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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南山相比，北山就简单多了，它总面积只有八十平方公里，全在钟祥县境内。八十平方公里对版图面积五千四百多平方公里的钟祥来说，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角落。只是年代久了，人们便把荒芒山邻近的区、乡都泛称为北山地区了。
1924年5月，长江中下游稻产区柳花扬絮，秧水“哗哗”，虫鸣鸟叫，蝶舞蜂忙。耕牛遍地走，插秧一更长。春耕的繁忙景象反映了农民的勤劳，也表现了人们对生活的热爱和希望。就在这样一个令所有生命都躁动不安的季节里，在钟祥县城西北山地区下胡家集区潘严坪村的村口不慌不忙地走来一个青年。青年十八九岁，短发，浓眉大眼，圆圆的脸盘朝气蓬勃。身着蓝色的学生装，背上背着行李，一手提着个网兜，风尘仆仆的样子。
一个二十二三岁在田里劳动的青年，直身伸了伸腰，无意间远远地看见了青年，顿时面现惊异，他仔细辨认了一会儿，终于跑上田埂，欣喜地向前奔去：“严斌，你回来了！”
风尘仆仆的青年正是严斌。严斌，又名严传先，潘严坪村土生土长的孩子，两年前由宜昌中学考入武汉高级师范学校就读。因认识了张华，接受了革命道理而投身革命，两月前在学校秘密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本来，他还有一年才毕业，但区党部接到费必生的报告后，觉得钟祥的形势刻不容缓，急需派人到城西地区开展工作。鉴于潘严坪村与张琢成领导的协进会的主要活动地石渠区相邻，为了借助协进会的社会激进影响开展共产党的工作，武汉区党部经过反复研究，最终由张华做工作，让严斌提前离开学校，以半公开的身份回到家乡开展工作，与费必生遥相呼应，为筹建钟祥县部委做准备。
却说风尘仆仆的严斌一边走，一边想着自己的事情，忽然听到有人在呼喊自己。他停步扭头四望，见一个高卷着袖口和裤管的青年兴奋地向自己跑来，定了定神，认出是族叔严子汉，便也高兴地招呼：“子汉叔，是你呀！”
严子汉比严斌年长三岁，身材壮实，行事豪气。他既是严斌的族叔，也是严斌在中小学时的学长，两人虽然辈分不同，关系却极为亲密。他跑到严斌的跟前，微微喘着气：“严斌，离暑假还远吧，这么早你就回来了？”
严斌因为身上背的手里提的都是行李，行动不便，就只好站在那里笑道：“我提前毕业了，不回来还留在学校干什么！”
尽管已是民国，科举制度废除了二十年，但在当时教育非常落后的社会环境下，能在省府高等学校读书的人，毕业后大多数仍然能在官府衙门里当差。所以，听了严斌的话，严子汉便问：“啊，你提前毕业了！快告诉我，省府安排你在什么地方高就？要是能在我们钟祥县府当官就好了”
严斌没有直接回答严子汉，却反问：“为什么能在钟祥县府当官才好？”
严子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这里，地主恶霸太凶狂了。你要在县府当了官，看谁还敢欺负我们姓严的人！”
严斌：“我这次回来，就是不在县府当官，也要让地主恶霸们不敢再欺负我们穷人了。”
严子汉听了，十分高兴：“太好了严斌，大家都料定你在省府读书，一定会找到靠山。以后有你为我们做主，我们就谁也不怕了！”
严家世代务农，严斌的父母也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但自从严斌考进了武汉高师后，这个一直在生活线上挣扎的家庭从此就被人刮目相看了。严斌从省城归来的消息，让村里的乡亲们闻风而动，大家纷纷赶来探望，并借此了解外面的形势。大家你问长他问短，有的说黑，有的说白，热闹非凡。
一个年老的乡亲关切地问：“严斌，你准备到什么地方高就呀？”
严斌说：“此次我回家，暂时没有外出的意思，更不会在钟祥官府里谋差。因为世事难料。大家还不知道吧，广州的大元帅府正在训练革命军，南北战争一触即发。所以，我现在要到官府谋差，就等于是在往火坑里跳。”
大家听了，“嗡嗡”一片。有人问：“严斌，照你的意思是说，要改朝换代了？”
严斌：“改朝换代的话大家不能乱说，但当前社会需要变一变这倒是真的。大家不觉得那些无恶不作的地主恶霸、地痞流氓们应该受到惩罚吗？”
大家乱纷纷地：“应该，太应该了。不打倒那些地主恶霸、地痞流氓们，我们就没有活路了！”
此时，在城西地区正邪帮会多如牛毛，诸如青帮、洪帮、义会、兴会、红枪会，协进会等等，大家都打着为民的旗帜，都有冠冕堂皇的《会章》《会纲》，但对普通老百姓来说，谁知道他们是真是假，谁又知道他们谁好谁坏呢！那些地痞流氓、江湖豪客为了争地盘抢码头，随便取个名号就成了开山大哥。为了壮大自己的势力，他们藏污纳垢，强招、骗招会徒，圈套连环，怪招迭出，让人防不胜防。所以，乡亲整天提心吊胆，生怕稍有不慎就掉进陷阱再也爬不出来。
鲁光武，二十岁，一个膀大腰圆，性如烈火的小青年，听了乡亲们的话，他情绪激动地说：“严斌兄弟，我们被人欺负怕了，不如我们也成立一个帮会，我们拥你为大哥，你看怎么样？”
严斌回来开展工作，其任务跟费必生一样仅仅是团结群众打好基础，至于成不成立团体，或成立一个什么性质的团体，那要等待组织的通知。听了鲁光武的话，他斩钉截铁地说：“我们是要成立一个组织，一个所有穷苦老百姓都参加的组织，让大家团结起来，不让地主恶霸们欺负，不让地痞流氓们欺负。但不是那种江湖帮会，我更不会当那种江湖帮会的老大。”
