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民党县长熊道琛听说九里冲的数百名老百姓先在街上游行,然后直至县府门前请愿,坚决要求严惩凶手邱唯全,头都大了。他管不了邱唯全,也无权处理他们之间的是非,便一个劲地恳求乡亲们回去,有话留个代表好好说,这样请愿影响不好,也容易激化矛盾。
马天成说:“县长大人,你今天就给大家交个实话吧,这事你管不管?如果不管,我们就自己到省府去请愿。”
到省府去请愿,邱唯全会怎么样不好说,但熊道琛的乌纱帽十有八九会保不住,所以,熊道琛苦苦哀求大家:“乡亲们,邱唯全的事情我管不了,但在我的权力范围内,我会尽最大的努力为你们主持公道,这一点请你们相信我。”
张汉卿:“你既然管不了邱唯全,又怎么能为我们主持公道?”
熊道琛:“我管不了邱唯全,但管得了邱占一。邱占一虽然死了,但事情是因他而起,他的家小还在我的管辖范围内。所以,我责令邱家赔偿你们的受害者每人一百块大洋,大家看怎么样?”
大家“嗡嗡”一片,马天成暗中和几个支委交换了一下意见,觉得既然还没有闹出人命,熊道琛又做出了裁决,就是闹到国民党省府也会被驳回,不如就这样让熊道琛和邱唯全狗咬狗,这样仍能达到掩护南山游击队反 “清剿”的目的。于是,大家决定服从熊道琛的裁决。
马天成:“县长大人,刚才大家商量了一下,决定服从你的裁决。马某虽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保长,但也是国民政府的一员,除了我自己也是受辱者外,我还想代表另一名受害者问一问,他现在伤势严重,瘫在床上,他什么时候可以入院治疗?邱家的赔偿何时能够兑现?”
熊道琛现在处在风口浪尖上,实在不想把事态扩大,听了马天成的话,便回答:“你们两个受害者由县府作保,今天便可先行免费入院治疗,邱家的赔偿,本县长也会亲自督促到位。”
邱唯全听说熊道琛裁决要邱家赔偿马天成和周老四一共两百块大洋,火冒三丈:“好你个熊道琛,胳膊肘往外拐。我父乃你手下乡长,党国政府官员,遭共党分子狙杀你不思替我父报仇,反判我邱家赔偿共党分子大洋两百块,真是岂有此理!我倒要看看你怎样从我这里拿走两百块大洋。”
熊道琛本不愿意得罪邱唯全,但为了平息事态保住自己的乌纱帽,他又只能硬着头皮来找邱家。邱唯全令人关闭大门,给熊道琛难堪。熊道琛的自尊心受到伤害,也火了,便令随行警察砸门。
邱唯全带着一班国民党军出来,用机枪对着熊道琛等人:“熊道琛,你想干什么?这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熊道琛壮着胆子喝斥:“邱唯全,你想干什么?身为党国军人,你敢阻挠本县长执行公务?”
邱一鄙夷道:“执行公务?你执行公务执行到我家里来了!”
熊道琛也豁出去了:“邱占一目无王法,生前无故伤害本县县民,其子邱唯全,也就是你,依仗权势,又无故枪击本县下属保长和县民,致使民怨沸腾,百姓集队到县府请愿。本县长身为父母官,为民做主,裁决罚邱家两百块现大洋,立即执行。你若不服,可到省府申诉。”
邱唯全冷笑:“不用申诉,我倒要看看你今天怎么从我这里拿走两百块现大洋!”
两人怒目相向,剑拔弩张,熊道琛气得七窍生烟,到底没敢跟邱唯全硬来。他回到县城,立即致电省府,添油加醋将邱占一怎样谋杀乡长康柱,无故吊打村民周老四,邱唯全擅自从南山撤兵,离开剿共岗位,无故枪击下属保长和村民,继而呆在家里阻挠他执行公务等,细说了一遍,请求省府为其主持公道。
邱唯全也向国民党省府告状:卢祥瑞狙杀乃父邱占一,目的就是想扰乱军心,破坏南山清剿部署。熊道琛不但不配合自己揭穿共党的阴谋,还为共党推波助澜,以致造成严重恶果,不严惩难以平息社会风波。
就在邱唯全和熊道琛闹得不可开交时,南山忽然传来一个噩耗,惊得邱唯全魂飞魄散,再也顾不上熊道琛了。
国民党省府判断卢祥瑞不会离开钟祥县境果然没错,卢祥瑞根本不可能把游击队带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去。虽然落在敌人网里,卢祥瑞却相当无所谓。沈文卿就是南山中人,对环境非常熟悉,卢祥瑞找他和罗云商讨对策,沈文卿笑道:“队长放心,莫说他们还没有发现我们,就是发现了我们,这张网也像纸糊的一样,一戳就破。”
卢祥瑞说:“我现在考虑的不是如何突围的问题,而是国民党军给我们送来了这么多的枪炮,我们不笑纳一部分,如何对得起他们。”
罗云听了,连忙说:“队长,国民党军织的这张大网虽然是纸糊的,但毕竟现在是萧条季节,山上藏不住人。若是跟他们硬干,枪一响恐怕就会被他们粘住脱不了身。”
卢祥瑞说:“我说过要跟他们硬干么?是你想多了。”
罗云:“那你什么意思呀?白天他们遥相呼应,晚上他们以排为单位宿营,我们根本没有机会下手。就算是突然袭击打死一两个敌人得到一两支枪,只怕我们也会付出代价。要知道我们的队员都是些没有上过战场的战士,弄不好会铸成大错。”
游击队的战士们都没有经历过战斗,有的甚至没有走出过南山,部分人一听说自己被数千敌人包围在一张大网里,早就心慌意乱了,这个情况卢祥瑞心里当然清楚,他也知道该怎样去调节大家的这种心理。为了给罗云吃上一颗定心丸,他说:“这样,今天后半夜,我们先钻出敌人的包围圈,然后跟在敌人的后面伺机而动,能打就打,不能打就算了,你看怎么样?”
