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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文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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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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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野菊》连载

第一百五十章 夜袭涪州

转眼到了1646年的三月,春风又绿江南岸。一身铠甲的李定国坐在船头,眉头紧锁,心事重重。靳统武陪在左边。他们身后,浓浓夜雾下,两百条兵船上的将士,一样神情凝重。

他们刚刚得到一个消息,原本归顺大西军的冯有庆、谯应瑞叛乱,攻占了顺庆府。重庆守将曾英的部下杨展,让冯双礼打败后,挥师北指,在彭山县江口,大败刘文秀,夺回了彭山。刘文秀被迫退缩到成都了。

自去年十一月张献忠实行清剿屠杀政策以来,大西军兵分几路镇压叛乱,几乎杀红了眼,不但杀叛乱者,而且把叛乱地的老百姓也杀光。唯独只有驻防川东的李定国部,只是做做样子,没有过激杀人,张献忠为此很恼火,多次批评李定国行动不力。李定国无奈,决定收复涪州。一来是向张献忠证明他的部队也在平定叛乱,并没有坐看热闹,二是通过这一仗,震慑明朝旧将们的嚣张气焰。

李定国制定了一个夜袭涪州的方案,以靳统武部、王玺部为主力,分水陆两路进军。其中,靳统武铁骑中营走水路,王玺的铁骑前营走陆路。他还不放心,亲自乘船前往指挥。

靳统武见李定国一直不说话,首先打破了沉默,问李定国,听说川北巡抚吴守英勾结清军,阴谋叛乱,大王亲往绵州,把他处斩了,真有这回事?

李定国点点头道,是呀,去年春,孟乔芳托吴守英向父王劝降,我们怀疑他已让清军收买。此后,吴守英在广元暗地组织乡勇,父王以为他是为抗击清军南下,哪知到寒冬腊月,他竟起了反意。父王一怒之下,亲自率兵三万征讨,把他处死了,还割下头颅,挖了心肝,剥了皮。

靳统武痛快地说,杀得好,这个反复无常的家伙。入春以来,我大西国到处是旧明军和乡勇叛乱,如何是好?

李定国苦笑,一切祸根在于前段我军不加区别的滥杀政策。越是滥加剿杀,越会使我们孤立。自古以来,任何一支军队要想战胜敌人,必须具备两个条件。

靳统武问,哪两个条件?

李定国说,一是自身的团结一致。一支军队内部不团结,勾心斗角,就会不战自垮。

靳统武点点头。

李定国继续说,还有一个条件,必须最大限度地争取同盟者。大西军过去不管是在湖广、江西,还是四川,之所以夺取了政权,就是因为我们有许多同盟者的支持、合作,更有广大老百姓的支持。如今,大西军四面楚歌,根本原因在于失去了同盟者,失掉了民心。

靳统武心有所悟地说,言之有理。如果去年我们与大顺军合作,清军就打不进陕西和湖广了。大王如此信任大哥,大哥何不进京进谏,劝大王收敛过激屠杀行动,把失去的民心收回来?

李定国摇摇头,苦笑道,迟了,一切都晚了。再说,性格决定一个人的命运。父王生性多疑,迷信暴力,总以为掌握了武力,人心、粮食、物资、地盘、兵源,统统不在话下,这是严重的错误思想。父王若一意孤行,这样下去,大西国将亡矣!

靳统武也陪着叹气。他问李定国,四川人都说大王是天刹星下凡,真有这事?

李定国苦笑一下,讲了个故事给靳统武听。说的是张献忠小时候家里很穷,十多岁才发蒙读书。教张献忠的私塾先生,是客居陕西的四川人,发现他人小行为古怪。他常常在书包里藏一坨泥巴,上课时先是摇头晃脑地吟诵,他在下面聚精会神捏泥人。泥人捏好后,将十几个小泥人排列成行,再用锋利小刀把泥人头一一砍掉。先生看见后大怒,责骂他小小年纪心藏杀机,该打。当场用教棍打他手板,打得鬼哭狼嚎。哭声惊动一位过路的老道。老道端详张献忠良久,开门见山对先生说,我看这孩子骨相清奇,眉宇间有股杀气,疑是天刹星下凡,将来会是个扭转乾坤的角色。此后,先生再未责打张献忠。

靳统武听了,顺口道,莫非天意注定四川人要遭大王的杀气不成?