鲁光武听了，心想：穷苦老百姓的组织，这不是协进会那帮人天天挂在嘴上的话嘛！他问严斌：“严斌兄弟，你什么意思是不是要我们都去参加协进会？那协进会也有老大呀！我们不是不愿意参加嘛，否则早就参加了！”
严子汉紧接着鲁光武的话音：“对，我们信不过别人，就信你。”
严斌回来开展工作，是要团结自己的一班人，他见鲁光武和严子汉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就解释说：“我不是要大家都去参加协进会，而是说我们为了不受人欺负，首先必须团结起来，一家有难，十家相帮，但不一定要成立什么帮会。”
鲁光武不解：“不成立帮会，那大家怎么去串联呀？”
严斌：“我此次回来，暂时没打算出去。至于怎样串联大家，容我先了解一下村里的情况，然后再跟大家商量。”
潘严坪村地处北山丘陵，或单家独户，或三五家一湾，散落在丘陵原野，鳞次栉比。为了扩大影响，迅速团结一批人，第二天，严斌就开始走村串户，宣传共产党的政治主张。虽然乡亲们对严斌的身份毫不知情，对共产党和共产主义是怎么回事也一无所知，但时代在进步，外面的春风也偶尔能够吹到这里，让大家或多或少都感觉到世界在变。也正是因为知道世界在变，严斌的大学生身份，才让大家都有一种信赖感。所以，严斌走到哪里，看到的都是乡亲们热情的笑脸，他所讲的革命道理，也都被乡亲们从心底里接受了。
一个阴雨天，因为不方便下地，许多人便又自发地聚集到严斌家里，听严斌讲外面的世界。严继光，一个三十五岁的男人，有点文化底子，爱看爱读，在农村算得上是那种处世灵活，有些见识的人。大家在一起谈笑了一阵，严继光说：“ 天不得时，日月无光；地不得时，草木不生；水不得时，风浪不平；人不得时，利运不通。马有千里之程，无骑不能自往；人有冲天之志，非运不能自通。所以，人生下来就是一个命，不认命不行。”
严斌接着严继光的下音，嘻道：“你说得对，人生下来就是一个命，不认命不行。比如像你，生下来就是一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命，不这样一天天的往下捱日子又能怎么样呢！”
大家哄笑起来。
严继光有些尴尬：“不认命又能怎么样，你能搬起石头去砸天呀！”
严斌：“小处说，这要看一个人是不是愿意给人当牛做马，是不是愿意自己的子孙后代也给人当牛做马？如果一个人不愿意自己给人当牛做马，也不愿意自己的子孙后代给人当牛做马的话，他就不会认命，就会勇于起来反抗。大处说，这要看一个人有没有胸怀，有没有仁爱之心。如果一个人心地善良，自己过得好，也希望天下人都过得好的话，那么，他就会拼了自己的性命去改变这个不公平的社会。”停了停，严斌见大家都望着自己，觉得空洞的大道理，肯定难以服人，便接着说：“我给大家讲一个故事吧：
“在我们湖北省竹山县有一个叫施洋的人，二十五岁毕业于湖北警察学校。像他这样的人毋庸置疑前途无量。但他觉得社会上的穷人实在太多了，自己过得好不算好，能让天下的穷人都过得好那才算是真好。于是，他放弃当官的机会，又进入了一所私立法政学校学习法律，准备毕业后用法律知识来为穷人们行侠仗义。
“三年后，施洋从法政学校毕业，很快取得了律师资格，他不忘自己的初心，经常深入穷人的住宅区，了解穷人们的疾苦，和自己的朋友们一起宣传劳工神圣，人人平等的思想。号召大家团结起来，同资本家、反动官僚和恶霸们进行坚决的斗争。
“前年元月，汉口一家英国烟厂无故开除了一名女工，施洋挺身而出为这名女工说理，跟英国资本家进行了坚决的斗争。在他的带动下，烟厂的工人们举行了罢工，一个多月不上工，逼得烟厂快要倒闭了。洋鬼子老板终于挺不住了，最后不仅向那名女工道歉，请她回厂上班，就是全厂的工人一个月没上班，工资也一分不少的全发，这样大家才又复了工。”
大家听了，情不自禁地叫起好来。
鲁光武说：“羊无头不走，雁无头不飞。施洋就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
严子汉：“施洋现在在哪里？”
严斌：“你们听说过‘二七’ 大罢工吗？施洋就是‘二七’大罢工的重要组织、领导者。前年2月7日的晚上，施洋被反动军阀肖耀南逮捕下狱，2月15日清晨在武昌洪山英勇就义。刑场上，他面对刽子手和众多市民们，大声说：我只希望中国的劳动者早些起来，把军阀、官僚、资本家和这些替他们当走狗的人，一起都食肉寝皮。我不怕人，不怕事，不怕死，堂堂正正做人，反对强暴，你们杀了一个施洋，还有千万个施洋。 刽子手慌了，急忙向他开枪，施洋身中两弹，倒地前仍高呼‘劳工万岁’。表现了一个仁人志士视死如归的大无畏的英雄气概。”
严子汉：“施洋就这样死了？”
严斌：“是啊！人，谁也活不了一万年，但像施洋这样的人会永远活在人民的心中。如果所有的人都像施洋这样，大家想想看，这个世界会是什么样子？”
鲁光武：“严斌兄弟，你敢不敢做北山地区的施洋？你要敢做施洋，我就敢陪你上刑场。”
严子汉：“呸呸呸，光武，你这是在怎么说话！”
鲁光武正欲说话，严斌却抢在他的前面，对严子汉说：“子汉叔，光武其实是想表示他心里的那种意思而已。世界这么大，就是神通广大的孙悟空一个人也改变不了什么。只有千千万万个像施洋这样的人团结起来，世界才能改变。”
严继光笑道：“像施洋这样的人，自古以来就有。但一个县百年难遇一个，要千千万万个这样的人团结起来，除非将几千年前的死人统统都从棺材里拉出来才行！”
严斌没有笑，样子挺认真：“大家听说过共产党吗？施洋就是一个共产党员。共产党就是要为全天下的劳苦大众闹翻身，所有的共产党人，都和施洋是一样的人。”
