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至。菊花香,芳馨怡人。
蓝天、远山、近树、城池、青砖瓦屋,都像是罩上了头纱。沅水悠悠,星光暗淡,高大城墙上,昏暗的灯火下,不时有站岗的明军在走动。
在城南,荣王府,那栋高墙大院,大门口的四盏大灯,格外明亮,能看清巡逻兵丁的脸。
重阳夜的月亮没有中秋那样圆。对于常德荣王府来说,重阳夜比中秋夜又多了些热闹,多了些喧哗。一年一度大聚餐刚刚结束,两百多口人,难得的一起吃饭喝酒。
荣王让大家灌得晕乎乎的。他身着华丽王爷服,半躺在太师椅上,默默听院子里的几个丫环,边收拾东西边在唱:“菊花黄,黄种强;菊花香,黄种康;九月九,饮菊酒,人共菊花醉重阳;九月九,登高望,心爱的人儿在故乡……”
歌声勾起了荣王对儿子朱松的思念。十年了,儿子还没回来过,而他,也就是在儿子十岁时,到武当山看望了一次。白眉道长曾经有约,不能经常看望王玺的,以免暴露身份。
七十八岁的老母亲姚氏进来,问道,我的儿,你怎么还不回房休息?
荣王起身拜道,娘,孩儿在思念松儿,一别十载,该长成大小伙子了吧。姚氏一震,喃喃道,是呀,我也经常想起松儿的。你该抽空去看看了。荣王说,娘,我想过年后去趟武当山,把松儿接回来算了。这个王爷之位早点传给他,我好享晚年清福。姚氏点头同意。
这时,杨毅急匆匆跑来,说是在门口红木柱子发现张纸条。荣王一看,上写“小心今晚有人偷袭”。他脸色大变,问是谁送来的?杨毅说,对方用飞镖钉到木柱子的,没看到人,一眨眼就不见了。
纸条说的是不是真的呢?是真的话,送纸条的好心人是谁呢?又是谁会来偷袭呢?荣王在心底不住猜想要害自己的人。莫非是洪希贵?想到这,他赶紧要母亲回房,嘱咐家丁们加强警戒。荣王手下有一百多家丁,平素舞棍弄剑,个个有点功夫。
荣王在房间走来走去,猜想偷袭者何时会来,越猜越头疼。毕竟六十岁的人了,又喝多了酒。他不想再守候了,打算回房睡觉,忽听外面有轻微响动。抬头看时,只见窗户上的白纸出现个手指大小的破洞,一团影子流星般晃过。
荣王出门,大声喊道,谁!?
话音刚落,耳边有风响,荣王急忙偏头躲避,一把小刀从耳边插过。他猛地一跳,跃上屋顶,佩在腰身的长剑随即抽出来。几乎是同时,有人跟着跃来,轻功端的历害。
此时,全府惊动,院内出现许多火把。荣王站在房顶上,跟随来的那个人四十出头年纪,身材敦实,一副武师打扮。原来是杨毅。杨毅附耳道,王爷,有十多个不明真相的人偷袭入府了。荣王镇定自若地说,不要慌张,见机行事。
右屋角传来叫嚣,朱慈炤,今日高某有本事进来,就有本事踏平你的王府。荣王抬头看时,那人已到面前两丈处,水桶样矮壮。
荣王横眉冷对,正色道,高刚,你好大胆,跟着奸贼洪希贵为虎作伥,欺压百姓,我正要上报皇上,削了你的官职!
高刚听了荣王的话,黑脸透着一股杀气,讥笑说,上报皇上?如今天下大乱,皇上忙得焦头烂额,岂有空闲管得了我这小小官职?倒是你要识时务,归顺了我大哥,交出田产,包你一家相安无事。
荣王把剑一挥,指向高刚说道,少废话,看剑!他来个先下手为强,挥剑刺上高刚右腋。高刚左身一转,一把长剑,呼呼作响,挡住了荣王的进攻。
荣王使出的是武当派剑术。只见他身轻如燕,忽上忽下,招招凶狠,全是攻势。高刚使的是古墓派剑术,只守不攻,一把宝剑把全身遮得很严密,滴水不漏。
斗了二三十回合,两人不分胜负。杨毅见状,抽出把寒光闪闪的短剑,前来相帮荣王。高刚力抵二人,毫不露破绽,三人打得难分难解。
府中已大乱,姚氏夫人、荣王妻妾、丫环、仆从,躲的躲,喊的喊,逃的逃。那些家丁们手持刀棍,围攻高刚的人。
高刚、荣王、杨毅在屋顶正激斗,却冒出三个人影,奔袭而来。院内十几个家丁看见了,截住三个影子。又是一阵恶杀。
高刚招势大变,改守为攻,快疾如风,招招凶狠无比。很快,荣王和杨毅就气喘吁吁,有些吃力。
这时,下面的人惊叫,不好了!起火了!