李定国无语了。他们望着白茫茫的江面,不知前方还会有多少风浪、暗礁。他们只知道,大王这股杀气不刹住,大西军会走入死胡同。

江面鼓荡,闪着粼光。远近大小兵船上,灯光暗淡,每条船上都有走动的哨兵。几日来,他们从万州出发,浩浩荡荡,在一个没有星月的夜晚,靠近了涪州,与王玺部会合。

李定国在涪州城外五里地扎营。他上次寻找白文菊时,熟悉了涪州地形,对这一仗胸有成竹。他兵分三路同时进攻,一路由靳统武率领,从西门破城,一路由吴三省率领,从东门破城,他与王玺指挥铁骑前营,攻打北门。其中,西门、东门是佯攻,北门是主攻。

涪州依山而建的城墙上,不时有明军士兵带着火把巡逻。涪州城是重庆的东大门,城墙又高又厚,即便是用大型投石机轰炸,也未必能将其砸开。何况,洪希贵驻军涪州,把各处旧城门已换成了一道石门,恐怕要用红夷大炮才能轰开。硬攻,只会伤亡惨重。

偏偏李定国就选择了强攻。他和王玺亲带九千将士从北门主攻。

吴子圣率领一个小营作为第一梯队,担当先锋。寅时整,吴子圣令旗一挥,涪州城下鼓声大作,号炮响过,震天雷和火铳齐射,猛烈的火力,把城头明军打个措手不及,死伤一片。

洪希贵正搂着小妾呼呼睡大觉,远处的炮声惊得他一骨碌爬起。高刚急急忙忙跑来,说北门是有大西军袭击。他边穿战袍边问是谁的部队,高刚说不清楚。洪希贵急忙跑去北门视察。

驻守涪州城有两万人马。战斗打响后,洪希贵命高刚守住西门,赵司铉守住东门,邹简臣守住南门。赵司铉原是大西政权顺庆知府,去年底与通判邹简臣投靠了洪希贵,谋得个都司和守备职务,自然很卖命。

洪希贵到北门时,大西军正在放箭,城墙上空箭如雨下,每支箭上都绑着蘸油的丝棉,点上了火,落到城墙,到处通红一片。很多守城士兵被火烧着,惨叫着在工事上打滚、号叫。

此时,王玺的第二梯队强行攻城门。打头的是杨过,他指挥敢死队员,竖起六条云梯,奋勇攀登。洪希贵命令士兵们用火铳和滚石、擂木还击,还叫人火速抬来两架佛朗机。猛烈炮火之下,眼看就是登上城墙的大西军战士纷纷坠落城下。

第一轮强攻失败了。大西军损失两百多士兵。

与此同时,从西门和东门攻的靳统武和吴三省两队人马,也遭到敌人猛烈还击,根本无法登上城墙。

王玺看见了城墙上的洪希贵。他报仇心切,就问身后的程华青,可否用飞弹打中洪希贵?程华青目测距离,有一里远,他摇摇头。王玺有些失望地说,亏你还是关中有名的神弹子。程华青苦笑说,我的绝技只适合近距离肉搏啊。

程华青在一边安慰,别急,等下就有好戏看。他要王玺暂时停止了进攻,大家原地休息。王玺不明就里,请示李定国。李定国同意了。王玺传令下去,停止战斗。

洪希贵见大西军没动静了,以为是打怕了,得意地对手下说,你们好好守住了,别说是他们,就是一只蚊子也飞不进来。

过了一会,王玺发现一条兵船靠近。船停后,船头走出两个人,身后有七八个士兵抬出尊大炮上岸。他仔细一看,呦,那不是我们的红夷大炮吗?王玺感到满头雾水,军中不是缺少火药吗,空有一尊红夷大炮何用?