严子汉：“共产党的事情我听说过，不过只有大城市里才有共产党。像我们这样的山旮旯，恐怕共产党不会管吧？”
严斌：“不，共产党管的是天下的劳苦大众，他们一定会到我们这里来的。”
鲁光武是个热血青年，迫切希望有一个能够用于自己联络乡亲们的团体，听了严斌的话，便说：“我们坐在家里等着共产党来不是办法吧！我觉得我们就应该像孙海霞学习，在这里成立一个共产党北山分会，严斌兄弟你来当老大，怎么样？”
严斌笑了起来：“共产党是一个全国性的严密组织，不管是谁在这里成立共产党分会，都是在冒名顶替，败坏人家的名义。这种事情，你说我们能干吗？”
鲁光武垂头丧气：“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讲了这么多的道理，不都是空话嘛！”
严斌亲切地回答：“怎么是空话呢，只要我们都明白了这个道理，那么城里人能够团结起来，我们乡下人就也能抱成一团。今天我在大家面前立誓：只要是我们村里的穷人，不管谁家里有难，我严斌都会第一个冲上去帮助他，同欺负他的坏人作坚决的斗争，就是豁出自己的性命，也决不后退半步。”
严斌的话让大家热血沸腾，也陡然把大家的心拉近贴紧了。是呀，谁生下来愿意给人当牛做马？大家不是不知道出路在哪里嘛！所有的人都向往自由平等的生活，大家不是不知道该怎样去反抗去争取嘛！从严斌的身上，大家看到了一点希望的星星之火，他们盼望这点星星之火永远照在自己的心上，让自己有一个奔头。大家也愿意把自己变成一堆干柴，让这点星星之火燃烧出一片光明，照亮自己，也照亮北山！
先期栽下的稻秧绿成了一片。果黄麦熟。以往，潘严坪村的乡亲们是不爱相互串门的，因为大家都生活在黑暗之中，相互见面除了倒苦水还是倒苦水，何必呢！现在，大家喜欢相互串门了，而且所有人的话题都是一个：听严斌所言，这个世道恐怕要变了！所有人都在表达着一种心愿：如果是为了争取自由平等的生活，只要严斌带头，就是上刀山下火海，自己也坚定不移的在后面跟着！
与南山相比，北山就简单多了，它总面积只有八十平方公里，全在钟祥县境内。八十平方公里对版图面积五千四百多平方公里的钟祥来说，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角落。只是年代久了，人们便把荒芒山邻近的区、乡都泛称为北山地区了。
1924年5月，长江中下游稻产区柳花扬絮，秧水“哗哗”，虫鸣鸟叫，蝶舞蜂忙。耕牛遍地走，插秧一更长。春耕的繁忙景象反映了农民的勤劳，也表现了人们对生活的热爱和希望。就在这样一个令所有生命都躁动不安的季节里，在钟祥县城西北山地区下胡家集区潘严坪村的村口不慌不忙地走来一个青年。青年十八九岁，短发，浓眉大眼，圆圆的脸盘朝气蓬勃。身着蓝色的学生装，背上背着行李，一手提着个网兜，风尘仆仆的样子。
一个二十二三岁在田里劳动的青年，直身伸了伸腰，无意间远远地看见了青年，顿时面现惊异，他仔细辨认了一会儿，终于跑上田埂，欣喜地向前奔去：“严斌，你回来了！”
风尘仆仆的青年正是严斌。严斌，又名严传先，潘严坪村土生土长的孩子，两年前由宜昌中学考入武汉高级师范学校就读。因认识了张华，接受了革命道理而投身革命，两月前在学校秘密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本来，他还有一年才毕业，但区党部接到费必生的报告后，觉得钟祥的形势刻不容缓，急需派人到城西地区开展工作。鉴于潘严坪村与张琢成领导的协进会的主要活动地石渠区相邻，为了借助协进会的社会激进影响开展共产党的工作，武汉区党部经过反复研究，最终由张华做工作，让严斌提前离开学校，以半公开的身份回到家乡开展工作，与费必生遥相呼应，为筹建钟祥县部委做准备。
却说风尘仆仆的严斌一边走，一边想着自己的事情，忽然听到有人在呼喊自己。他停步扭头四望，见一个高卷着袖口和裤管的青年兴奋地向自己跑来，定了定神，认出是族叔严子汉，便也高兴地招呼：“子汉叔，是你呀！”
严子汉比严斌年长三岁，身材壮实，行事豪气。他既是严斌的族叔，也是严斌在中小学时的学长，两人虽然辈分不同，关系却极为亲密。他跑到严斌的跟前，微微喘着气：“严斌，离暑假还远吧，这么早你就回来了？”
严斌因为身上背的手里提的都是行李，行动不便，就只好站在那里笑道：“我提前毕业了，不回来还留在学校干什么！”
尽管已是民国，科举制度废除了二十年，但在当时教育非常落后的社会环境下，能在省府高等学校读书的人，毕业后大多数仍然能在官府衙门里当差。所以，听了严斌的话，严子汉便问：“啊，你提前毕业了！快告诉我，省府安排你在什么地方高就？要是能在我们钟祥县府当官就好了”
严斌没有直接回答严子汉，却反问：“为什么能在钟祥县府当官才好？”
严子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这里，地主恶霸太凶狂了。你要在县府当了官，看谁还敢欺负我们姓严的人！”
严斌：“我这次回来，就是不在县府当官，也要让地主恶霸们不敢再欺负我们穷人了。”
严子汉听了，十分高兴：“太好了严斌，大家都料定你在省府读书，一定会找到靠山。以后有你为我们做主，我们就谁也不怕了！”
严家世代务农，严斌的父母也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但自从严斌考进了武汉高师后，这个一直在生活线上挣扎的家庭从此就被人刮目相看了。严斌从省城归来的消息，让村里的乡亲们闻风而动，大家纷纷赶来探望，并借此了解外面的形势。大家你问长他问短，有的说黑，有的说白，热闹非凡。
