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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文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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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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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野菊》连载

第一百一十二章 衡州名儒

衡阳城十多万老百姓,对大西军的到来欢天喜地。抬酒,挑粮,提盐,送到大西军营房,有的还送来草药。李定国严令部队不许扰民,恪守五条禁令,即严禁乱杀平民、严禁放火、烧民房、严禁奸淫妇女、严禁抢劫百姓财贷、严禁宰杀农民耕牛。

此后短短一个月,靳统武、王玺、高文贵各率一个营的骑兵,一路进攻桂阳州及所属县,一路进攻衡山、耒阳、常宁、蓝山、嘉禾,一路进攻安仁,酃县。势如破竹的攻势,把个洪希贵、桂王、惠光逼得逃往广西去了,汤执中、杨国栋则从郴州逃往广东、连州。李定国还派出张胜的人马,翻越南岭,攻打广东连州和韶州府。一时间,广东北部州县人心浮动,地方官员鸡飞狗跳,知府大人越城而逃,南赣兵备道王孙兰自缢而死。

喜讯传来,张献忠在长沙城内发布了檄文,安抚明军降将、降官,尹先民、何一德为世袭伯,升岳州知府、原任通判任维弼为分巡监军长岳道,升蒲圻知县李凤起为知府。“所属州县士民照常乐业,钱粮三年免征。军民人等,各宜投册归顺,庶免屠戮。天兵临城,玉石俱焚,毋遗后悔。”尹先民、何一德身为张献忠的器重感动,表示愿意带兵前驱,进取江西。

恰在这时,江西万载县的棚民首领丘仰寰、卢南阳率部起义,占领了县城,并派人来长沙联系大西军,表示愿意归附大西政权。张献忠趁热打铁,命令老营参将毕登云领兵两万,从浏阳入赣,在尹、何部队配合下,先后顺利攻占了江西萍乡、袁州、吉安、吉水、永新、安福、太和、峡江等州县,并改万载县为龙城县。

与此同时,孙可望部攻克常德,这是杨嗣昌的老家,大西军没收其田产,诛尽九族,把杨家霸占的田土查还百姓。还没收了洪希贵霸占荣王的土地。到十一月,大西军几乎占领了湖南全境,只有湘西少数县掌握在土著手中。

深秋的衡州,霜风阵阵,漫山遍野的菊花,独领风骚。很多人都不喜欢冬天,不喜欢它的冰冷而肃杀,可在李定国心中,冬天虽然不像万紫千红、百花盛开的春天那样绚丽,也不像生机盎然、绿树成荫的夏天那样充满生机,更不像金碧辉煌、枫叶飘飘的秋天那样成熟浪漫,但它有着自己独特的美,像一幅五彩斑斓的油画,颜色是那么鲜明,线条是那么流畅。

随着大西政权在湖南全境及江西部分州县的建立,政权的重心就从武昌移到了湖南。张献忠本人先是在长沙,后来来到衡阳,住进了桂王府,改为大西王府,总揽军政事务。李定国安排白文菊、吴小梅,带领健妇大队四百女兵,分头到衡州府属各县,张贴文告,宣传大西政权“士民照常乐业、钱粮三年免征”和“霸占土田,查还小民”的政策。大西军还宣布凡明朝地方政府文武百官,归顺者加官进爵,抗拒者严加惩办。这种政策,一方面深受广大贫苦农民欢迎,另一方面大大减少了大西军进军的阻力。

这天下午,李定国带着王玺、张胜、吴小梅来到回雁峰。

王玺仰望天边的群雁,说,草青菊黄,又是大雁南归的时候。衡阳古称雁城,北雁南飞,至此歇翅停回啊。

李定国说,可惜这些雁儿不能飞到武昌去。

张胜说,当然能啊,古时有鸿雁传书之说。大哥要雁儿飞武昌干嘛?

吴小梅扑哧笑道,你个书呆子,定国哥想念明月妹妹了呢。

张胜搔搔后脑壳,恍然大悟,大哥想写情书给明月啊。

李定国也不回答,屹立风中,望着远逝的雁群出神。他多想在雁脚栓上一封信,给心上人捎去一份思念!不知孩子生下了吗?是儿子还是女儿?不知那边的弟兄们怎么样了?想到这,李定国叹口气,他决心等这边安顿好了,就接母子俩到衡阳来。

正一脸愁绪之中,刘泰急急跑来,说是大王叫他速回,有要事商议。

李定国到了大西府,方知张献忠找他,是商量设立各级大西政权事宜。张献忠想参照明朝建制,分为省、州、县三级。李定国摊开随身带的一张图纸,说,目前大西军控制地盘小,不宜设省一级政权。机构太多,官员也多,就会加重老百姓的负担。张献忠觉得他言之有理。

