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深秋,万木萧条,到处一派苍凉破败景象。
湖北武当山,一青衣少年,十六七岁的样子,骑匹棕色小马,从山顶飞驰而下。他就是王玺。
王玺自五岁起随继父白眉道长学习剑术,因天资聪颖,十年时光,成为武当剑派新一代弟子中的佼佼者。一年前,他与师兄李巴山奉师命,先后到天山、嵩山少林寺和娥眉山找同行切磋武功,武功长进了很多。前几天,他返回武当,师徒久别重逢,分外高兴。
这日,白眉道长接到高文贵写的密信,大致内容是说南方武林界出了许多叛徒,与朝廷勾结,镇压义军,屠杀侠义之士。华山剑派掌门人辛龙近日到湖南访友,被洪希贵疑似李自成派来联络张献忠的,半路将其暗杀了,惊动武林。高文贵呼吁南方武林各门派,立冬之日在南岳衡山大聚会,共同商议开展清除反叛的正义行动。
白眉道长历来主张不介入政治斗争,修身养性,与世无争。但他见了高文贵的信后,却不敢怠慢,召集本派众长老议事,决定参加武林大聚会,派王玺作为全权代表。此时刚过重阳,离聚会时间还有一个月,王玺想起十年未回家看望父母,提出先去看望父母,再去参加衡山聚会。白眉道长同意了。
武当山方圆八百里,环列七十二峰、三十六岩、二十四涧,最高峰为天柱峰。到唐代,太宗皇帝下旨始建五龙宫,从此成为道家十三名山之一。明朝永乐十年大修武当山,建有玉虚、紫霄、五龙、南岩、太和等多处宫观及天柱峰大顶金殿,颁旨尊称大岳太和山,成为天下第一仙山。真武、吕洞宾、陈转、尹喜、孙寂然、张守清、李素希、张三丰等众多高道在此修炼。青峰红叶,飞瀑高悬,土墙茅屋,时隐时现。王玺久居山上,第一次感觉武当山风光如此美好,不觉心神清爽,忍不住唱出一曲《山坡羊》来:
“青山相待,白云相爱,梦不到紫罗袍共黄金带。一茅斋,野花开,管甚谁家兴废谁家败,陋巷箪瓢亦乐哉!贫,志不改;达,志不改。”
王玺是借唱元代宋方壶写的曲子,表现他安于清贫、贫贱不移的高洁志向。
陶醉间,忽见远远一人,快马加鞭,急驰而来。此人一见王玺,跃身下马,倒身便拜,嚎啕大哭,公子,不好了,家里出大事了!
来者是一中年汉子,胖墩墩的,黑脸黑胡子,王玺认出,是父王心腹杨毅。他在武当山十二年,杨毅倒是来过三四次看他。闻听此言,王玺如晴天霹雳,几乎欲从马背掉下来。他下马,一个箭步走上前扶起杨毅,抓住他双肩问,杨叔,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杨毅将高刚夜烧王府、王爷一家老少遇害的经过讲了一遍。回忆此情景,他至今心有余悸,说道,我本来受伤,后来在一个少年侠客相救下,得以脱身。一路上历尽千辛万苦,总算找到公子了。
王玺获悉噩耗,全身发抖。他满心喜悦去看望父母,哪知已阴阳相隔。“爹娘,你们死得好惨哇!真是痛煞我了!”说罢,晕倒于地,不省人事。
慌得杨毅连忙掐人中。半响,王玺悠悠醒来,双目喷火,咬牙切齿道,此仇不报,死不瞑目!又转向杨毅道,杨叔不怕路遥,为我送信,大恩大德,我永世不忘,请受小侄三拜!说罢重重跪下。
杨毅连忙把王玺扶起,说道,哎呀,使不得,使不得!此乃杨毅份内之事,公子何必多礼。我自幼让王爷收留在身边,恩重如山,今日朱家惨遭灭门之灾,我无以为报,只想跟随公子浪迹江湖,也好有个照顾。说罢,泪如雨下。
王玺十分感动,扶杨毅起来,说道,难得杨叔一片忠心,此仇不报,我岂不白活人世一场!不知哪个相救你的少年是谁?
杨毅道,那少年年龄与公子相仿,个子高些,英武得很,可惜没有留下姓名。他日若能遇到,一定报答!