一个年老的乡亲关切地问：“严斌，你准备到什么地方高就呀？”
严斌说：“此次我回家，暂时没有外出的意思，更不会在钟祥官府里谋差。因为世事难料。大家还不知道吧，广州的大元帅府正在训练革命军，南北战争一触即发。所以，我现在要到官府谋差，就等于是在往火坑里跳。”
大家听了，“嗡嗡”一片。有人问：“严斌，照你的意思是说，要改朝换代了？”
严斌：“改朝换代的话大家不能乱说，但当前社会需要变一变这倒是真的。大家不觉得那些无恶不作的地主恶霸、地痞流氓们应该受到惩罚吗？”
大家乱纷纷地：“应该，太应该了。不打倒那些地主恶霸、地痞流氓们，我们就没有活路了！”
此时，在城西地区正邪帮会多如牛毛，诸如青帮、洪帮、义会、兴会、红枪会，协进会等等，大家都打着为民的旗帜，都有冠冕堂皇的《会章》《会纲》，但对普通老百姓来说，谁知道他们是真是假，谁又知道他们谁好谁坏呢！那些地痞流氓、江湖豪客为了争地盘抢码头，随便取个名号就成了开山大哥。为了壮大自己的势力，他们藏污纳垢，强招、骗招会徒，圈套连环，怪招迭出，让人防不胜防。所以，乡亲整天提心吊胆，生怕稍有不慎就掉进陷阱再也爬不出来。
鲁光武，二十岁，一个膀大腰圆，性如烈火的小青年，听了乡亲们的话，他情绪激动地说：“严斌兄弟，我们被人欺负怕了，不如我们也成立一个帮会，我们拥你为大哥，你看怎么样？”
严斌回来开展工作，其任务跟费必生一样仅仅是团结群众打好基础，至于成不成立团体，或成立一个什么性质的团体，那要等待组织的通知。听了鲁光武的话，他斩钉截铁地说：“我们是要成立一个组织，一个所有穷苦老百姓都参加的组织，让大家团结起来，不让地主恶霸们欺负，不让地痞流氓们欺负。但不是那种江湖帮会，我更不会当那种江湖帮会的老大。”
鲁光武听了，心想：穷苦老百姓的组织，这不是协进会那帮人天天挂在嘴上的话嘛！他问严斌：“严斌兄弟，你什么意思是不是要我们都去参加协进会？那协进会也有老大呀！我们不是不愿意参加嘛，否则早就参加了！”
严子汉紧接着鲁光武的话音：“对，我们信不过别人，就信你。”
严斌回来开展工作，是要团结自己的一班人，他见鲁光武和严子汉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就解释说：“我不是要大家都去参加协进会，而是说我们为了不受人欺负，首先必须团结起来，一家有难，十家相帮，但不一定要成立什么帮会。”
鲁光武不解：“不成立帮会，那大家怎么去串联呀？”
严斌：“我此次回来，暂时没打算出去。至于怎样串联大家，容我先了解一下村里的情况，然后再跟大家商量。”
潘严坪村地处北山丘陵，或单家独户，或三五家一湾，散落在丘陵原野，鳞次栉比。为了扩大影响，迅速团结一批人，第二天，严斌就开始走村串户，宣传共产党的政治主张。虽然乡亲们对严斌的身份毫不知情，对共产党和共产主义是怎么回事也一无所知，但时代在进步，外面的春风也偶尔能够吹到这里，让大家或多或少都感觉到世界在变。也正是因为知道世界在变，严斌的大学生身份，才让大家都有一种信赖感。所以，严斌走到哪里，看到的都是乡亲们热情的笑脸，他所讲的革命道理，也都被乡亲们从心底里接受了。
一个阴雨天，因为不方便下地，许多人便又自发地聚集到严斌家里，听严斌讲外面的世界。严继光，一个三十五岁的男人，有点文化底子，爱看爱读，在农村算得上是那种处世灵活，有些见识的人。大家在一起谈笑了一阵，严继光说：“ 天不得时，日月无光；地不得时，草木不生；水不得时，风浪不平；人不得时，利运不通。马有千里之程，无骑不能自往；人有冲天之志，非运不能自通。所以，人生下来就是一个命，不认命不行。”
严斌接着严继光的下音，嘻道：“你说得对，人生下来就是一个命，不认命不行。比如像你，生下来就是一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命，不这样一天天的往下捱日子又能怎么样呢！”
大家哄笑起来。
严继光有些尴尬：“不认命又能怎么样，你能搬起石头去砸天呀！”
严斌：“小处说，这要看一个人是不是愿意给人当牛做马，是不是愿意自己的子孙后代也给人当牛做马？如果一个人不愿意自己给人当牛做马，也不愿意自己的子孙后代给人当牛做马的话，他就不会认命，就会勇于起来反抗。大处说，这要看一个人有没有胸怀，有没有仁爱之心。如果一个人心地善良，自己过得好，也希望天下人都过得好的话，那么，他就会拼了自己的性命去改变这个不公平的社会。”停了停，严斌见大家都望着自己，觉得空洞的大道理，肯定难以服人，便接着说：“我给大家讲一个故事吧：
“在我们湖北省竹山县有一个叫施洋的人，二十五岁毕业于湖北警察学校。像他这样的人毋庸置疑前途无量。但他觉得社会上的穷人实在太多了，自己过得好不算好，能让天下的穷人都过得好那才算是真好。于是，他放弃当官的机会，又进入了一所私立法政学校学习法律，准备毕业后用法律知识来为穷人们行侠仗义。
“三年后，施洋从法政学校毕业，很快取得了律师资格，他不忘自己的初心，经常深入穷人的住宅区，了解穷人们的疾苦，和自己的朋友们一起宣传劳工神圣，人人平等的思想。号召大家团结起来，同资本家、反动官僚和恶霸们进行坚决的斗争。
“前年元月，汉口一家英国烟厂无故开除了一名女工，施洋挺身而出为这名女工说理，跟英国资本家进行了坚决的斗争。在他的带动下，烟厂的工人们举行了罢工，一个多月不上工，逼得烟厂快要倒闭了。洋鬼子老板终于挺不住了，最后不仅向那名女工道歉，请她回厂上班，就是全厂的工人一个月没上班，工资也一分不少的全发，这样大家才又复了工。”