李定国在张献忠授意下,对各路大西军上报任命的官员名单,进行调整,名单如下:长沙知府任维弼,辖浏阳、长沙、平江、益阳、湘潭五县;岳州知府舒目长,辖巴陵、湘乡、岳阳、湘阳四县;常德知府周圣楷、司理王宇帱,辖辰州、怀化、新化、临湘、醴陵等州县;衡州知府吴之才、司理陶焕,辖衡阳、衡山、耒阳、常宁、安仁、茶陵六县;郴州知府谭三阳,辖永兴、桂东、兴宁、桂阳、宜章五县;永州知府徐某,辖江华、永明、道州、零陵四县。巴陵知县胡兆、湘乡知县何和衷、湘潭知县冯某、平江知县姜维、浏阳知县余梦彬、桂阳知县陶某、临武知县朱衣点、益阳知县庄元成、临湘知县丰某、江华知县童估圣,道州知县刘笃之,零陵知县李文晟,永明知县李文昌,新化知县贺相如,宜春知县王志宏,袁州守道尹苏民,龙城知县邱仰寰。

对一时找不到合适人选的少数知县职位,适当吸收地主阶级出身的知识分子。对愿意参加大西政权的知名文人,采取礼聘的办法。对那些在明朝腐败科举制度下不得志的落魄文人,则开科殿试,公开求贤,择优录用。这些知识分子为张献忠的礼贤人士所感动,愿意为新生的大西政权服务,应聘者、应考者络绎不绝。

在此基础上,增设长辰常、衡州、袁吉、郴州四个巡抚,作为准省级官职。常德乡坤、原明工科给事中史可镜,在大西军攻打常德时归顺有功,被任命为长沙辰州常德巡抚。谭嘉瑞因衡阳之战立下大功,被任命为衡州巡抚。卢南阳被任命为袁州吉安巡抚。胡茂杈为郴州巡抚。

耒阳县的知县李国祯被李定国处决后,李定国选拔崔灿为耒阳知县。崔灿上任后,惩治贪官、清正廉洁、关爱百姓,很快就使耒阳县出现了安居乐业的大好局面。江西吉安府的吴候参加大西政权组织的考试,取中在三甲,被录用为龙泉县知县。

然而,有位著名学者坚决不肯参加大西政权的工作。谁呢?衡州名儒王夫之。

王夫之是土生土养的衡阳人,因曾筑土室于石船山中,世人又称他为船山先生。李定国早闻王船山的大名,力邀他为大西政权服务,许以重金。王夫之不愿意见李定国,躲到南岳衡山藏起来。李定国又派人到衡山下聘礼,王夫之死活不肯见面。

张献忠闻听此事,大怒,命士兵把王夫子的父亲王朝聘捆绑起来,扣为人质,逼王夫之就范。王夫之无奈,用刀将身上刺得遍体鳞伤,叫人抬去见张献忠,愿以身替父归。张献忠见他伤得很重,只好将他和父亲一起放回了。

这件事给李定国很大的思想震动。他亲自上门,向王夫之的父亲道歉。

王朝聘见李定国文质彬彬,谦谦有礼,与张献忠完全二样,不由得刮目相看,态度好转许多。他对李定国说,我父子二人不愿参加大西政权,并不是把你们看成与朝廷一样,只是不愿参与政治纷争罢了。

王夫之也对李定国说,人活在世,功名利禄乃过眼云烟,一个高风亮节的人,必定不受世俗之气的影响和毒言,不为钱财所累,活得潇洒脱俗,不沾染世欲的污泥浊水,就可达到人生的最高境界。

李定国听了王夫之父子的话,既佩服又不赞同。佩服,因为他一直认为,人活着的最高境界就是出将入相,而王夫之的“脱俗论”确实难为可贵,但世人能做到的有几人呢?不赞同,因为他觉得像王夫之这种文人过于保守,带了些愚忠。明政府反动透顶,普天下老百姓无不厌恶之,作为有志者,为什么就不可以努力去推翻它呢?一个人要想为社会有大的贡献,就要选准人生目标坚持不懈。他的人生奋斗目标是什么呢?那就是努力推翻反动的朱家王朝,建立一个为劳苦大众谋福利的新政府。

虽然李定国未能请出王夫之为大西政权服务,但这次接触,给王夫之留下很深印象。多年后,清兵南下,张献忠战死,李定国统帅大西军残部在云南贵州抗清,得到了王夫之的大力支持。在李定国收复湖南的斗争中,王夫之在衡州组织一支义军积极声援,给联明抗清历史留下了悲壮的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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