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时英和刘进忠要出宫调兵,缉拿王玺时,刘泰心急如焚跑进殿,向张献忠跪拜道,启奏大王,王玺抓不得呀,抓不得呀。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孙可望心中正窃喜呢,没想到刘泰冒出来,有些愠怒地问,你何出此言,王玺何以抓不得?
刘泰递上一叠证词给张献忠,说,大王,微臣派人到武当山调查,查明王玺将军乃岳州府王家庄王员外的公子。二十年前,洪希贵系古墓剑派门徒,一次经过王家庄,看见王将军的母亲年轻貌美,起了歹念,欲强暴未果,一怒之下将王员外一家八十多口杀死,焚烧了王家庄。王将军当时才五岁,被云游此地的武当山白眉道长救出。这是白眉道长证言证词。
其实,刘泰压根没去武当山,证言证词是伪造的。张献忠一看白纸黑字,迷糊了,便问刘进忠,刘爱卿,你手下人找到白眉道长时,何故证词没这么详细?
刘进忠正在纳闷呢,慌忙解释,大王,我手下人去调查时,那老道只说是路边捡的,其余不肯多言。
这时,沉默很久的李定国发话了,父王,灯不拨不亮,事不辩不明,您可要为儿臣做主呀?
张献忠哦了一声,问李定国,我儿遇到什么为难事了?
李定国指着刘进忠道,父王,他是在陷害儿臣呀。
刘进忠没想到李定国来这一招,黑脸微红,他陪着笑脸说,将军何故说这种话?我对将军素来敬重,怎么会陷害你呢。
李定国咄咄逼人,你不要狡辩了,谁不知道王将军乃我手下大将,你诬说他是朱明宗室、荣王之后,这不是明摆打狗欺主!?
“这,这……”刘进忠额头一下渗出几滴冷汗,他用求助目光投向孙可望。孙可望上前,对李定国道,贤弟,刘都督此举,也是为大西政权着想。王玺要真是朱明宗室的人,岂不是一个大隐患?
大隐患?!李定国冷笑一声,转向张献忠,父王您看,这是我从刘都督那里看到的。说完,李定国从袖子里抽出一份禁约底稿,递到了张献忠手中。张献忠打开一看,脸色霎时铁青。他把底稿朝刘进忠跟前一摔,他娘的,来人,把刘进忠绑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文武百官颇感意外,大伙儿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一队近卫军冲进殿,三五两下绑了刘进忠。
孙可望捡起地面底稿一看,天哪,禁约末尾居然写着“刘进忠”三个字,这可是犯了父王的大忌。他对着呆若木鸡的刘进忠训斥道,怎么回事?!
李定国讥笑,若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大哥,你该心知肚明!
孙可望不悦地问,贤弟此言何意?
不待李定国与孙可望争辩,刘进忠大喊“冤枉啊!冤枉啊!”他信誓旦旦,说碑文上写的是“刘进中”而不是“刘进忠”。
艾能奇和刘文秀已猜出,王玺事件与孙可望有关,他俩太了解大哥了!可不管如何,毕竟是兄弟,就一起上前求情,父王,您看王将军之事,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是不是暂且放过,日后有证据再处置不迟。关于刘将军禁约之事,应派人去各地碑文勘查,若与底稿一模一样,定当严究,若仅底稿一张有,还望父王手下留情,给刘将军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一旁的汪兆麟也为刘进忠求情。
张献忠气得喘粗气儿,没表态。他让这两件事弄得头都疼起来,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刘泰抓住火候,向张献忠火上添油,大王,灯不亮,要人拨;事不明,要人说,微臣所知,上个月,刘将军与王将军有过一次争执,刘将军怀恨于心,便想制造事端打击报告。
刘进忠一听,脸色胀成猪肝样,他争辩道,你胡说!那次明明是他动手打人,我顾全大局,才忍气吞声。
张献忠一拍龙案,叫道,刘进忠,你还狡辩,老子先罚你五十大板!
两个亲兵按住把刘进忠,当场打了五十大板屁股,打得他皮开肉绽,直喊冤枉。
随后,李时英派人出宫,在街上就近查看一块圣谕碑,看碑文禁约上有没有“刘进忠”三个字。不久,去查验的几个人进殿回复,碑文上倒是“刘进中”三个字。张献忠方才稍稍宽心,他挥手要刀斧手为刘进忠松绑,然后下了一道谕旨,免去刘进忠都督职务,调任川北朝天关总兵,以观后效。
刘进忠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害人反害已,只能打掉牙齿往肚里吞,从此恨死了李定国。而孙可望也生发一种打狗欺主的怨气来。孙、李矛盾更深了。
刘进忠一退下,御营副将郑守豹进殿相报:在街头捉到一个内奸,请示如何处置。王尚礼要他绑到御营严审,却被张献忠叫住,要他押送到殿里来。张献忠倒要看看是个什么奸细。
很快,御营士兵押着个五花大绑的中年妇女推进金鸾殿。女子矮瘦个子,三十四五年纪,一见张献忠,涕泪交加,连呼“大王,冤枉啊,冤枉啊。”
张献忠眉头一皱,刚才刘进忠喊冤,怎么又来个喊冤的,莫非我大西国到处都有冤事不成?他问王尚礼是怎么回事。
王尚礼回复,最近在执行城禁中,为肃清内奸,厉行法治,他从御营派出大批缉事兵丁,化装成平民,巡查大街小巷,凡是发现有谩骂、攻击大西政权者,一律绑到御营审查严惩,轻则挨板子以示警告,重则打入监牢。目前抓了三十多个关在监牢。
张献忠哦了一声。
王尚礼继续介绍道,昨夜,两个兵丁在太平街巡查,听见一对夫妻在闲谈。兵丁站在一旁偷听了一会,夫妻俩谈的都是街邻琐事,并没非议新朝。正打算离开时,冷不防女的对男人说,孩子他爹,你就别张家长李家短说个没完没了,夜深了,睡觉吧。兵丁把这对夫妻说的话报告了队长。队长一听,张家李家不是张献忠李自成吗?他俩不是咒骂大王吗?
听到这里,满朝文武,恍然大悟,怪不得这对老家伙被抓,原来是咒骂大王呀。张献忠问王尚礼,你们就把他俩捉拿了?
王尚礼恭敬回答,微臣闻听此事,今日便令郑守豹带兵去捉拿这对夫妻。女的不在,先把男人捉了送到御营。女人回家后,闻听此事,哭闹着到御营要人。郑守豹不好裁决,就把女人捆绑了。
张献忠要王尚礼把男的也押到朝中来。大伙儿一看,忍不住笑出声,这男人一副老实巴交相,哪像个内奸哟?
男人浑身发抖,跪在地上连连叩头,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小的不是内奸,是良民哪!
张献忠见状哈哈大笑,走下宝座,来到这对夫妻身边,亲自解除两人的绑绳,边解边说,委屈你俩啦。你这句话,是说我张家长命,自成家短寿,分明就是个良民嘛!说完,他吩咐执事太监给夫妻俩赏白银十两,给释放了。
李定国趁机说,父王,京城户籍盘查这么严,奸细如何进得了城?我看关押在监牢的那些人,肯定是良民,不如也放了吧?
张献忠心情已经好起来,说,准奏!
顿时,满朝文武,一齐跪地,三呼“大王万岁万岁万万岁”,都称大王圣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