大家听了，情不自禁地叫起好来。
鲁光武说：“羊无头不走，雁无头不飞。施洋就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
严子汉：“施洋现在在哪里？”
严斌：“你们听说过‘二七’ 大罢工吗？施洋就是‘二七’大罢工的重要组织、领导者。前年2月7日的晚上，施洋被反动军阀肖耀南逮捕下狱，2月15日清晨在武昌洪山英勇就义。刑场上，他面对刽子手和众多市民们，大声说：我只希望中国的劳动者早些起来，把军阀、官僚、资本家和这些替他们当走狗的人，一起都食肉寝皮。我不怕人，不怕事，不怕死，堂堂正正做人，反对强暴，你们杀了一个施洋，还有千万个施洋。 刽子手慌了，急忙向他开枪，施洋身中两弹，倒地前仍高呼‘劳工万岁’。表现了一个仁人志士视死如归的大无畏的英雄气概。”
严子汉：“施洋就这样死了？”
严斌：“是啊！人，谁也活不了一万年，但像施洋这样的人会永远活在人民的心中。如果所有的人都像施洋这样，大家想想看，这个世界会是什么样子？”
鲁光武：“严斌兄弟，你敢不敢做北山地区的施洋？你要敢做施洋，我就敢陪你上刑场。”
严子汉：“呸呸呸，光武，你这是在怎么说话！”
鲁光武正欲说话，严斌却抢在他的前面，对严子汉说：“子汉叔，光武其实是想表示他心里的那种意思而已。世界这么大，就是神通广大的孙悟空一个人也改变不了什么。只有千千万万个像施洋这样的人团结起来，世界才能改变。”
严继光笑道：“像施洋这样的人，自古以来就有。但一个县百年难遇一个，要千千万万个这样的人团结起来，除非将几千年前的死人统统都从棺材里拉出来才行！”
严斌没有笑，样子挺认真：“大家听说过共产党吗？施洋就是一个共产党员。共产党就是要为全天下的劳苦大众闹翻身，所有的共产党人，都和施洋是一样的人。”
严子汉：“共产党的事情我听说过，不过只有大城市里才有共产党。像我们这样的山旮旯，恐怕共产党不会管吧？”
严斌：“不，共产党管的是天下的劳苦大众，他们一定会到我们这里来的。”
鲁光武是个热血青年，迫切希望有一个能够用于自己联络乡亲们的团体，听了严斌的话，便说：“我们坐在家里等着共产党来不是办法吧！我觉得我们就应该像孙海霞学习，在这里成立一个共产党北山分会，严斌兄弟你来当老大，怎么样？”
严斌笑了起来：“共产党是一个全国性的严密组织，不管是谁在这里成立共产党分会，都是在冒名顶替，败坏人家的名义。这种事情，你说我们能干吗？”
鲁光武垂头丧气：“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讲了这么多的道理，不都是空话嘛！”
严斌亲切地回答：“怎么是空话呢，只要我们都明白了这个道理，那么城里人能够团结起来，我们乡下人就也能抱成一团。今天我在大家面前立誓：只要是我们村里的穷人，不管谁家里有难，我严斌都会第一个冲上去帮助他，同欺负他的坏人作坚决的斗争，就是豁出自己的性命，也决不后退半步。”
严斌的话让大家热血沸腾，也陡然把大家的心拉近贴紧了。是呀，谁生下来愿意给人当牛做马？大家不是不知道出路在哪里嘛！所有的人都向往自由平等的生活，大家不是不知道该怎样去反抗去争取嘛！从严斌的身上，大家看到了一点希望的星星之火，他们盼望这点星星之火永远照在自己的心上，让自己有一个奔头。大家也愿意把自己变成一堆干柴，让这点星星之火燃烧出一片光明，照亮自己，也照亮北山！
先期栽下的稻秧绿成了一片。果黄麦熟。以往，潘严坪村的乡亲们是不爱相互串门的，因为大家都生活在黑暗之中，相互见面除了倒苦水还是倒苦水，何必呢！现在，大家喜欢相互串门了，而且所有人的话题都是一个：听严斌所言，这个世道恐怕要变了！所有人都在表达着一种心愿：如果是为了争取自由平等的生活，只要严斌带头，就是上刀山下火海，自己也坚定不移的在后面跟着！
与南山相比，北山就简单多了，它总面积只有八十平方公里，全在钟祥县境内。八十平方公里对版图面积五千四百多平方公里的钟祥来说，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角落。只是年代久了，人们便把荒芒山邻近的区、乡都泛称为北山地区了。
1924年5月，长江中下游稻产区柳花扬絮，秧水“哗哗”，虫鸣鸟叫，蝶舞蜂忙。耕牛遍地走，插秧一更长。春耕的繁忙景象反映了农民的勤劳，也表现了人们对生活的热爱和希望。就在这样一个令所有生命都躁动不安的季节里，在钟祥县城西北山地区下胡家集区潘严坪村的村口不慌不忙地走来一个青年。青年十八九岁，短发，浓眉大眼，圆圆的脸盘朝气蓬勃。身着蓝色的学生装，背上背着行李，一手提着个网兜，风尘仆仆的样子。
一个二十二三岁在田里劳动的青年，直身伸了伸腰，无意间远远地看见了青年，顿时面现惊异，他仔细辨认了一会儿，终于跑上田埂，欣喜地向前奔去：“严斌，你回来了！”
风尘仆仆的青年正是严斌。严斌，又名严传先，潘严坪村土生土长的孩子，两年前由宜昌中学考入武汉高级师范学校就读。因认识了张华，接受了革命道理而投身革命，两月前在学校秘密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本来，他还有一年才毕业，但区党部接到费必生的报告后，觉得钟祥的形势刻不容缓，急需派人到城西地区开展工作。鉴于潘严坪村与张琢成领导的协进会的主要活动地石渠区相邻，为了借助协进会的社会激进影响开展共产党的工作，武汉区党部经过反复研究，最终由张华做工作，让严斌提前离开学校，以半公开的身份回到家乡开展工作，与费必生遥相呼应，为筹建钟祥县部委做准备。
