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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阳有城陵矶，城陵矶有城陵山，山上有个几百人村落。村人与江水为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过着平静的日子。
李定国部队的到来，一下子打破了平静。密密麻麻的帐篷，成群结对的战士，煞是热闹。
城陵矶是通商口岸，临湖有不少堆放货物的仓库、民房，李定国租了个大仓库，改成临时的火药库，周围布满了岗哨，显得很神秘。
这日中午，白文菊和肖雪带着八个女兵，抬着四箱银子，走到了火药库。七八个执勤士兵伸出长枪拦住。
肖雪杏眼一瞪，一把推开两个哨兵，骂道，没长眼是不是，白大队长都敢拦？我们送银子来的！
领头的哨兵什长仔细打量，只见白文菊骑高头大马，头戴盔甲，身披战袍，英姿飒爽。他赔着笑脸说，不知是白队长驾临，小的赔罪。
白文菊翻身下马，说道，废话少讲，你们程队长呢？程队长就是程华青。火药厂撤掉后，改为火器大队了，直属李定国管。
哨兵什长说，程队长正在房间休息，白队长稍等，我去通报一声。
他很快跑进屋，不久又跑出来，笑眯眯说，程队长有请白队长。
程华青摸着黑茬茬的胡子，满脸愁云望着一尊松树炮。大战在即，在武昌造的八尊松树炮，因火药短缺，根本用不上。听张大兵说，城陵矶港口有批货，是常德老板的，但大西军没银子买，程华青怎能不急？
门外有嘈杂声，抬头，只见八个女兵，抬了四个黑木箱子进来。白文菊叫声程队长，朝肖雪呶呶嘴。肖雪把一张信函交到程华青手上。
程华青一看，眼睛睁得大大的，竟然是一张白纸。他弯腰，随手打开一个箱子，吓了一跳，全是白花花的银子，有银锭、银锞，还有银角子、碎银子，以及一贯贯的铜钱。三箱子加起来，少说有上万两。他有些惊讶，打趣道，白队长给我送礼来了？
白文菊咯咯一笑，说道，莫非程队长天天有人送礼？
程华青摸摸胡须，说，莫说没有送，就是有人送，我一个小小队长，也不敢收呀。
肖雪插嘴道，谅你神弹子没吃豹子胆！
白文菊望了肖雪一眼，批评道，你是啥口气跟程队长说话？
肖雪伸伸舌头，扮个鬼脸，不做声了。
程华青仔细看手上的信纸，翻过来掉过去，怎么看还是张白纸，一个字没有。他一头雾水。玩的什么把戏？
白文菊咯咯笑道，程队长，别琢磨了，这叫打白条哪。
打白条？程华青还是不解。
肖雪告诉程华青，四箱子钱，是李定国筹集的，给你们大队购买火药用。
真的？程华青高兴得咧开宽嘴，立即叫张大兵带几个士兵过来，把四个木箱搬到密室去。
白文菊跟了去监视。程华青问肖雪，不是说军需部没钱了吗，怎么一下子弄到四大箱银两？
肖雪闪眨大眼说，这个嘛，程队长不用管了，你快点安排手下买火药吧。
程华青越想越不对劲，难道是健妇大队的女兵在乡下搞宣传，从大财主家偷偷打劫来的？按照规定，打劫的钱物得归功，再由上级统一分配。程华青觉得事情蹊跷，暗地嘱咐张大兵，想办法告诉李定国。
张大兵跑到营房驻地，只见到靳统武。一问，方知李定国去洞庭湖了。靳统武随口问他，将士们捐的银子收到没有？张大兵说收到了，程队长不放心，派他来核实情况。靳统武说，核什么核，又不是偷抢的？张大兵不也再多言，跑回厂，告诉程华青。程华青放心下来，马上安排几个得力手下去采购火药。
白文菊送完银子回营房，心想，等定国回来，看到火药短缺问题解决，一定会夸她的。她越想心中越美滋滋的，像吃了蜜糖一样，忍不住哼起歌来：“菊花黄，黄种强；菊花香，黄种康；九月九，饮菊酒，人共菊花醉重阳……”