“快走啊,不然老命保不住了。”
“妈呀!踩着我的脚了!”
呐喊声划破寂静的夜空,让人感到恐惧。荣王听得心急,慌乱中,左手臂外衣被高刚的剑划破。杨毅叫道,王爷,您受伤了。 荣王说声没事,左手臂感到一阵麻木。
高刚冷笑,姓朱的,只要你拿出古墓秘笈来,就留你狗命一条,否则,叫你全府人死无葬身之地!
“小人高刚,休想逞强!” 高刚笑声未尽,一人飘飘而来。
高刚定晴一看,是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体格魁伟,面目俊朗,真乃天下少有的美男子。当然,中看的不一定中用。高刚冷冷地道,何方小子,狗咬耗子多管闲事,看剑!说罢,挥剑,气势汹汹,扑上小伙子。小伙子身子敏捷地闪过,手上的剑化为白龙,扑向高刚的左胸。
高刚大吃一惊,知道遇到了高手,不敢轻敌,一招比一招凶狠。几十个回合下来,打成了平手。
荣王和杨毅趁机跳到地面救火救人。突然,冲进五六十个黑衣人,进府就是一阵砍杀。领头的荣王认得,是高刚的弟弟高林。他和杨毅带领府中家丁奋力抵抗,终因寡不敌众,家丁伤亡惨重。
危难时刻,荣王对杨毅道,今晚恐怕凶多吉少,你想办法把老太太和夫人带出去,再上武当山找王玺,要他日后为父王报仇雪恨。我去迎战高刚,哪怕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杨毅遵命而去。
剑光侠影中,荣王府中两百多口人,不是死于刀剑之下,就是葬身火海。
荣王眼见大势已去,挥剑与高林相拼。但他毕竟上了年纪,不一会就气喘吁吁,没有招架之力了。
右屋顶上,三个黑衣人与王爷府五个家丁纠缠得无法脱身,双方僵持,打得难分难解。火势越来越大,眼见好端端几大栋楼房毁于一旦。荣王不禁老泪横流,罢了,罢了,今日难逃此劫,我和你们拼啦!
高林得意地说,荣王,今夜只要你拿出秘笈来,我饶你不死。
荣王义正容辞道,姓高的,别说古墓派秘笈不在我手上,就是在,你也休想拿走!
高林狂笑,秘笈不在没关系,今日要的就是你的狗命。
小伙子显然看出这伙人的目的。他本是来打听古墓秘笈的,如今听说秘笈不在荣王处,临时改了主意,决定救救荣王。于是,他剑势大变,招招变幻莫测,刺向高刚。高刚本是锦衣卫高手,在小伙子的攻击下,竟然难分胜负。
高刚喘粗气儿问,你到底是谁?小伙子冷笑,你管我是谁,但我不许你杀荣王你就不能杀。高刚道,我们既然来了,荣王就休想活命,你知趣点,别招惹了我们洪总兵!小伙子不屑地答,什么狗屁总兵,草包一个!高刚勃然大怒,你小子不肯给面子,就让手中剑说话。
高刚挥剑便刺,两人又斗起来。
那边,三个黑衣人渐渐占上风,把五个家丁刺倒后,旋即扑向荣王。荣王力敌三人,明显吃力。小伙子见状,想快点脱身出来保护他。于是,虚晃一招,引高刚的剑往上守住,却反手一剑“昆仑下山”,剑锋刺向高刚的肚子,吓得高刚慌忙转身,屁股上中了一剑,顿时疼痛难忍。
小伙子趁机掉头,直奔蒙面人,半途让高林拦住。
此时,荣王让蒙面人打得已无招架之功。高林上来,一压剑柄,一串串白光射向左右,全是带毒的梅花针,针针射向荣王。原来剑柄装了暗器,荣王躲避不及,左肩是了一针,疼痛无比,握剑的手臂瞬间使不出力,剑势转慢。高刚趁机一剑朝荣王左胸刺去,不偏不倚,正中荣王心窝。顿时,荣王鲜血如注,轰然倒地。
杨毅带了老太太和夫人,陷入十几个黑衣人包围圈。一场拼杀下来,老太太和夫人都倒毙于地。杨毅强忍悲痛,刚到前屋门口,让高林看见,几步拦住他,想活捉杨毅。杨毅哪是高林的对手,只十几个回合,就中了一剑。他忍住疼痛,拼死抵抗。小伙子赶来,使出一招怪招,高林不能化解,避让间手臂中了一剑,痛得直喊。小伙子要杨毅快逃。杨毅摆脱了身后一帮黑衣人的追捕,狂奔出府。
高刚正要追,府外传来嘈杂人声和马蹄声,多半是惊动城内明军。为了不暴露身份,他命令手下人赶紧撤走。那个小伙子更加走得快,施展轻功,越过高墙,转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