却说风尘仆仆的严斌一边走，一边想着自己的事情，忽然听到有人在呼喊自己。他停步扭头四望，见一个高卷着袖口和裤管的青年兴奋地向自己跑来，定了定神，认出是族叔严子汉，便也高兴地招呼：“子汉叔，是你呀！”
严子汉比严斌年长三岁，身材壮实，行事豪气。他既是严斌的族叔，也是严斌在中小学时的学长，两人虽然辈分不同，关系却极为亲密。他跑到严斌的跟前，微微喘着气：“严斌，离暑假还远吧，这么早你就回来了？”
严斌因为身上背的手里提的都是行李，行动不便，就只好站在那里笑道：“我提前毕业了，不回来还留在学校干什么！”
尽管已是民国，科举制度废除了二十年，但在当时教育非常落后的社会环境下，能在省府高等学校读书的人，毕业后大多数仍然能在官府衙门里当差。所以，听了严斌的话，严子汉便问：“啊，你提前毕业了！快告诉我，省府安排你在什么地方高就？要是能在我们钟祥县府当官就好了”
严斌没有直接回答严子汉，却反问：“为什么能在钟祥县府当官才好？”
严子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这里，地主恶霸太凶狂了。你要在县府当了官，看谁还敢欺负我们姓严的人！”
严斌：“我这次回来，就是不在县府当官，也要让地主恶霸们不敢再欺负我们穷人了。”
严子汉听了，十分高兴：“太好了严斌，大家都料定你在省府读书，一定会找到靠山。以后有你为我们做主，我们就谁也不怕了！”
严家世代务农，严斌的父母也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但自从严斌考进了武汉高师后，这个一直在生活线上挣扎的家庭从此就被人刮目相看了。严斌从省城归来的消息，让村里的乡亲们闻风而动，大家纷纷赶来探望，并借此了解外面的形势。大家你问长他问短，有的说黑，有的说白，热闹非凡。
一个年老的乡亲关切地问：“严斌，你准备到什么地方高就呀？”
严斌说：“此次我回家，暂时没有外出的意思，更不会在钟祥官府里谋差。因为世事难料。大家还不知道吧，广州的大元帅府正在训练革命军，南北战争一触即发。所以，我现在要到官府谋差，就等于是在往火坑里跳。”
大家听了，“嗡嗡”一片。有人问：“严斌，照你的意思是说，要改朝换代了？”
严斌：“改朝换代的话大家不能乱说，但当前社会需要变一变这倒是真的。大家不觉得那些无恶不作的地主恶霸、地痞流氓们应该受到惩罚吗？”
大家乱纷纷地：“应该，太应该了。不打倒那些地主恶霸、地痞流氓们，我们就没有活路了！”
此时，在城西地区正邪帮会多如牛毛，诸如青帮、洪帮、义会、兴会、红枪会，协进会等等，大家都打着为民的旗帜，都有冠冕堂皇的《会章》《会纲》，但对普通老百姓来说，谁知道他们是真是假，谁又知道他们谁好谁坏呢！那些地痞流氓、江湖豪客为了争地盘抢码头，随便取个名号就成了开山大哥。为了壮大自己的势力，他们藏污纳垢，强招、骗招会徒，圈套连环，怪招迭出，让人防不胜防。所以，乡亲整天提心吊胆，生怕稍有不慎就掉进陷阱再也爬不出来。
鲁光武，二十岁，一个膀大腰圆，性如烈火的小青年，听了乡亲们的话，他情绪激动地说：“严斌兄弟，我们被人欺负怕了，不如我们也成立一个帮会，我们拥你为大哥，你看怎么样？”
严斌回来开展工作，其任务跟费必生一样仅仅是团结群众打好基础，至于成不成立团体，或成立一个什么性质的团体，那要等待组织的通知。听了鲁光武的话，他斩钉截铁地说：“我们是要成立一个组织，一个所有穷苦老百姓都参加的组织，让大家团结起来，不让地主恶霸们欺负，不让地痞流氓们欺负。但不是那种江湖帮会，我更不会当那种江湖帮会的老大。”
鲁光武听了，心想：穷苦老百姓的组织，这不是协进会那帮人天天挂在嘴上的话嘛！他问严斌：“严斌兄弟，你什么意思是不是要我们都去参加协进会？那协进会也有老大呀！我们不是不愿意参加嘛，否则早就参加了！”
严子汉紧接着鲁光武的话音：“对，我们信不过别人，就信你。”
严斌回来开展工作，是要团结自己的一班人，他见鲁光武和严子汉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就解释说：“我不是要大家都去参加协进会，而是说我们为了不受人欺负，首先必须团结起来，一家有难，十家相帮，但不一定要成立什么帮会。”
鲁光武不解：“不成立帮会，那大家怎么去串联呀？”
严斌：“我此次回来，暂时没打算出去。至于怎样串联大家，容我先了解一下村里的情况，然后再跟大家商量。”
潘严坪村地处北山丘陵，或单家独户，或三五家一湾，散落在丘陵原野，鳞次栉比。为了扩大影响，迅速团结一批人，第二天，严斌就开始走村串户，宣传共产党的政治主张。虽然乡亲们对严斌的身份毫不知情，对共产党和共产主义是怎么回事也一无所知，但时代在进步，外面的春风也偶尔能够吹到这里，让大家或多或少都感觉到世界在变。也正是因为知道世界在变，严斌的大学生身份，才让大家都有一种信赖感。所以，严斌走到哪里，看到的都是乡亲们热情的笑脸，他所讲的革命道理，也都被乡亲们从心底里接受了。
一个阴雨天，因为不方便下地，许多人便又自发地聚集到严斌家里，听严斌讲外面的世界。严继光，一个三十五岁的男人，有点文化底子，爱看爱读，在农村算得上是那种处世灵活，有些见识的人。大家在一起谈笑了一阵，严继光说：“ 天不得时，日月无光；地不得时，草木不生；水不得时，风浪不平；人不得时，利运不通。马有千里之程，无骑不能自往；人有冲天之志，非运不能自通。所以，人生下来就是一个命，不认命不行。”