上次在武昌，李定国见火药稀缺，难以买到，想到用辣椒粉混合用，一炮打过去，辣椒粉尘足以让敌人眼瞎，又减少了成本。可是，缺钱，程华青无奈，只好来找去李定国，扑空。白文菊听了，找靳统武商量，说定国回来也拿不出钱的。我们不如向将士们集资。
靳统武说，对呀，将士们多少有点私房钱的。问题是军规上有一条，不许乱摊派。
白文菊说，我们就以李定国名义打借条，借啊。
靳统武打趣说，你又不是他老婆，将士们如何相信？
白文菊急了，我要你这样做就这样做，别废话。
靳统武耐不住白文菊死缠硬磨，答应了。他召集全营大队长以上军官开会，说出了当前的困难，岳阳城防工事牢固，洪希贵的三万主力全部在岳阳，这一仗没有土炮很难拿下。怎么办，只有向大家借款，等将军回来了，再想办法偿还。军官们也通情达理，纷纷主动掏银子，你一锭，我半两。尽管白文菊一再表示不是捐，是借，还主动打借条，谁都不肯要借条。后来，士兵们听说了，也纷纷跑到健妇大队找白文菊，捐资支援。不到半天，就有一万多两。白文菊一一做了登记。
几天后，李定国回来。程华青一见他，高兴地说，多亏将军筹集了一万三千两银子，解了火器缺火药的燃眉之困哪。李定国丈二摸不着头脑，说，我什么时候筹集到银子了？
程华青就把白文菊向将士们募集资金的事说了，并把白文菊的白条子给他。李定国一听，肺都气炸了，我可没吩咐向将士们筹资呀？
李定国气冲冲跑往健妇大队。
白文菊正哼着欢快的小曲子，在梳头发。李定国一脸不快进屋，后面跟着靳统武。李定国把靳统武都喊来了，足见事态的严重性。
白文菊正等着李定国的夸奖呢。见他来了，也没注意到他的脸色，嘻嘻打趣，大将军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呀。
李定国把白条子一摔，说，你别嬉皮笑脸了，我让你害惨啦。
啥？白文菊以为耳朵听错了，问，你说什么？
李定国说，你莫装糊涂了，借我的名义摊派认捐，是想害死我吗？
原来是这样！白文菊见他认真的样子，不敢开玩笑了，一本正经地说，谁缺德，诬告我乱集资的，都是将士们自愿掏腰包，我还准备给大家出具收据，他们不肯要。
李定国总算明白了，好你个白文菊，原来是大家凑的银子，你可真有本事，把几万人都糊弄了。
靳统武苦口婆心劝告李定国，大哥别生气，这事儿我有很大责任。不管怎么样，文菊是好心。
肖雪进屋，接住靳统武的话说，是呀，文菊姐姐为想主意，一个晚上没睡。将军你可要好好谢谢她，帮你个大忙呀。
李定国吼道，帮什么忙，倒忙！你们背着我向下属摊派、认捐，和敲诈勒索有何二样？传出去别人如何想，会笑我们营打仗都靠自己捐款子，简直是给我添乱子！
白文菊不服气，顶嘴道，我可没向下属摊派，大家都是自愿捐银子的，你别辜负了将士们一片好心！
李定国训斥道，你还强词夺理！军规明确规定不许向下属摊派的，谁给你权力了？
白文菊赌气说，好啊，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以后你的事我不管了。
李定国说，我可没要你瞎操心，你违反军规，目无组织纪律，马上写份检讨，在全军通报，还要关你三天禁闭！
白文菊真是满腹委屈，费力不讨好，还换骂，她怎能不伤心呢？她情绪激动地说，行，李定国，你跟我摆你的官谱，我才不怕你处罚，有本事，现在就关我禁闭，关啊。幸亏我没嫁给你，否则你还不得动家法处置我呀。
李定国脱口而出，我说了要娶你吗？
白文菊不认识似的盯着李定国，丢下一句狠话：李定国，我要你后悔一辈子！说完，她往外走。
李定国吼道，你给我站住！
他哪里吼得住，白文菊手捧着脸哭着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