程华青嘿嘿笑了,说,你等下问定国就是。

领头的两个人,是白文菊和肖雪。白文菊见了王玺就问,定国呢?王玺说,他在那边山林的指挥部。说完,王玺嘱咐吴子圣守住阵地,他带白文菊去见李定国。

刚转身,李定国乐呵呵到了。他问,是不是红夷大炮到了?王玺说,是啊,你怎么知道?李定国一笑,说,我会神机妙算。白文菊说,瞧你吹的,还不是我来得及时。

这尊红夷大炮,是义军攻打武昌时缴获的,由于没有足够火药制造实心弹,基本没用。从湖南入川时,差点让大伙放在衡阳城不要了。多亏程华青坚持要带来,才没弄丢。王玺奇怪地问,你们哪有足够的火药呢?

白文菊咯咯一笑,你们都忘了吧,上次我和肖雪从涪州逃出来,半路上缴了一船兵器粮食,还有几大箱火药呀。

王玺说,对呀,我怎么忘了?怪不得前阵子你问我红夷大炮放在哪里,原来偷偷在配火药啊。

有了红夷大炮,李定国部署,马上攻城。他要王玺各小营挑选会武功、轻功的及有攀援特长的战士作为敢死队,同时,程华青负责指挥红夷大炮轰击城墙。白文菊说,只有三发炮弹哦,得打准点。程华青自信地说,放心好了,保证三炮打穿一个大洞,到时你们只管钻洞。大家偷偷笑了。

程华青在黑暗里寻找最佳射击点。他发现城门左侧最适合炮轰。一是正对城门处有个土丘,适合放置大炮;二是因为安装石门活动机关,左侧城墙重新改造过,新旧建筑材料混合,又都是石头垒的,大炮打中后,容易穿墙。但是,从此处炮轰有个致命弱点,那就是土丘离城墙距离近,在敌人火铳和弓箭射程内,而土丘上没有掩体,容易暴露目标。

程华青向李定国提出了忧虑。李定国盯住王玺说,老弟,看你的了。王玺对程华青说,我自有办法,只要你把准星调准,能击中目标就行。

当下,王玺命令部队,全部往城门右侧进攻,佯装攻城,而几百个敢死队员,则埋伏在城门左侧城墙下。同时,派人告诉靳统武和吴三省,西门和东门加大攻势,吸引敌人注意力。

洪希贵正在城墙下值班室和几个手下得意喝酒,听说大西军又攻城了,而且西门和东门火力更大。他以为刚才大西军悄悄转移了一些部队到那边了,慌忙调动三千人马赶往西门和东门支援。北门守军,弓箭与火铳也集中在城门右侧。

程华青在白文菊等人帮助下,借夜幕把红夷大炮抬到了土丘。天黑,无法根据抛物线计算弹道,程华青只能凭感觉和经验调节射角。

洪希贵指挥守军,顽固抵抗大西军的进攻。城墙下,到处是断裂的云梯和死伤的士兵。有义军的,也有守城官军的。他发现了李定国,站在墙头大喊道,张定国,都说你是常胜将军,如今看来是徒有虚名,快快投降吧!

王玺站在城墙下骂道,洪希鬼,你别得意,等下就送你上西天!

话音刚落,只见从土丘上吐出一个火球,腾地升到半空,划了个弧形后,准确无误地落在西门左侧城墙墙头。轰地一声,炸得城墙晃动了一下,出现一个缺口,许多石块像决堤洪水般掉下来。

紧接着,又是两声巨响,城墙倒塌,出现个一丈多宽的缺口。洪希贵大惊失色,做梦也没想到大西军会有红夷大炮,慌忙挥舞长剑大叫,快,快守住城门。

然而,明军那里还挡得住大西军将士的进攻。敢死队员首先跃到缺口处,杀上城墙,左右砍杀,敌人四散奔逃。几个战士把北门放下,城外几千将士齐声喊杀,冲进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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