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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明月腆着凸起的大肚子，在两个女兵陪同下，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
后天是七月二十一日，李定国的生日，二十三岁。这些年戎马生涯，定国从未在意过自己的生日。他二十岁生日那天，正在血火纷飞的战场杀敌。如今大西军在武昌站稳了脚跟，罗明月早几天就策划着，邀请一帮私交不错的兄弟姐妹，为他庆贺一番。哪知，他昨夜一夜未归，真让她急死了。
两个女兵，一个叫梅子，一个叫阿芳，都是二十出头年纪。她俩的丈夫是大西军的中下层军官，因随军而编入健妇大队，平素与明月关系融洽。自从明月怀孕在家里休养，她俩经常跑来陪她。梅子见明月闷闷不乐的样子，就问，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呀？
罗明月摇摇头说，我是担心定国，这两天不知跑哪了？
梅子说，哦，你说张将军呀，他多半是县里打粮去了，最近部队不是到处在筹备粮草嘛。
阿芳关切地说，妹妹真是一时半刻离不开将军，我看你俩早点把婚事办了，就放心了。
梅子道，在咱义军，有几对夫妻办了酒席呀，住在一块就是夫妻了啊。
阿芳道，那是你和三毛，明月嫁的可是堂堂大将军，当然得体面点。
三毛是刘文秀部下一个中队长，梅子的丈夫，陕西延安人，与梅子是同乡。那年陕西大旱，两人一起参加了义军，感情笃深。
梅子反驳，得，得，你别以为你和二只虎办过结婚酒，那是在入伍前，在你老家。你看我们大西军有谁办过？大王妻妾七八个，办过一场喜酒没？仗都打不过来，还讲究这个！
罗明月见两个人争来吵去，就劝别闹了，这里有个丝线店，我们进去看看。
梅子问，你买丝线做啥？帮将军编织毛衣？
罗明月说，没呢，后天定国生日，我编个香囊送给他。
梅子羡慕道，哟，你真够浪漫，大将军肯定会高兴的。
三个人买了丝线出来，听见店子一侧槐树下，两个女兵在悄悄议论。
一个说，你知道吗，咱军第一美男，昨晚上了白队长的床了？另一个说，你是说张定国将军？不可能吗，张将军不是有妻子了呀。头一个就骂她是呆脑壳，白队长是张将军的童养媳，早就好上了，你没见他有事没事往白队长屋子里钻。另一个说，你莫乱猜，人家是兄妹关系，一起研究什么秘笈，不是你想像这样的！
头一个不想争辩了，说，反正昨晚他在白队长屋子里过夜是千真万确，我刚在营房和肖雪聊天，她告诉我的，还说两个人在床上对对子，什么“隔碗清水隔条江，翻过大江又何难”，真够浪漫的。不过这是秘密，肖雪不许我告诉别人，你可要保密。另一个便相信了，真的呀，将军就是将军，谈起恋爱来都不一样，还隔碗清水隔条江呢。
头一个女兵还要继续说下去，冷不防背后咳嗽两声。两人转过背，便看见了气得脸色铁青的罗明月。两人知道闯祸了，慌忙叫声罗队长，拔腿就想溜，罗明月喝道，站住！
两个女兵老老实实站住了。
罗明月问头一个女兵，你刚才说的是不是真的？
这？这个女兵羞愧得秀脸通红。
梅子和阿芳走近，说，小琴，你就照直说了呗，罗队长又不会责怪你。
小琴还是不肯承认。
罗明月气愤之极，说，你不承认算了，我直接找狐狸精去！说完，她独自往健妇队营房走去。
小琴六神无主，泪眼汪汪问梅子和阿芳，你们看我乌鸦嘴，怎么办啦，肖雪嘱咐我不许说出去的！
梅子咯咯笑道，算啦，这事儿不怪你，坛口封得住，人口封不住，从肖雪告诉你那一会起，就注定瞒不住啦。走，我们看热闹去。
军营里，白文菊正在安排女兵们清理帐蓬内外垃圾，到处尘土飞扬。肖雪跟在她身边忙碌。罗明月气冲冲跑来。
白文菊一见，热情招呼，妹妹，你怎么跑来了？
罗明月冷冷地说，我找你算帐来了？
找我算帐？算啥帐哟？白文菊满头雾水。倒是肖雪心底一惊，难道她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了，便讨好地招呼明月，罗队长，您坐！
罗明月一腔怒气无处发泄，正好拿肖雪开刀，她质问肖雪，你讲讲，昨晚她和定国怎么回事？
肖雪倒抽一口冷气，完了，她果然知道了。肖雪故意装起了糊涂，没什么呀，昨晚白队长一直和我在一起呢。