严斌接着严继光的下音，嘻道：“你说得对，人生下来就是一个命，不认命不行。比如像你，生下来就是一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命，不这样一天天的往下捱日子又能怎么样呢！”
大家哄笑起来。
严继光有些尴尬：“不认命又能怎么样，你能搬起石头去砸天呀！”
严斌：“小处说，这要看一个人是不是愿意给人当牛做马，是不是愿意自己的子孙后代也给人当牛做马？如果一个人不愿意自己给人当牛做马，也不愿意自己的子孙后代给人当牛做马的话，他就不会认命，就会勇于起来反抗。大处说，这要看一个人有没有胸怀，有没有仁爱之心。如果一个人心地善良，自己过得好，也希望天下人都过得好的话，那么，他就会拼了自己的性命去改变这个不公平的社会。”停了停，严斌见大家都望着自己，觉得空洞的大道理，肯定难以服人，便接着说：“我给大家讲一个故事吧：
“在我们湖北省竹山县有一个叫施洋的人，二十五岁毕业于湖北警察学校。像他这样的人毋庸置疑前途无量。但他觉得社会上的穷人实在太多了，自己过得好不算好，能让天下的穷人都过得好那才算是真好。于是，他放弃当官的机会，又进入了一所私立法政学校学习法律，准备毕业后用法律知识来为穷人们行侠仗义。
“三年后，施洋从法政学校毕业，很快取得了律师资格，他不忘自己的初心，经常深入穷人的住宅区，了解穷人们的疾苦，和自己的朋友们一起宣传劳工神圣，人人平等的思想。号召大家团结起来，同资本家、反动官僚和恶霸们进行坚决的斗争。
“前年元月，汉口一家英国烟厂无故开除了一名女工，施洋挺身而出为这名女工说理，跟英国资本家进行了坚决的斗争。在他的带动下，烟厂的工人们举行了罢工，一个多月不上工，逼得烟厂快要倒闭了。洋鬼子老板终于挺不住了，最后不仅向那名女工道歉，请她回厂上班，就是全厂的工人一个月没上班，工资也一分不少的全发，这样大家才又复了工。”
大家听了，情不自禁地叫起好来。
鲁光武说：“羊无头不走，雁无头不飞。施洋就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
严子汉：“施洋现在在哪里？”
严斌：“你们听说过‘二七’ 大罢工吗？施洋就是‘二七’大罢工的重要组织、领导者。前年2月7日的晚上，施洋被反动军阀肖耀南逮捕下狱，2月15日清晨在武昌洪山英勇就义。刑场上，他面对刽子手和众多市民们，大声说：我只希望中国的劳动者早些起来，把军阀、官僚、资本家和这些替他们当走狗的人，一起都食肉寝皮。我不怕人，不怕事，不怕死，堂堂正正做人，反对强暴，你们杀了一个施洋，还有千万个施洋。 刽子手慌了，急忙向他开枪，施洋身中两弹，倒地前仍高呼‘劳工万岁’。表现了一个仁人志士视死如归的大无畏的英雄气概。”
严子汉：“施洋就这样死了？”
严斌：“是啊！人，谁也活不了一万年，但像施洋这样的人会永远活在人民的心中。如果所有的人都像施洋这样，大家想想看，这个世界会是什么样子？”
鲁光武：“严斌兄弟，你敢不敢做北山地区的施洋？你要敢做施洋，我就敢陪你上刑场。”
严子汉：“呸呸呸，光武，你这是在怎么说话！”
鲁光武正欲说话，严斌却抢在他的前面，对严子汉说：“子汉叔，光武其实是想表示他心里的那种意思而已。世界这么大，就是神通广大的孙悟空一个人也改变不了什么。只有千千万万个像施洋这样的人团结起来，世界才能改变。”
严继光笑道：“像施洋这样的人，自古以来就有。但一个县百年难遇一个，要千千万万个这样的人团结起来，除非将几千年前的死人统统都从棺材里拉出来才行！”
严斌没有笑，样子挺认真：“大家听说过共产党吗？施洋就是一个共产党员。共产党就是要为全天下的劳苦大众闹翻身，所有的共产党人，都和施洋是一样的人。”
严子汉：“共产党的事情我听说过，不过只有大城市里才有共产党。像我们这样的山旮旯，恐怕共产党不会管吧？”
严斌：“不，共产党管的是天下的劳苦大众，他们一定会到我们这里来的。”
鲁光武是个热血青年，迫切希望有一个能够用于自己联络乡亲们的团体，听了严斌的话，便说：“我们坐在家里等着共产党来不是办法吧！我觉得我们就应该像孙海霞学习，在这里成立一个共产党北山分会，严斌兄弟你来当老大，怎么样？”
严斌笑了起来：“共产党是一个全国性的严密组织，不管是谁在这里成立共产党分会，都是在冒名顶替，败坏人家的名义。这种事情，你说我们能干吗？”
鲁光武垂头丧气：“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讲了这么多的道理，不都是空话嘛！”
严斌亲切地回答：“怎么是空话呢，只要我们都明白了这个道理，那么城里人能够团结起来，我们乡下人就也能抱成一团。今天我在大家面前立誓：只要是我们村里的穷人，不管谁家里有难，我严斌都会第一个冲上去帮助他，同欺负他的坏人作坚决的斗争，就是豁出自己的性命，也决不后退半步。”
严斌的话让大家热血沸腾，也陡然把大家的心拉近贴紧了。是呀，谁生下来愿意给人当牛做马？大家不是不知道出路在哪里嘛！所有的人都向往自由平等的生活，大家不是不知道该怎样去反抗去争取嘛！从严斌的身上，大家看到了一点希望的星星之火，他们盼望这点星星之火永远照在自己的心上，让自己有一个奔头。大家也愿意把自己变成一堆干柴，让这点星星之火燃烧出一片光明，照亮自己，也照亮北山！
先期栽下的稻秧绿成了一片。果黄麦熟。以往，潘严坪村的乡亲们是不爱相互串门的，因为大家都生活在黑暗之中，相互见面除了倒苦水还是倒苦水，何必呢！现在，大家喜欢相互串门了，而且所有人的话题都是一个：听严斌所言，这个世道恐怕要变了！所有人都在表达着一种心愿：如果是为了争取自由平等的生活，只要严斌带头，就是上刀山下火海，自己也坚定不移的在后面跟着！
