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斌受到了北山地区穷苦乡亲们的高度关注,也理所当然引起了地主恶霸们的极度恐慌。下胡家集最大的恶霸地主、反动区长、清乡团团总、人称“无常鬼”的姚汝同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他召集了手下的几名保长,商量对策无果后,便跑到相邻石渠区,对毛宗汉说:“真是屋漏巧逢连阴雨,行船又遇打头风。你们这里的张琢成已经影响到我那里了,现在我那里又出来一个严斌,这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哟!”
毛宗汉,四十出头,石渠区区长、清乡团团总。听了姚汝同的话,便皮笑肉不笑地说:“一条通往升官发财的大路已经为姚区长铺好了,姚区长却跑到我这里来叫苦连天,是何用心,取笑毛某?”
姚汝同一愣,随即向毛宗汉拱手:“姚某愚钝,请毛区长明示。”
毛宗汉:“严斌的情况我道听途说了一些,像他这种情况的人,回到北山这样的山旮旯不走,我料定他一定是奉了什么大人物的指派,别有他意。姚区长只要稍加照顾,这贫贱之交和滴水之恩的故事不都应在你的身上!到时候……嘿嘿。”
姚汝同恍然大悟:“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笑了笑,又涎皮癞脸地说:“姚某本来就是礼贤下士的人么,去看看他也是应该的。”
毛宗汉叹了口气:“姚区长自然是前程无忧,可毛某却不知哪一天就要倒霉!今日有酒今日醉,混一天算一天吧。”
这一回轮到姚汝同皮笑肉不笑起来:“毛区长放着光明大道不走,却偏要钻牛角尖,也令姚某不知何意?”
毛宗汉听了,转而向姚汝同拱手:“毛某愚钝,请姚区长明示。”
姚汝同:“张琢成不可救药,但他的助手廖东周却不是一般的人物。他的老师是荆门县现任知事、省参议员。如果善加引导,他必将和我们是同路人,这往下的话么……嘿嘿。”
毛宗汉大悟:“不是姚区长指点,我还真是没有往他身上想。”
姚汝同揶揄道:“有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毛区长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毛宗汉嘿嘿地干笑:“乌鸦笑猪黑,自己不觉得!大家彼此彼此。”说完,两人哈哈地笑了起来。
六月的潘严坪村,稻秧刚刚插完,紧接着又抢收油菜和麦子,然后赶种黄豆和绿豆。虽然绝大部分乡亲们都租种着地主恶霸们的地,忍受着地主恶霸们的残酷剥削和压迫,但为了挣一口活命的粮食,他们又只能勤勤恳恳顶着烈日跟时间抢季节。
严家世代务农,严斌是个从小在泥巴里滚大的孩子,地里的农活样样能干。村里的乡亲们一为听他讲外面的革命形势,二为跟他套近乎,就放下自己的活儿,先到他家帮忙。人多力量大,严家的几亩薄地,没两天就安上了种子。
人误地一季,地误人一年。乡亲们愿意跟严斌在一起,愿意听他讲革命道理。严斌也愿意跟乡亲们在一起,更愿意向乡亲们讲解革命道理。所以,尽管乡亲们不要严斌还工,但严斌还是家家户户的去还工,去帮忙。他要在劳动中把乡亲们拧成一股绳,只要党组织一声令下,他就能把大家变成一支钢铁队伍。
这天上午,在潘严坪村的大路上,出现了一幕人人惊讶的画面:前面一顶四抬大轿开路,后面跟着一大群人,那些人或掂刀拿枪,或抬着披红挂绿的礼盒,一路耀武扬威,吆吆喝喝的非常招摇,唯恐别人不知道一样。
就在大家疑惑不解,不知道这帮家伙到底都是什么人,想到哪里干什么时,他们却一溜烟地来到了严家门前,煞有其事地摆开阵势停下。严斌的父亲严永学听到外面有动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刚一走到门口向外观看,就见从轿子里走出一个头小腿细身板像个扁冬瓜似的怪模怪样的男人来,十分客气地向严永学自我介绍:“这位应该是严老哥了,我是本区区长姚汝同,特来拜会。”
严永学大半辈子没跟区长这样的人物打过交道,听了对方的话,由于事出意外,一时竟不知所措:“区长?前来拜会?我想你是搞错了吧!我家没有你拜会的人。”
来人正是恶霸地主、下胡家集区反动区长、清乡团团总姚汝同。他听了严永学的话,就假惺惺地笑道:“严老哥,听说严斌贤侄从武汉学成归来了,本区长今日方才得知,故而前来拜会。”
严永学还是不明白:“小儿乃一孩子,何劳区长大驾光临。”
姚汝同极力用亲热的口气笑道:“听严老哥之意,莫非怪本区长拜会来迟了?”
严永学定了定神,这才反应到夜猫子进屋,无事不来,只是他到底所为何事而来,一时还不得而知。于是,严永学谨慎地回答:“岂敢,岂敢。只是小儿不在家,让区长大人白跑了一趟。”
姚汝同:“严斌贤侄在不在家,这个不妨。本区长前来拜会,对严斌贤侄情到意到,严斌贤侄能够体谅本区长的心情就行了。这是本区长的一点薄礼,还有众乡绅两百块大洋的心意,望严老哥笑纳。”
严永学虽然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姚汝同,但他知道儿子跟这个恶霸根本不是一路人,这些礼物不能收。他急忙推辞:“区长大人的心意,我代小儿心领了。但如此厚礼,严某实在不敢收,还请区长大人带回。”
姚汝同:“哎,严老哥,严斌贤侄以后是要做官的人,我们大家还要仰仗他多多关照呢,区区薄礼,不成敬意,严老哥一定要笑纳。”
严永学一再推辞:“区长大人,这礼我们实在不能收。”
姚汝同觉得严永学有点没把自己当回事,不高兴地摆了摆手:“行了,严老哥,你就不要再推辞了。”
严永学哪里见过这种阵势,明知不能收,却又不敢强迫姚汝同带回。最后,他眼睁睁地看着姚汝同丢下礼物,带着那伙人扬长而去了,自己只能站在原地,愣愣地发呆。
在一般人的眼里,堂堂一名区长来看望一个小老百姓送礼,还送了那么一份厚礼,那是天大的荣耀,小老百姓应该感激涕零才对,但严永学什么表示也没有,姚汝同不但不生气,而且还相当有礼貌的离开了,这让一个保镖心里有些想不通,他对姚汝同说:“区长,您来看望严斌,又送大礼又摆这么大的排场,给足了严家的面子,您却连他家的水也没喝一杯就走了,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姚汝同这么做就是要给严斌挖一个陷阱,如果能拉严斌为自己所用当然是好,否则就能起到离间严斌跟乡亲们关系的作用,有没有喝严家一杯水,这重要嘛!所以,姚汝同的心情特别愉快,回答保镖:“你懂个屁,我摆这么大的排场就是故意给那些穷鬼们看的。”然后就哼起了淫秽小调。他在心里忖道:如果严斌今天在家里,当面拒收自己的礼物,情景将会非常尴尬,往下的事情也不好再办。现在好了,严永学收下了礼物,不管严斌是什么态度,在那些穷鬼们心里,都够猜疑一阵了。
姚汝同十分得意,他要等着看严斌是种什么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