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姚汝同笼络严斌的同时,毛宗汉也展开了收买廖东周的行动。
廖东周,二十四岁,牌楼乡人,因为思想激进向往革命,两年前就进了孙海霞创办的协进会讲习所学习,和张琢成是同一批学员。结业后张琢成被孙海霞任命为自治协进会钟祥支会石渠区协进会事务所所长,廖东周被任命为副所长。相邻的荆门县知事孙小平是他读中学时的授业老师,所谓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老师当了知事,学生们肯定会趋之若鹜,也能够想象只要是同门,大家都比较亲热。
一日,一个三十多岁自称是做生意的男人遇到廖东周,应酬中得知两人都出自那位知事的门下,不由得倍感亲热,话不过三句,那人就热情的硬将廖东周拉到了一个餐馆。到了一看,毛宗汉也在这里。
毛宗汉见了廖东周,脸上的松皮笑得堆到了一起:“东周老弟,幸会,幸会!”
廖东周转身要走:“对不起毛区长,我们不知道你也在这里,打扰了。”
毛宗汉:“哎,东周老弟差矣,我今天是特意来拜会老弟的。”
原来,这个自称和廖东周是同门的生意人其实是毛宗汉的手下,他费尽心机欺骗廖东周,就是要把廖东周骗来见毛宗汉。廖东周知道自己上了当,见那架势硬走又不可能,就只好坐了下来,看毛宗汉的葫芦里到底要卖什么药。
毛宗汉:“东周老弟,我今日之所以要专程前来拜会你,主要认为你是个小有家业的人,又是孙知事的学生,本该前途无量,却跟张琢成之辈混在一起,实在太可惜了。毛某不敢自称君子,但成人之美之心还是有的。我愿做东周老弟通往仕途的桥梁,委任你为牌楼乡清乡团团总,不知东周老弟意下如何?”
廖东周:“毛区长,恕在下直言,你有什么话就请直接说,不必拐弯抹角。”
毛宗汉:“爽快。那我就照实说了。如果大功告成,你就可以走马上任,到牌楼乡当清乡团团总。”原来,此时的钟祥县,冷兵器还主宰着地方和民间武装,以毛宗汉的区清乡团为例,二十几个人,一半是长矛大刀,一半是火铳。长矛大刀自不必言,火铳的射程是五十米,子弹是绿豆大小的铁丸,十米以外一枪毙命的比例非常小。张琢成为人机警,平时不但总有几个人随身保护,而且行踪不定,毛宗汉派人行刺了几次均告失败。他现在想收买廖东周当内应,帮助他除掉张琢成。
廖东周环顾左右,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身处险境,如果不答应毛宗汉,今天恐怕很难活着走出这家餐馆。在这混乱的世道里,毛宗汉能编造一百个理由,让自己死的比蚂蚁都不如。小不忍则乱大谋,不如假意答应下来,先过了这关再说。于是,廖东周说:“毛区长,这事我可以答应你,但你必须替我保密,否则,张琢成非生吃了我不可。”
毛宗汉将头乱点:“那是那是,这事我早就替你想周全了。”
廖东周是个胸怀坦荡的人,他虽然小有家业,但跟那些地主恶霸们却有着本质的不同。他痛恨鱼肉乡里的流氓恶霸们,厌恶腐败糜烂的社会,同情贫穷的乡亲们。毛宗汉用这种方式逼迫他做潜伏在张琢成身边的奸细,更让他从心底里反感。跟毛宗汉分手后,他一回到事务所就把实情告诉了张琢成。
石渠区协进会事务所所长张琢成,四十岁,石渠区张家嘴村人。身材魁梧,性格刚强,是个敢说敢干嫉恶如仇的烈性汉子。张琢成幼年时家境尚好,因其父抽大烟而败落。他先启蒙于父,后进私塾,二十岁毕业于钟祥县邻县荆门县中学。1919年“五四”运动,民族复兴的浪潮席卷中国大地,各种爱国团体如雨后春笋,蓬勃发展。北京自治协进会就是其中之一,并且影响很大,全国闻名。钟祥的爱国人士孙海霞应时而动,在钟祥成立了自治协进会钟祥支会,并广收会员,开办讲习所,宣传民族复兴的道理。热血沸腾的张琢成不仅参加了孙海霞开办的讲习所的学习,还对民族复兴的道理领悟颇深,且爱国热情高涨,因而被孙海霞任命为协进会钟祥支会石渠区事务所所长,发展会员五百余人,成了孙海霞手下的一员大将。他与廖东周年龄虽然相去了十六岁,但两人特别投缘。
不得不承认,社会上大多数爱国团体都缺乏严密的组织性,更没有明确的政治主张。比如孙海霞,他模仿北京协进会成立的自治协进会,名义上虽是“钟祥支会”,实际上跟北京自治协进会没有半毛钱关系,更莫说有什么共同的政治纲领了。张琢成疾恶如仇,在城西地区只要是维护劳苦百姓利益的事情,他就不讲方式,不讲策略的硬干。仗着孙海霞做后台,一时成了北山地区的风云人物。部分乡亲们跟着他,也不过是想找个靠山,不受人欺负而已,一旦遇事,必是鸟兽散。
当下,张琢成听了廖东周介绍的情况,沉吟了片刻,说:“毛宗汉这个狗东西既然起了这个歪心,一计不成肯定又施诡计。为了稳住他,你就假意为他当内应,等找准了机会,老子先办了他。”
廖东周有些为难:“所长的意思是要我在他身边做卧底了?既是卧底,就不能对别人说,可依我在协进会的身份,兄弟们不明真相,可能会造成严重的不良影响,甚至会给协进会这个团体带来严重后果。”
张琢成笑道:“没关系,他不是要你在我的身边当他的卧底吗,这就表示你不会跟他在一起,所以,不会造成什么不良后果。”
廖东周十分勉强:“好吧,怕只怕到时我弄得两面不是人。”
书中暗表,廖东周做双面卧底,这本来是张琢成跟毛宗汉的个人斗争,没想到阴差阳错,竟使廖东周从此战斗在敌营,成了钟祥革命斗争史上最杰出的红色地工,为革命事业做出了巨大的贡献。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表。
当下,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廖东周说:“所长,有句话我以前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地你说才好,现在我觉得应该对你说了。”
张琢成:“什么话?”
廖东周:“孙海霞怎么说也是外地人,又身在官场,倘若有一天他离开了钟祥,我们怎么办?”
张琢成很自信:“孙海霞的为人我了解,他离开钟祥很有可能,但只要他不死,就不可能不管我们协进会的事情。”
停了停,廖东周说:“所长,我觉得你应该抽时间去拜会一下严斌。据我了解,目前在城西北山地区,他振臂一呼,只怕没有人敢与他比肩。如果我们协进会能跟他搭起手来,孙海霞的去留我们也就不用担心了。”
张琢成:“听说他跟姚汝同来往亲密,我去拜会他,把自己当什么人了!”
廖东周:“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能想到跟严斌联手,姚汝同就不会想到这一层?或许这就是姚汝同为了欺骗大家,故意大造声势也未可知。如果你真以为他们来往密切,说不定就上姚汝同的当了。”
张琢成想了想,终于说:“好吧,我去会会这个学生娃,看他有什么过人之处,短短的时间里,就成了北山地区的风云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