王玺点点头。知恩图报,理所当然。两个人日夜兼程,下了武当山,心急如火,恨不得一下插翅飞往长沙府,为全家报仇。
一日,看看快到了湖南境内,王玺猛抬头,仰视,见一座大山挡在面前。此山几百丈高,山势险峻,连绵起伏。两个人不知道从哪儿上去,骑马慢行,进入一丛林,见小道弯弯曲曲蜿蜒于山腰,不禁大喜,往上顶奔驰。
到了半山,好大一片树林,苍松挺拔,菊花烂漫。杨毅见王玺心情好了起来,心底稍微有些宽慰。走了一段路,听得一声叫喊:留下买路钱来!
两人循声看去,百米余外,有个瘦高个少年和尚,后面随从三四十人,个个手持钢刀,挡在路中。
杨毅对王玺说,和尚都拦路打劫了,什么世道!他经常在外面走动,知道很多大山有劫匪,但像今天这样多劫匪,还是头一回见到。王玺平生最痛恨出家人干坏事,忍不住拔剑就要上去拼杀,让杨毅一把拦住。
杨毅毕竟老走江湖,知道先礼后兵的道理。他几步上前,强忍怒火道,师傅,我们从武当山而来,打此路过,还望高抬贵手,借道放行。”
哈,小老头,说得倒容易,大爷两天没货了,今日你们送上门,到嘴的肥肉岂能放过。少年和尚回头,大手一挥,喊声:“小的们,给我抓活的。”旋即,许多喽罗挥舞钢刀砍杀而来。
王玺见状,早就按耐不住,剑一出手,寒光闪闪之间,最先近身的三个喽罗各中一剑,负痛而逃,吓得喽罗们不敢上前,反而后退几丈远。
少年和尚恼怒起来,也不做声,一把钢刀舞得呼呼直响,杀将而来。王玺不敢多战,一出手便是武当剑术中的上乘武功。少年和尚武功不赖,两人斗了五六十个回合,不分胜负。
僵持之间,闻听背后一声“阿弥陀佛,还不快快住手。”王玺与少年和尚同时停止拼杀。一位年过半百的胖和尚急步而来,身后还跟着三个身穿袈裟的少年和尚,个个眉清目秀。
胖和尚双手合十,摇头叹气道,真乃天大的误会,大水冲了龙王庙了,自家人和自家人打起来了。
王玺仔细一瞧,慌忙下马,拱手行礼道,小侄不知师叔驾到,恕罪恕罪!
胖和尚摸摸长须,说,不知者不怪。他向少年和尚招手,来,智秀,介绍一下,这位少侠就是白眉道长的继子王玺。
少年和尚闻之,吃惊道,哎呀,师父常提起你,真是耳闻不如一见,张胜有眼不识英雄,失敬失敬!
王玺客气地与张胜握手。见杨毅满脸疑惑,呆立一边。王玺就要杨毅过来,相互介绍。
胖和尚姓李名尚贤,乃嵩山少林寺方丈,法号铁斋,是白眉道长的师弟。跟随在李尚贤身边的三个少年和尚分别叫杨武,法号智空,梁杰,法号智胜,王国勋,法号智德,与张胜都是李尚贤的弟子。
白眉道长本是少林派掌门人一贯禅师的高徒。二十年前,李尚贤刚入师门,少林寺出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一个叫徐鸿儒的门徒投身香教,在山东举旗造反,白眉与师兄五枚、师弟冯道德下山支援。一贯禅师一怒之下,把他们开除师门。三人便投靠了武当派。此后,少林寺在一贯禅师严厉管治下,倒也相安无事。这次李尚贤一行,是受少林寺主持之令,转道湖广,去福建捉拿反叛苗显和柳氏双魔。
大魔柳林、小魔柳海是同胞兄弟,也是少林寺的弟子,后暗杀了少林弟子投靠官府。半年前,柳氏双魔使用离间计,唆使苗显反出师门,火烧了福建南少林寺。
日前,李尚贤一行五人路过相思山,遇到一伙强贼劫道,张胜一时性起,杀了贼首,收服了这帮喽罗。一行人暂且在相思寨住了一夜。今早他们正准备离开,张胜猛听山下有响动,以为是官兵的探子,就假装盗贼,拦住了王玺。
听了李尚贤的介绍,王玺微微一笑,一一与各位兄弟打招呼。
张胜一拍王玺的肩,哈,不打不相识啊。众人都笑了。当下,一起往山寨而去。