罗明月讥讽道，你不会是和狐狸精一块儿跟定国上床了吧？
肖雪脸色惨白，她也是个泼辣女孩，只不过在罗明月面前不敢造次，于是争辩道，明月姐姐，你别听人家胡说八道。
罗明月步步进逼，什么胡说八道，你们别以为我天天呆在家，什么也不知道，你问她们吧。
肖雪朝罗明月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梅子、阿芳、小琴等四人跑来。肖雪明白了，是小琴告的密。她一下子语塞。
倒是白文菊坦然得很，对罗明月说，妹妹你消消气，昨晚这事怪不得定国，是我留下他的。
罗明月一听，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挥起右手刮了白文菊一个耳光，白文菊，你个狐狸精，除了会勾引别人的老公，还有啥本事？
白文菊白皙脸上现出红红的掌印，她也不回手，忍气吞声说，妹妹，你这话就不对了，爱一个人是我的权力，我爱他，难道就不能和他上床？
争吵声引起很多女兵跑来看热闹。大家议论纷纷起来，有夸白队长敢爱敢担的，也有同情罗明月的。更多的女兵在责备李定国，将军这人真是的，把两个都要了，不就没事儿了？
罗明月不依不饶，嗓声更大了，你个狐狸精，我平时对你那么好，当亲姐姐看待，你还要抢我的男人，真不要脸！
白文菊依旧不气不恼，说道，妹妹这话更不对了，我和定国青梅竹马，认识在你之前十几年，说抢，是你抢了我的才对！
你？！罗明月气得不知该说什么好，双眼噙满泪花。她拉开架式，就要与白文菊比武，让梅子和阿芳抱住了。梅子提醒道，你肚子里有孩子呢，别生气了。
既然捅破了这层纸，白文菊倒是豁出去了，她大言不惭地提出，反正这辈子我是跟定他了，要么你做妾，要么你退出。
梅子看不惯了，脱口而出说，罗队长才不会做妾，要做妾也该你！
肖雪骂梅子，你插什么嘴？！
梅子不敢做声了。
突然，罗明月失声痛哭起来。
大家正不知如何是好，一个女兵说，定国将军来了。女兵们赶紧让开道。果然，李定国高大俊朗身影映入眼帘。他一见这场面，什么都明白了，几步跨到明月面前，一把拉住她的手，进入帐篷，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李定国一边帮她擦拭泪水，一边安慰，傻丫头，别哭了，有啥事儿，跟我说，跑到军营哭闹，像话吗？
罗明月圆睁杏眉，你还装，你个没良心的！她站起身，一把揪住他的耳朵，轻声问，说，你是不是背地里做了丢脸的事？
啥？你说啥丢脸的事？李定国急了。
你做贼心虚不敢承认是不是？罗明月火气更大了，狠狠地问，你跟白文菊怎么回事？
没什么呀，你不要听信谣言。李定国总算明白，天底下，算女人的心思难测。她生气的时候你都不晓得做错了什么。所以孔子说，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就是这个意思吧。
罗明月说，你还没什么？军营上下传得沸沸扬扬，说白文菊是你的童养媳，你与王玺是姨兄弟。我就说当初你那么积极去找白文菊，原来找古墓秘笈是假，找童养媳是真。你还骗我说你跟她没什么？昨晚都上了人家的床了！
李定国问，就这些吗？
罗明月凤眼一瞪，难道你俩还有更见不得人的？
李定国无语了。说实话，他很后悔昨晚去文菊帐篷。虽然，他内心是对白文菊有一份特殊感情的，那种青梅竹马的情感。如果他不是遇到明月，他肯定会爱上文菊的。问题是，这种假设不复存在了。虽然男人娶个三妻四妾很正常，但明月的眼里容不得他心里还有别的女人。他不忍心伤害她。
罗明月见李定国沉默不语，就反问，你没话说了吧？
他轻轻揉着明月的肩，一个劲地道歉，表示下不为例。又哄她好多好话，说，两人在床上，啥也没做，中间隔了一碗清水呐。罗明月不信，真的啥也没做？
李定国信誓旦旦，真的没有，我对天发誓。说着，他举起了左手。罗明月捉住他的手，软了口气，我相信你，还不行吗？明月破涕为笑，躺在他怀里，说，以后，不管是多大的事，不许你跟她单独在一起！
哎呀，保证不会了。李定国嘻嘻笑着，伸手去摸她的肚皮，说，看我儿子会蹬腿了吗？
罗明月一把推开他，嗔骂道，去，去，去，帮我到伙房打饭去！
李定国长嘘一口气，如释重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