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了。
南山,由于春播工作做得好,故而在大旱之年仍然获得了丰收。减租减息一直是共产党组织在农村的一项重要工作,抗战爆发后,一是南山的党组织还没有健全,二是出于统战需要,为了团结社会各界,这项工作就暂时没有纳入工作日程。现在,这项工作该要开展了。
根据本地的实际情况,荆钟京当地委制定了南山减租减息的标准:二五减租;分半减息。即把原来的租额减少百分之五十,借债利息也减少百分之五十。并规定其他杂租和高利贷一律取消,不得巧立名目,实施讹诈。
大革命时期,南山开展过减租减息运动,是强迫性的。现在通过大生产自救,穷人和富人的矛盾化解了许多,有些地主和佃户的关系也处理的比较融洽。为了不再激化穷人与富人的矛盾,尽管减租减息势在必行,但抗日民主政府对地主老财们仍然采取了宣传感化的手段。
杨筱震在宣传大会上讲:“日本鬼子惨无人道,实行杀光、烧光、抢光的三光政策,在他们的占领区内制造无人区,致使大量土地荒芜。结果害人害己,他们闹起了饥荒,一切生活物资都必须到解放区里去抢。但解放区的军民能答应吗?回答很肯定,绝不允许!年初,日本鬼子也想困死我们,但我们团结一心,生产自救,最终让他们的罪恶阴谋破产了。假若当时我们各人打着自己的小九九,不齐心协力开展生产自救,那么现在的形势也许是许多地主的土地荒芜,稻谷成为泡影。穷人们卖儿卖女,为生活所迫,不得不去抢大户,甚至杀人放火。我想,这是我们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吧!所以,齐心协力,和平共处是我们战胜一切困难,获得安宁幸福的法宝。古人云,己所不欲,勿施与人。我们不想讨米要饭,流离失所,为什么要让别人去讨米要饭,流离失所呢?我们向往安宁幸福的生活,为什么不让别人和我们一起,共同过上安宁幸福的生活呢!过去,商贾乡绅们对南山抗日根据地是有巨大贡献的,现在,我仍希望大家能够积极响应抗日民主政府的号召,仁义当先,慈悲为怀,自觉自愿地执行减租减息政策,为南山抗日斗争做出新的贡献。”
除了政府部门大会小会的宣传外,各级单位还组织了文艺宣传队,选了一些带头执行减租减息政策的地主老财们的先进典型,编成文艺节目,到处宣传,有的还编成一些简单的儿歌到处传唱。于是,南山的减租減息政策,就在和平的气氛中,很好的实行了。
北山,大部分土地绝收,只有少量低洼渍水地还有一些半瘪的稻谷。为了抢夺这些还在地里的半瘪稻谷,乡亲们与日本鬼子、当地土顽们进行了坚决的斗争。
9月中旬,曾宪成因暴戾施政,横征暴敛,民怨沸腾,遭地方多位知名人士联名告状,被湖北省国民政府撤销了钟祥县县长职务,郑仲谟接任。下胡家集国民党乡长鲁玉久为了摆脱北山独立营的追杀,一直东躲西藏,遥控指挥着乡丁保丁们下乡抢粮,因为行为不力,屡受曾宪成斥责。曾宪成不当县长了,他如释重负,曾宪成再催逼他,他就死猪子不怕开水淋,爱理不理。当时,国民党军克扣、欠粮饷的现象十分严重。曾宪成手下有数千土顽,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他认为自己是钟祥的地头蛇,没人能够奈何他,有粮不捞白不捞。所以,他下令李用民派兵,协助、督促那些乡丁、保丁们在田间蹲守,乡亲们收一粒他们就抢一粒。从而拉开了一场震动全国,连蒋介石也十分难堪的官斗丑闻:
郑仲谟,黄陂人,第六战区司令长官兼湖北省政府主席陈诚的上校秘书。当时,钟祥行政上隶属湖北省政府,军事布防隶属第五战区李宗仁。为了落实“军事第一”适应抗战的思想,国民党在地方行政上进行了一系列调整。其中一项措施,就是在各个省推行“军人治政”的政策,即县长、行署传员、省主席均直接由各级军人兼任,寄希望以此达到军、政联系,实现军、政配合的目的。
蒋介石排斥异己众所周知,地方军阀拥兵自保也不是什么秘闻。曾宪成本来是在湖北省保安十团团长的位置上被湖北省国民政府委任为钟祥县县长的,蒋系人物。但他为了弄个将军当,竟然靠上李宗仁,被李宗仁委了个“第五战区第五挺进纵队少将司令”,爬上了桂系的船。郑仲谟来接任县长的时候,曾宪成是双料司令:第五战区第五挺进纵队少将司令、湖北省钟祥县抗日游击总队司令。手里掌握着五千兵,一半属于第五战区,一半属于县政府。曾宪成不是钟祥县长了,他想把属于县政府的两千多兵一起带走,郑仲谟当然不同意,曾宪成觉得自己有些理亏,虽然认了,但两人由此结下了怨恨。
接下来是征粮。钟祥是全省的纳粮大县,征粮任务很重。由于全县四分之一的地方被日本鬼子占了,本来任务就难以完成,曾宪成还在襄西违规自己征粮,这不是在郑仲谟的虎口夺食吗!所以,郑仲谟又不干了。这还不算,郑仲谟在查账时,发现曾家自1937年抗战爆发以来,未纳一分钱的税,未交一粒谷的公粮,所有的税收和公粮全部分摊到了全县人民的身上。曾家称霸城北几十年,田连阡陌,店铺林立,在国人全力抗战,连许多妇女都当了自己的嫁妆首饰支援前线的情况下,曾家却如此大发国难之财,曾宪成如此目无国法,这还了得!于是,郑仲谟一面将曾宪成的各种罪行上诉到湖北省国民政府,一面责令曾家补交公粮五百石,否则,将绳之以法。
在郑仲谟的想象中,自己是站在正义的一面,背后有陈诚当靠山,严惩曾宪成这个小小的土顽乃是坛子里捉乌龟,十拿九稳的事情。谁知曾宪成以李宗仁为后台,就不尿郑仲谟这一壶。对李宗仁来说,一是曾宪成重贿了他,拿人钱财理所当然要替人消灾;二是李宗仁是地方军阀中最有影响的人物,连蒋介石都礼让三分,自己的手下被一个小小的陈诚修理了,自己脸面何存?
