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严子汉牺牲后,叛徒严玉林公开投敌,荆钟游击大队再无秘密可言。于是,根据鄂西特委的命令,荆钟游击大队在大队长吴觉民、副大队长吴正东的带领下,跳出北山,转战到荆门、当阳之间。
严子汉拉起的荆钟游击大队是鄂西特委游击总队的一部分。按照特委有游击总队,县委有游击大队,区委有游击小队的武装模式,荆钟特区委作为一个县级单位,必须组建自己的游击大队——北山游击大队。鉴于北山的大部分骨干都在荆钟游击大队里,直属鄂西特委,所以,吴正东被调回荆钟特区委,担任北山游击大队的大队长。
就在张琢成、吴正东等筹建北山游击大队的时候,有人来报:叛徒严玉林在下胡家集街上向老百姓摊派杂税。张琢成听了,当机立断:“严玉林这个狗杂种,为了不暴露我们仍然留在北山的同志们,我已经忍他很久了,现在我们要暴动组建北山游击大队,正好拿他来祭旗。”
吴正东“呼”地站了起来:“我要亲自去抓他,为严子汉同志报仇!”
张琢成:“尽量把动静搞小点,最好不要惊动了严继光,我要把他们同时抓获归案。”
原来,严玉林自从出卖了严子汉以后,便带着几个事先串通好了的手下陈志成、尹治于、杨德旺、革天尧、高全山逃出荆钟游击大队,公开投靠了严继光。而严继光以为,因为严玉林的叛变,致使吴觉民的荆钟游击大队在北山再也隐藏不下去,八百北山子弟只好乖乖地跑到荆门、当阳那里打游击去了,北山地区再也没人敢把自己怎么样,便在梁鑫田的支持下,耀武扬威地回到北山,组织了一支自卫队,自任队长,成了下胡家集区的一霸。
却说吴正东带了二十名游击队员,分头潜进下胡家集区街,查找严玉林的下落。谁知有几个队员认识严玉林,严玉林也认识他们,双方在大街上几乎同时发现了对方。严玉林情急之下狂呼大叫,扔下两个喽啰,疯了似的逃跑。跑了五六里后,在一个只有几户人家的小庄子突然消失,不见了踪影。
吴正东说:“他在前面跑,我们在后面追,到这里突然不见了,一定是藏在了什么地方。大家搜,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找出这个叛徒来。”
然而,严玉林就像蒸发了一样,不管大家怎么搜,就是找不到他,就在大家有些绝望的时候,有一个妇女过来悄悄地告诉吴正东:“你们是在找严玉林吧?他嘴里衔了根枯芦杆,潜在我家牛屋后的粪坑里。”
吴正东听了,立即带人来到妇女家的牛屋后,见这个粪坑不规则,直径约有一米五,是用来排放牛、猪屎尿的地方,十分肮脏,里面果有一个枯芦杆伸在污水上面。
一个游击队员搜过这里,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严玉林会用这个办法躲在这下面,所以,他心里恼怒,找了根竹竿,对着粪坑就是一通乱戳,嘴里骂道:“狗东西,我让你躲,让你躲!”
严玉林实在受不了了,“哗”地一声站了起来,身上泛着恶臭,嘴里居然还说:“士可杀不可辱,老子不怕你们。”
大家一愣,随即哄堂大笑。一个队员说:“为保你这条狗命,都躲在粪水坑里了,还叫士可杀不可辱?”
吴正东:“严玉林,我现在没时间跟你废话。快说,严继光躲在什么地方?”
严继光不是组织了一支自卫队,成了下胡家集的一霸吗!吴正东怎么又这样问严玉林呢?原来,严继光回下胡家集组织了自卫队不久,他刚刚攀上的新靠山梁鑫田就因为严子汉的事情被汪联盟给剿杀了。严继光心想,严子汉之死,跟自己也脱不了干系,梁鑫田都难逃一死,自己的后果还敢想吗?所以,他便很少呆在自卫队里,谁也不知道他到底藏在了哪里。现在,荆钟特区委要组织暴动,成立北山游击大队,就想拿严继光的自卫队开刀,但经过多次侦察,均发现严继光不在自卫队里,所以,吴正东才这样审问严玉林。
严玉林想爬到粪坑上面来,吴正东厉声道:“就站在粪坑里回答我的问话!”
严玉林不敢往上爬了,但嘴巴十分强硬:“老子什么也不知道,要杀要剐随你的便,二十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拿竹竿的队员,对着严玉林就是恶狠狠的一竿:“老子叫你不说!”
