着鱼呐,您就帮忙说说,什么检查,算了吧!”
廖大定:“少废话,快把船靠过来,别把太君惹烦了,赏你两颗子弹,让你到河里去喂王八。”
“张大山”无奈,只好将船摇了过来,带着儿子“张顺”爬上岸站到廖大定和冈一靖的面前,说:“太君,我们天天在这河里打鱼,又要检查什么呀?”
冈一靖不理“张大山”,一个劲地盯着“张顺”看,连连点头:“哟西,哟西。”
“张大山”问廖大定:“廖会长,太君什么意思呀?”
廖大定:“张大山,恭喜你呀,太君看上张顺啦,要收他为干儿子。”
“张大山”急了:“廖会长,这可不行啊,我就这么一个儿子!”
廖大定:“你就这么一个儿子怎么啦?他跟着你风吹雨打,吃了上顿没下顿,过的是什么日子!他要给太君做了儿子,不仅他能过上人上人的日子,你也能跟着吃香的喝辣的,这有什么不好!”随即又问冈一靖:“太君,满意吗?”
冈一靖笑眯眯地:“哟西,哟西。”
廖大定一副叭儿狗相:“太君,那就这么定了。”扭头就对“张顺”说:“张顺,快叫干爹。”
“张顺”十分乖巧,不等“张大山”作出反应,就冲冈一靖叫道:“干爹!”
冈一靖特别高兴,掏出一叠钞票递给“张顺”,说:“好,这是我给你的见面礼。”
“张顺”急忙接了过来:“谢谢干爹。”
这时,一个姓贺的汉奸密侦走了过来,看见了“张大山”,大惊,急忙掏出手枪指着他,对冈一靖说:“太君,这人就是共产党的水湖区委书记从克家!”
冈一靖听了,立即拔出军刀,逼视着廖大定:“你的,通共?”
廖大定吓坏了,但他知道只要自己一松口,立马就会死于冈一靖的刀下,于是,他横下心来,强硬地反问贺密侦:“你是谁?为什么要无中生有的既诬陷我,又要坏太君的好事?”
贺密侦大叫:“廖大定,你到底是什么人?烧成灰我都认识他,他就是从克家!”
“张大山”怕廖大定吃不住劲认怂,便接过话音对贺密侦:“你这人真有意思,我跟你素不相识,又无怨无仇,你怎么莫名其妙地诬陷我是共产党从克家?”
贺密侦:“从克家,别再演戏了。不要以为有廖大定为你打掩护,你就能蒙混过关。”扭头对冈一靖:“太君,把他押回据点,我有的是办法让他承认自己到底是谁。”
“张顺”向冈一靖撒娇:“干爹,这人是谁呀?他为什么要欺负我爹!”
贺密侦怒吼:“你也不是从克家的儿子,你是新四军!”
冈一靖抬手一刀,将毫无思想准备的贺密侦砍倒在地,骂道:“八格牙鲁,你敢对我的干儿子无礼!”
贺密侦倒在地上痉挛,嘴里仍说:“他、他确实是从……”话未说完,气绝身亡。
冈一靖对廖大定:“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这个干儿子,我要定了。”说完,扔下廖大定和“张大山”,命令两个鬼子将“张顺”强行带走了。
第二天,廖大定又到塘港鬼子据点找冈一靖,说:“太君,你没把张顺怎么样吧?张大山就这么一个儿子……”
冈一靖打断廖大定:“张顺很乖,我的特别喜爱他。你看,我正在准备请柬,三天后我要举行一个正式的认子仪式,欢迎张大山到时前来参加。”
廖大定连连鞠躬:“好,好。太君如此宠爱张顺,我先代替张大山谢谢太君了。”
到了冈一靖认干儿子这一天,塘港的大小汉奸来了不少,从克家和几名队友以“张氏”兄弟的身份,前来出席“儿子”“侄子”认干爹的活动,二十几名区中队的战士在廖大定的率领下,或以从家庙“乡绅”,或以“乡绅”保镖的身份也赶来向冈一靖恭贺,整个场面,倒也热闹非凡。
“张大山”和冈一靖成了亲家,大小汉奸对他自然要高看三分。当仪式正式开始,冈一靖和“张大山”一起到前面就座时,“张大山”突然掏枪逼住了冈一靖:“别动,冈一靖,动一动我就打死你。”与此同时,区中队的战士和鬼子们都刀枪相对,气氛一下紧张起来,只有那些真正的大小汉奸们一个个瞠目结舌,傻瓜似地僵在了原地。
冈一靖:“你到底是什么人?”
从克家:“我是中国共产党水湖区委书记从克家。”
冈一靖:“你自己承认了?”
从克家:“我承认了又怎么样?只要一动手,第一个死的就是你。”
冈一靖忽然哈哈大笑:“从克家先生,我终于找到你们了。”说完一挥手,鬼子兵们全部放下了端着的枪。就在从克家如坠云雾的时候,冈一靖掏出一个证件递给从克家,说:“中国的共产党,我终于找到你们了。这是我的证件,你一看就明白了。”
原来,冈一靖是日本共产党党员,世界反法西斯同盟会会员。半年前,他从日军的大部队里调到塘港作驻军,便急于与中国共产党取得联系,从而到新四军的部队里去履行自己的职责,开展反战工作。奈何他的身份就像外星人一样,根本没有可能与中国共产党发生联系。于是,他心生一计,便以收干儿子为名,努力去接触汉奸以外的中国人。因为他知道,以抗日救国为己任的中国共产党是绝对不会放过这样一个能够除掉自己端掉塘港据点的好机会的。果然,从克家找上门来了。
冈一靖率领的这个小队有五十多名士兵,与最近据点的鬼子也有二十几里,可以说是孤悬在刀刃上。加上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日军在中国战场是每况愈下,让鬼子兵们完全看不到半点希望,所以,在冈一靖的努力下,有十几名士兵加入了反战同盟会,剩下的士兵也不愿再为天皇卖命。这次所谓的“认子”仪式,实际上是冈一靖把塘港地区的大小汉奸和密探一起捉起来交给从克家,作为自己给中国共产党的见面礼而已。
那些大小汉奸们听说冈一靖也是共产党,先是惊得面如土色,随后便哀叹:日本人里面也有共产党,这世界真是邪门了!
冈一靖及其五十多名士兵,被从克家派人护送到南山,后经上级部门转送,最终到达了新四军五师师部,与其他反战同盟会会员们会合,一起奔波在抗日的各个战场,直到抗战结束,他们才恋恋不舍地回到日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