罗云说:“这样最好,大家就用不着提心吊胆了。”
三人计议一定,卢祥瑞便召集全体队员,部署行动:“今天后半夜,我们就在沈文卿同志的引导下悄悄穿出敌人的包围圈,大家把身上的东西该扎紧的一定要扎紧,千万别弄出半点声响。因为敌人会在我们意想不到的地方设置暗哨,随时会像毒蛇一样咬我们一口。当然,我们不是怕他们像毒蛇一样咬我们一口,而是怕他们知道我们突围了,就没人跟我们玩藏猫猫了。”说完,大家都开心地笑了起来。
沈文卿说:“大家都跟在我的后面,一定要沉住气,不管发生什么情况,没有卢队长的命令,不准有任何行动。”
二月的钟祥,还是严冬。当夜,沈文卿领着大家一路急走,天亮后已经脱离敌人的包围圈六七里了,却没有碰到一个敌人。大家开始的紧张劲一扫而空,一个个欢欣鼓舞,又相互说起了俏皮话。
卢祥瑞对沈文卿说:“你对南山熟悉,现在的情况是敌人在到处找我们,我却反过来要你带几个人死死地盯住敌人,但不能暴露自己的目标,怎么样,办得到吗?”
沈文卿:“放心吧,就那些熊货,跟我玩藏猫猫,他们不是个。”停了停,又说:“队长,你有神枪之名,这一次能不能让我们饱一饱眼福?”
卢祥瑞笑道:“这次恐怕不行。”
沈文卿不解:“为什么?”
卢祥瑞:“因为我有一个更大的计划,一开枪这个计划就泡汤了。”
南山恶障满目,沟壑交错。虽然严冬季节秃树林藏不住人,但为了到处搜到不留死角,国民党军还是下了不小的力气,也可以想象,遍地的荆棘让他们吃尽了苦头。开始他们战战兢兢,提心吊胆,生怕那些竹林和冬青树丛里,游击队会冷不防给他们一枪,搜了几天见太平无事,包围圈越来越小,兵力越来越集中,他们便松懈起来,不以游击队为意了。
这天晚上,国民党军一个排分两个帐蓬宿营,外面仅放了一个哨兵在敷衍,就是这一个哨兵在后半夜也钻进了帐蓬。卢祥瑞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他将游击队一分为二,分别对付两个帐蓬,进去后先收枪后杀敌,决不能给敌人有还手的机会。巧的是为了方便,每个帐蓬里还点着一盏昏暗的马灯,游击队的战士们摸进帐蓬,里面的情景一目了然,他们第一时间拿走了枪支,然后举刀要砍那些熟睡中的国民党兵。
卢祥瑞制止大家:“红军不杀俘虏,把他们叫醒,有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白天搜山辛苦,山里又很寒冷,那些国民党兵大部分都用被子捂头睡得正香,游击队员用脚踢他们,他们还梦呓般说着抱怨的话。当他们清醒过来发现面前站的是红军游击队时,顿时目瞪口呆,没有一个反抗,全都举手投降了。
这一仗,游击队未放一枪,未动一刀,缴获机枪一挺,步枪三十支,手枪一支,子弹两千多发,手榴弹一百六十颗。战士们第一次上阵就打了这么一个大胜仗,一个个兴高采烈,情绪十分高涨。
张三风趣地说:“开始摸向帐蓬时,我紧张的腿肚子直转筋,拎着大刀的手有点不听使唤。可一看到敌人那个熊样,不知为什么,我突然觉得自己用刀指着他们的时候,特别威风。”
李四嘻道:“说了不怕大家笑话,这么大冷的天,当时我紧张的头上直冒汗。可冲进帐蓬后,我一下什么都不怕了,胆子特别大。”
卢祥瑞和大家一样高兴,他趁机鼓励大家:“胆量都是在战斗中练出来的,你不杀敌人,敌人就杀你。我相信大家都是英雄,否则,你们就不会来参加游击队了。”说完,大家全都开心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