严玉林一副死猪不怕开水淋的样子:“有种你就打死老子,老子早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队员大怒,一通乱打:“老子打死你,老子打死你!”
严玉林:“打,用劲打,老子舒服死了。”
吴正东制止了拿竹竿的队员继续痛打严玉林,对严玉林:“严玉林,我们本打算按照共产党的政策,公审后处死你的,这样你也可以死的体面一点。既然你死猪不怕开水淋,那我也就不用理睬你,更不用把你当人看了。”对大家:“不准他爬上粪坑,大家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说完,转身向一边走去。
一个粗壮的队员听了,立即举起手中的鱼叉,亢奋地说:“太好了,我早就想为严总队长报仇了。”
严玉林其实是个怕死鬼,拿鱼叉的队员是个二愣子,吴正东真要不管了,他一定会把自己叉成个肉蜂窝,见他拿着鱼叉向前跑来,顿时吓坏了,高叫:“吴大队长,我说,我说!”
吴正东立即回身,制止拿鱼叉的队员:“住手!”又对严玉林:“说吧,严继光藏在什么地方?”
严玉林:“我说,我说。严继光藏在子陵区上孔家湾。”
子陵区属荆门县管,离下胡家集好几十里路,严继光怎么会扔下自己的自卫队跑到外县去呢?吴正东不相信,喝道:“胡说,他怎么会跑到那个地方去?”
严玉林哀叫:“真的呀吴大队长,我没说假话。严继光觉得在钟祥不安全,就跑到子陵区包养了一个女人,建了一个秘密小家。这事除了我,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吴正东:“那你带我们去找他,如果情况属实,我们会按政策对你。否则,乡亲们要把你怎么样,我们绝对不会管。”
此时的严玉林俨然一条叭儿狗:“我带你们去,我现在就带你们去。”
几个小时后,吴正东等人在严玉林的引导下秘密包围了严继光的窝藏点,但屋里除了一个女人外,没见严继光。吴正东问:“说,严继光呢?”
女人从大家的架势中早已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诚惶诚恐:“今天上午,他老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便回下胡家集去了。”
吴正东:“你胡说!”
女人哭了起来:“我真没胡说呀,他确实回下胡家集去了。”
吴正东:“你听着,如果我们发现你说了假话,后果你就自负吧,到时不要怪别人。”
处决了严玉林,经侦察得知严继光确实回到了下胡家集他的自卫队里,而且没走。吴正东对张琢成说:“抓捕严玉林的行动,可能已经暴露了我们的行动计划,我建议推迟暴动。”
张琢成叹了口气:“箭在弦上,已不能不发了。”
吴正东忧虑地说:“其实,我一直觉得我们的条件不够成熟,盲目的暴动可能会带来相反的结果。”
张琢成:“我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呀,只是特委数次派人催促,如果我们再不行动,恐怕就要戴上一顶右倾的帽子了。”
吴正东无语,他对这次暴动感到担心,却也理解张琢成的难处。他除了只能与张琢成风雨同舟外,又能怎么样呢!
是夜,两百多名暴动队员们秘密包围了严继光自卫队的驻地,尽管大家十分谨慎,但自卫队的哨兵还是发现了他们,并开枪报了警。随即,严继光出现在墙头,挑衅地说:“张琢成、吴正东,老子早就算定了你们要来偷袭老子。老子也正好要跟你们好好算一笔账。”
张琢成骂道:“严继光,你个狗叛徒,勾结严玉林出卖了严子汉同志,把你千刀万剐尚不足以解恨,你还想跟我们算账!”
严继光:“张琢成,老子知道你们一直想吃我的肉喝我的血,行啊,老子今天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了,你们来吧!”
吴正东对张琢成:“张书记,既然偷袭不成,严继光又早有了准备,我们还是撤吧。”
张琢成:“不战而退,这个逃跑的责任我负不起。”
吴正东:“严继光的自卫队虽然只有三十几个人,却有近二十条枪,而我们只有四支,子弹十几发。强攻无疑是白白送死呀!”
张琢成:“那就让我冲在前面吧。”说着,起身欲向前冲。
吴正东急忙拦住张琢成:“行了,还是我来吧。”说完起身,命令大家:“同志们,冲啊!”随着吴正东的命令,暴动队员们潮水般地呐喊着向前冲去。
严继光站在墙头,跳脚大喊:“打,给老子狠狠地打!”
因为暴动队员们没有枪,所以,那些自卫队员们便放心大胆地站在墙头,可着劲的向下射击。黑夜里,那一条条长长的火舌,不但霎时夺走了十几条性命,恐怖的枪声还把这些从没参加过战斗的暴动队员吓得像炸了群的鸭子,不经命令便一窝蜂似地跑回了原地。
严继光哈哈大笑:“张琢成、吴正东,原来你们就这种熊样呀!”