陈诚不敢擅动曾宪成,就把官司打到蒋介石那里,蒋介石既不能说陈诚的不对,也不能因为一个小小的曾宪成而跟李宗仁翻脸,只好不了了之。陈诚觉得自己丢了脸面,就把气撒到郑仲谟这里:你是县长,动不动就把自己职责范围内的事情推到我这里,草包!郑仲谟想以强硬的手段自己解决与曾家的问题,奈何曾家在钟祥实在根深蒂固,结果自己屡屡受辱。几个月后,竟活活气死了。悲哉!这些都是题外闲话,简略地表述以飨读者。
却说曾宪成在襄西抢粮,独立营针锋相对,告诉乡亲们白天怠工,晚上趁夜抢收,边收边藏。为了配合乡亲们的抢粮行动,独立营的战士们少则一人,多则两人一组,在夜里分散到到各村袭击那些土顽们,加上夜晚方便,乡亲们自发的协助独立营的战士们。因此,土顽们心惊胆战,有的逃跑脱离了顽军队伍,有的干脆向北山独立营投诚。曾宪成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抢粮的阴谋一次次的破产了,反而让独立营在反抢粮的斗争中,消灭了几十个土顽,缴获了几十支枪,队伍发展到了近百人枪。
曾宪成不甘心自己抢粮失败,他命令李用民:“行呀,穷鬼们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派队伍一家一户的去搜,谁敢反抗,就地正法。”
一连串的失败,让李用民的心也悬在嗓子眼上,生怕心理变态的曾宪成拿他出气,用他当了替罪羊。这时接到了曾宪成的命令,如遇大赦,便倾巢出动,到各村大肆抢劫。一时闹得鸡飞狗跳,乌烟瘴气。尽管乡亲们将收获的粮食百般藏匿,各村仍被土顽们搜出了不少。
下胡家集,一个营的土顽们抢劫了两千多斤粮食,自认为功劳很大,就装了两辆大车,准备运回驻地去邀功。他们没想到,就在他们装车的时候,汉奸王俊杰气喘吁吁地跑到回龙观鬼子据点,向鬼子官报告:“太君,李用民的队伍在乡间大肆抢劫,弄到了几千斤粮食,正准备运走。”
鬼子也缺粮食,吃了上顿没下顿。鬼子官听了王俊杰的报告,兴奋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哟西,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李用民,谢谢你为我筹集了粮食。”
汉奸翻译官提醒鬼子官:“太君,我们与李用民一向保持着互不相犯的默契,我们要抢他们的粮食,恐怕不妥吧!”
鬼子官骂道:“八嘎,李用民算什么东西,皇军留着他是要用来对付共产党新四军,在皇军利益面前,他什么都不是。”又问王俊杰:“李用民有多少人?”
王俊杰:“一个营,三百多人。”
鬼子官:“好,好极了。”于是,鬼子出动了五十人,在半道设伏,要夺取粮食。
土顽营长带着抢来的两千多斤粮食,坐在大车上得意地吹着口哨,想着回去可以邀功请赏,心里那个美呀,连自己的爹妈都忘记是谁了。突然,一阵激烈的枪声伴随着呼啸的炮弹声,惊得他从大车上滚了下来,躲到车后连声问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一个土顽惊惶失措地报告:“报告营长,是日本鬼子在向我们开炮。”
土顽营长:“胡说,我们跟日本鬼子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他们怎么可能来打我们!”
土顽:“营长,你还是清醒清醒吧,再不快跑,他们就打过来了。”说完,丢下土顽营长,一溜烟地逃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