与南山相比，北山就简单多了，它总面积只有八十平方公里，全在钟祥县境内。八十平方公里对版图面积五千四百多平方公里的钟祥来说，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角落。只是年代久了，人们便把荒芒山邻近的区、乡都泛称为北山地区了。
1924年5月，长江中下游稻产区柳花扬絮，秧水“哗哗”，虫鸣鸟叫，蝶舞蜂忙。耕牛遍地走，插秧一更长。春耕的繁忙景象反映了农民的勤劳，也表现了人们对生活的热爱和希望。就在这样一个令所有生命都躁动不安的季节里，在钟祥县城西北山地区下胡家集区潘严坪村的村口不慌不忙地走来一个青年。青年十八九岁，短发，浓眉大眼，圆圆的脸盘朝气蓬勃。身着蓝色的学生装，背上背着行李，一手提着个网兜，风尘仆仆的样子。
一个二十二三岁在田里劳动的青年，直身伸了伸腰，无意间远远地看见了青年，顿时面现惊异，他仔细辨认了一会儿，终于跑上田埂，欣喜地向前奔去：“严斌，你回来了！”
风尘仆仆的青年正是严斌。严斌，又名严传先，潘严坪村土生土长的孩子，两年前由宜昌中学考入武汉高级师范学校就读。因认识了张华，接受了革命道理而投身革命，两月前在学校秘密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本来，他还有一年才毕业，但区党部接到费必生的报告后，觉得钟祥的形势刻不容缓，急需派人到城西地区开展工作。鉴于潘严坪村与张琢成领导的协进会的主要活动地石渠区相邻，为了借助协进会的社会激进影响开展共产党的工作，武汉区党部经过反复研究，最终由张华做工作，让严斌提前离开学校，以半公开的身份回到家乡开展工作，与费必生遥相呼应，为筹建钟祥县部委做准备。
却说风尘仆仆的严斌一边走，一边想着自己的事情，忽然听到有人在呼喊自己。他停步扭头四望，见一个高卷着袖口和裤管的青年兴奋地向自己跑来，定了定神，认出是族叔严子汉，便也高兴地招呼：“子汉叔，是你呀！”
严子汉比严斌年长三岁，身材壮实，行事豪气。他既是严斌的族叔，也是严斌在中小学时的学长，两人虽然辈分不同，关系却极为亲密。他跑到严斌的跟前，微微喘着气：“严斌，离暑假还远吧，这么早你就回来了？”
严斌因为身上背的手里提的都是行李，行动不便，就只好站在那里笑道：“我提前毕业了，不回来还留在学校干什么！”
尽管已是民国，科举制度废除了二十年，但在当时教育非常落后的社会环境下，能在省府高等学校读书的人，毕业后大多数仍然能在官府衙门里当差。所以，听了严斌的话，严子汉便问：“啊，你提前毕业了！快告诉我，省府安排你在什么地方高就？要是能在我们钟祥县府当官就好了”
严斌没有直接回答严子汉，却反问：“为什么能在钟祥县府当官才好？”
严子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这里，地主恶霸太凶狂了。你要在县府当了官，看谁还敢欺负我们姓严的人！”
严斌：“我这次回来，就是不在县府当官，也要让地主恶霸们不敢再欺负我们穷人了。”
严子汉听了，十分高兴：“太好了严斌，大家都料定你在省府读书，一定会找到靠山。以后有你为我们做主，我们就谁也不怕了！”
严家世代务农，严斌的父母也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但自从严斌考进了武汉高师后，这个一直在生活线上挣扎的家庭从此就被人刮目相看了。严斌从省城归来的消息，让村里的乡亲们闻风而动，大家纷纷赶来探望，并借此了解外面的形势。大家你问长他问短，有的说黑，有的说白，热闹非凡。
一个年老的乡亲关切地问：“严斌，你准备到什么地方高就呀？”
严斌说：“此次我回家，暂时没有外出的意思，更不会在钟祥官府里谋差。因为世事难料。大家还不知道吧，广州的大元帅府正在训练革命军，南北战争一触即发。所以，我现在要到官府谋差，就等于是在往火坑里跳。”
大家听了，“嗡嗡”一片。有人问：“严斌，照你的意思是说，要改朝换代了？”
严斌：“改朝换代的话大家不能乱说，但当前社会需要变一变这倒是真的。大家不觉得那些无恶不作的地主恶霸、地痞流氓们应该受到惩罚吗？”
大家乱纷纷地：“应该，太应该了。不打倒那些地主恶霸、地痞流氓们，我们就没有活路了！”
此时，在城西地区正邪帮会多如牛毛，诸如青帮、洪帮、义会、兴会、红枪会，协进会等等，大家都打着为民的旗帜，都有冠冕堂皇的《会章》《会纲》，但对普通老百姓来说，谁知道他们是真是假，谁又知道他们谁好谁坏呢！那些地痞流氓、江湖豪客为了争地盘抢码头，随便取个名号就成了开山大哥。为了壮大自己的势力，他们藏污纳垢，强招、骗招会徒，圈套连环，怪招迭出，让人防不胜防。所以，乡亲整天提心吊胆，生怕稍有不慎就掉进陷阱再也爬不出来。
鲁光武，二十岁，一个膀大腰圆，性如烈火的小青年，听了乡亲们的话，他情绪激动地说：“严斌兄弟，我们被人欺负怕了，不如我们也成立一个帮会，我们拥你为大哥，你看怎么样？”
严斌回来开展工作，其任务跟费必生一样仅仅是团结群众打好基础，至于成不成立团体，或成立一个什么性质的团体，那要等待组织的通知。听了鲁光武的话，他斩钉截铁地说：“我们是要成立一个组织，一个所有穷苦老百姓都参加的组织，让大家团结起来，不让地主恶霸们欺负，不让地痞流氓们欺负。但不是那种江湖帮会，我更不会当那种江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