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浏阳,有八景之说。哪八景?相台春色、枫浦渔樵、鸿客斜阳、亭劳草、药桥泉石、巨湖烟雨、吾山雾霹、中州风月。其中的巨湖,位于浏阳城西四十里的神岭一带,其山叫巨湖山。巨湖烟雨乃指春夏之交,清晨山顶石烟缭绕,变幻万千,烟雨迷蒙。巨湖四周原本没有人烟,明朝后期,连年战乱,从江西迁入不少客家人。吴世雄一家到这里避祸之际,湖边有了好几个村庄,渔民上千人。
吴世雄本是庐山剑派弟子,而庐山派与武当派同宗。想当年,武当派掌门人张三丰的弟子梦飞,受到同门师兄陷害,被逼隐居庐山,专心习剑五十年,对武当剑法加以改进,开创了庐山剑派,迄今有一百多年了。吴世雄便是庐山剑派的第六代传人。他的“吴氏穿山剑”吸收了武当剑派和庐山剑派的优点,青出于蓝胜于蓝。只是他隐姓埋名在巨湖,与世隔绝,淡出了武林界。日前,他听吴三省提到王玺是武当派人,很想认识,顺便了解下当前武林界的一些情况,故让三省带了王玺到了巨湖。初次一见,老英雄就被王玺的气质折服。
王玺听说了事情真相,对吴世雄愈发敬佩。他谦逊地说,晚辈久仰前辈英名,今朝有幸拜见,真乃缘份哪。
吴世雄摸了摸雪白胡须,笑道,昨日听三省说你行侠义之举,很是感动,此番一见,果然后生可畏,前途无量。说着,他抽出王玺身上的短剑,寒光闪闪,不禁赞道,好剑!好剑!
王玺听到老英雄的赞誉,解释说,此乃我家祖传宝物。
吴世雄问道,贤侄能解释鱼肠剑名的来历吗?
王玺脸上一红,说,晚辈略知一二。
那,你讲讲。吴世雄说完,坐在一块石板上。几个年轻人自上岸后,一直站立不敢入座,如今见老人落座了,跟着一屁股坐在沙地上,仔细听王玺讲解鱼肠剑的来历。
王玺娓娓道来,鱼肠剑乃春秋时代铸剑大师欧冶子为越王所制,共有五把,分别是湛卢、纯钧、胜邪、龙泉和巨阙。这些宝剑全部使用了赤堇山之锡,若耶溪之铜,经雨洒雷击,得天地精华,削铁如泥。后来,公子姬光备办酒席,宴请吴王僚,把龙泉剑藏在鱼的肚子里,送到王僚的面前,由勇士借机从鱼肚里拿剑刺死了王僚。此传说是真是假,今人无法考证,但此剑小巧得能藏于鱼腹之中,剑身上的花纹有如鱼肠,因此后人称鱼肠剑。
吴世雄点了点头,又道,后来武林界出现了许多鱼肠剑,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王玺微微一笑,接着说了下去,鱼肠剑传到至秦代,便不知下落了,后人常把一些短剑称为“龙泉”“鱼肠”之类,其实都是代称。在下这把宝剑,乃祖师张三丰请民间顶级铸剑大师所造,共有三把,成为武当山遇真宫镇宫之宝。
吴三省夸道,兄弟对剑史蛮有研究啊,我有一剑,还请兄弟讲解一下,如何?说罢,就返回船上,找出一个装东西的黑袋子,从里面拿出一把剑,送到王玺手上。
王玺一抽剑,顿时金光闪耀。剑长约一尺,前尖中宽下厚,双手用力压去,弹力十足,他说,我没猜错的话,此剑乃断玉剑,用玉金精所炼,少则五年,多则十年,才能完成,但比起龙泉、鱼肠剑来,又差了一截。
吴世雄颔首点头,笑眯眯问王玺,喜欢吗?
王玺也不掩饰,说喜欢。
吴世雄告诉他,此剑乃高盟主所赠。
高盟主?您老说的莫非是高文贵?王玺打断吴世雄的话。他想,李定国找的正是高文贵啊。
怎么?少侠认识高盟主?吴世雄问。
王玺笑了笑,说,高盟主在南方武林界德高望重,谁人不知。当年河北白莲教闻香堂主王好贤与徐鸿儒举兵反明,名声大振,失败后让朝廷通缉多年,高盟主乃王好贤手下大将。后来,他随王好贤退隐庐山,南方白莲教由此壮大,朝廷多次围剿失败。他与我师父都是很好的朋友。
吴世雄见王玺气度非凡,口若悬河,心生喜欢。他边摸胡须边接住王玺的话说,是呀,高盟主是人中豪杰,每年都要召集南方武林人士聚会一次。这把剑就是前年聚会,高盟主送给小梅的纪念物。
此言一出,王玺一下脸红起来,呐呐道,令女爱物,早不说,如今……话未说完,几个年轻人都笑起来,吴三省悄悄收起了剑。
王玺问吴小梅在哪?吴子圣回答,丫头一大早上山采药去了,要下午才回来。昨日她听三省一个劲夸你,提出欲和你比试武功呢。这样吧,快中午了,我们坐船回庄园去,下午等丫头回来,介绍给你们见面。
当下几个人就一起上船,原路返回。
到了巨湖山庄,王玺才知道吴子圣已成家,去年结婚的,妻子是镇上陈屠夫的女儿。巨湖山庄都是客家人,庄园男女老少都喜爱弄拳舞棍。屋后的山坳,有块很大的平地,就是庄园的人练习拳脚刀棍剑术的地方。
到家,吴三省取出断玉剑,送回妹妹的房中。吴小梅正在房里寻找什么。他不敢做声,悄悄放在门内。正想开溜。吴小梅一把扯住他,好啊,我一回来就没看到宝剑了,原来是你偷拿了。
吴三省嬉皮笑脸道,这不怪我,是别人要我拿的。
吴小梅越发不饶,狠狠掐了他手臂一把,谁要你拿的,老实交代!
吴三省“啊哟”一声,说,就是昨晚我带来的那个帅哥,人家看上你的宝贝啦。他还说你的坏话啦。
吴小梅一听,腾起无名之火。柳眉一挑,乌溜溜的凤眼瞪得老圆。这小子,我还没见到他,就说我坏话,讨打!
昊三省见妹妹被激怒了,心中暗喜,又添油加醋道,他刚看了你的宝贝,说你的宝剑,是无用的家伙。
吴小梅追问,他还说了什么?
这个嘛,这个嘛,我不敢说。昊三省卖起了关子。
吴小梅急死了,一把揪住他的耳朵,你说不说?不说,我把你耳朵揪下来,信不信?
吴三省故意求饶,你松手,我说,我说。等吴小梅松开了手,他笑嘻嘻说,那个家伙讲你这个人也是绣花枕头,外面亮光光,里面一包糠。
啊!我倒要找这家伙比试比试,让他知道我的厉害!吴小梅气急败坏,拿起宝剑冲出门,到前面屋子找王玺去了。
吴三省见妹妹中计,笑得前俯后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