张琢成气愤地大骂:“严继光,你个疯狗,北山人民饶不了你!”
严继光:“不要鸭子死了嘴巴硬,你们不是人多势众吗,有种的就上来见个高低呀!”
吴正东:“张书记,严继光这是在激将我们,我们可不能上了他的当呀!别犹豫了,还是赶紧撤吧。”
正在这时,外面的监视哨进来报告:“张书记,附近各区、乡的铲共团、清乡团好像早有准备一样,这边的枪声一响,他们立即就出动,全部向我们这里包围过来了。”
吴正东急了:“张书记,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呀!”
张琢成:“好吧,全体撤向荒芒山。”
借着夜色,严继光发现暴动队伍撤退了,立即指挥手下开门追击,一跑狂呼:“打死了吴正东赏大洋五百块,活捉了张琢成赏大洋一千块!弟兄们,快追呀!”
张琢成数次回头,严继光追出来了,只要来个反冲锋就能打死他,奈何这些没有任何战斗经验的暴动队员们,此时犹如惊弓之鸟早已乱了套,根本没法组织反冲锋。跑着跑着,前面突然响起了一阵密集的枪声,紧接着就有人惊呼:“不好了,前面有大量的国民党兵封住了我们进山的去路!”
此时,跟在张琢成、吴正东身边的只有三四十人了。吴正东又气又急:“严继光这个王八蛋,看来他是给我们设了一个套。”
张琢成:“回头,向牌楼方向撤退。”
吴正东:“不可,牌楼乡清共团的实力也不可低估,向他们那里突围,也无疑是鸡蛋撞石头。”
廖东周是共产党员的身份,在荆钟特区委是高级机密,除了严斌、严子汉和张琢成以外,没有第四人知道,现在情况紧急,为了与吴正东统一意见,张琢成便小声说:“放心,廖东周是我们的同志。”
吴正东听了,心里始安,说:“严继光这个狗东西,等我过了这个难关,不杀他这个叛徒,誓不为人!”
却说牌楼乡清共团团总廖东周率领手下正向下胡家集方向合围而来,忽然有手下报告:“团总,前面有人向我们这边跑来了,很可能就是张琢成的人。”
廖东周:“快,快埋伏起来,老子今天要活捉张琢成。没有老子的命令,谁也不许开枪,否则,打草惊了蛇,老子枪毙了他。”
向前跑来的正是张琢成、吴正东他们,看看他们跑到了跟前,廖东周举枪正要下令射击的时候,突然一个硬梆梆的东西顶在了他的后脑壳上,随即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廖东周,下令你的手下放下武器,否则,老子要了你的命!”
廖东周回头一看,见是自己的一个手下,名叫段楚杰,遂惊问:“段楚杰,你是什么人?”
段楚杰:“我是共产党员。廖东周,命令你的手下放下武器,否则,我就开枪了。”说着,用枪狠狠的戳了一下廖东周。
廖东周慌了:“弟兄们,快放下枪,否则,我死了,你们也没有好下场。”
正说着,张琢成、吴正东率领大家已经冲了上来,在“放下武器,缴枪不杀”的喝斥中,清共团员们还没回过神来,就乖乖地当了俘虏。
原来,段楚杰是廖东周在清共团内发展的一名共产党员,因为这次围剿暴动队的行动计划廖东周没法及时传递给张琢成,估计危急时候张琢成会撤向自己这个方向,便事先与段楚杰商量好了,事到临头,才上演了这么一出双簧。
张琢成把廖东周押到一边,说:“东周,你这次虽然没有暴露身份,但放走了我们,还丢失了十几支枪,渎职罪也可能让你送命。所以,我们走后,你也要畏罪潜逃,等躲过了这阵风头再说。”
廖东周:“我往哪里逃呀,干脆跟你们一起走吧。”
张琢成:“不行,等躲过了这阵风头,你还有重新获得他们信任的机会,这个机会我们不能丢。你先撤到襄河东岸去,必要的时候说明自己的身份,钟祥县委会帮助你的。”
廖东周热泪盈盈:“张书记,这种让乡亲们戳脊梁骨的日子,我早已过够了,你就让我跟你们一起走吧。”
张琢成:“东周同志,我们是多年的交情,也是北山地区早期的党员,这不仅仅是我们在经受委屈,更是在接受党的考验,你就服从组织对你的安排吧。”
廖东周哽咽:“是,我服从组织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